高世栻

《醫學真傳》~ 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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瘄 (1)

1.

瘄,猶錯也,皮膚甲錯之謂也。俗名曰瘄,實系疹也。紅點隱隱,謂之隱疹。疹之根源,乃毫毛之內。皮腠之間,因於寒,致血凝澀,其凝澀之血,散發於皮膚之外,則發而為疹。蓋人身通體毫毛之氣,肺所主也;毫毛之內,腠理之外,則秉胞中之血,熱肉充膚,淡滲皮毛,肝所主也。皮膚寒而血凝澀,始焉凝澀,繼欲流通,則發熱、咳嗽,散而為疹。

白話文:

瘄病,就是皮膚紅斑點點,像紋路錯雜的甲殼。俗稱瘄,其實就是疹子。隱隱約約的紅點,稱為隱疹。疹子的根源,在毛囊裡面。皮膚腠理之間,因為受寒,導致血液凝結不暢,這些凝結的血液散佈在皮膚表面,就形成了疹子。人體全身汗毛的氣血,由肺臟主導;汗毛裡面,腠理外面,則由胞宮中的血液滋養,血液溫暖肌肉,充實皮膚,淡化滲透皮膚表面,由肝臟主導。皮膚受寒,血液凝結不暢,開始凝結,後來想流通,就會發熱、咳嗽,散發出疹子。

疹之發也,有稀少,有稠密。極稀少者,不過數點,以及數十點;極稠密者,則周身頭面,無有空隙。醫者不知其故,見有數點,即行攻發。若皮膚肌腠之間,果有凝澀,則發熱、咳嗽,自當湧出;其不能即出者,非肌表不和,即氣虛不振。治之之法,當以紅花、歸、芎、荊、柴、羌、丹之劑,和其肌表;或以桂枝、耆、朮、歸、芍、苓、甘之劑,助其氣虛。

白話文:

疹子出現時,有稀疏的,有密集的。極其稀疏的,只有幾點,最多幾十點;極其密集的,則布滿全身頭臉,沒有空隙。醫生不知道原因,看到有幾點,就用攻伐的方法治療。如果皮膚肌肉之間確實有凝滯,就會發燒、咳嗽,自然會發出來;那些不能立刻發出來的,不是皮膚肌肉不調和,就是氣虛無力。治療方法應該是:用紅花、當歸、川芎、荊芥、柴胡、羌活、丹參等藥物,調和皮膚肌肉;或者用桂枝、人參、山藥、當歸、芍藥、茯苓、甘草等藥物,幫助補氣。

若概以蘇、麻、前、杏、芩、連、石膏之劑投之,其氣虛不出者,此為虛其原本,本自稀少者,此為無故受賊,非惟疹不能出,其經脈表裡受虧,致身大熱而喘急生,愈熱愈表,愈喘愈發,輕者重,重者死矣。蓋痘之發也,見有一二點,其勢必出疹之發也,見有一二點,可出可不出,若肌表果有凝澀之疹,則身熱、咳嗽,其勢自出;若無疹,則止此數點,不能再增。

白話文:

如果一概用蘇葉、麻黃、前胡、杏仁、黃芩、連翹、石膏這些藥物投醫,對於原本氣虛的人無法發出疹子,這是因為原本身體虛弱,現在更加虛弱;而對於原本身體健康的人無法發出疹子,這是因為外力突然侵襲,不僅無法發出疹子,身體表裏經脈也受到損傷,導致身體發高熱、喘急,熱度越高,症狀越明顯,喘息越厲害,發作越頻繁,輕則病情加重,重則死亡。因為痘疹的發生,可以看到有一或兩顆疹子出現,那麼勢必會發出更多的疹子;如果在皮膚表面發現有堅硬、乾燥的疹子,那麼身體發熱、咳嗽,疹子自然會長出來;如果沒有疹子出現,那麼就只有這幾顆疹子,不會再增加了。

善治者,明乎此理,不行攻發,但調其經絡,和其榮衛,虛者補之,寒者溫之,則熱退身安而愈。無奈矇昧不明,當疹毒盛行之時,見有數點,即行攻發,轉攻轉劇,愈發愈危,必致真臟虛敗而死。

白話文:

擅長治療麻疹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不會使用攻伐的方法,而會調理患者的經絡,調和氣血,虛弱的補一補,寒冷的溫一溫,這樣熱退了,身體安定了,病就痊癒了。可惜那些無知糊塗的人,在麻疹盛行的時候,一見到有幾點疹點,就使用攻伐的方法,越攻發病情越嚴重,越發作越危險,必定會導致內臟虛弱衰敗而死亡。

真可痛耳!夫痘毒起於腎,不從經脈而出,為腎經痘,雖有良醫,不能挽回;若疹,則其根源在於肌腠皮膚,膚腠之血根於胞中血海,膚腠寒而胞血稽遲,則有疹毒之證,得其源而活法以治,或聽其自然而不加妄治,百無一死也。

白話文:

唉!這真是令人遺憾!痘毒是由腎臟引起的,不像其他疾病通過經絡發作,這就是所謂的「腎經痘」。即使有再好的醫生,也無力迴天。疹子則不同,其根源在於皮膚的肌肉和孔竅。皮膚的血液來源於子宮中的血海,如果皮膚寒冷,子宮中的血液無法順利流動,就會產生疹毒。只要找到病根,用相應的方法治療,或者順其自然,不胡亂治療,幾乎沒有死亡的危險。

2. 附案

己巳春,長男甫六歲,次男甫三歲,於元旦次日,俱發熱見疹。余初不知疹之根源,以為嬰兒生下時,口含惡血,開聲嚥下,其後發為疹毒,治疹自當攻發,即用清涼透發之劑服之。次朝,略增十餘點,究不暢達,心甚惶惑。長男七月而生,先天怯薄,問其胸膈寬否何如?答曰:飢甚。

白話文:

巳蛇之年的春天,我的大兒子才六歲,二兒子才三歲,在元旦的第二天,都發高燒並起了疹子。我一開始不知道疹子的病根,以為嬰兒剛出生時,嘴裡含有胎血,發出聲後吞下去,後來就發作疹毒,治療疹子當然要攻發出來,於是我就用了清涼透發藥劑給他們服用。第二天,疹子稍增十幾個,但還不暢通,我心裡非常焦慮。大兒子七月時出生,天生體弱,我問他胸悶嗎?回答說:非常餓。

又問口味燥苦何如?答曰:淡甚。因知其虛,即投耆、朮、苓、甘、桂枝、紅花一二劑。次朝,疹發遍身,熱稍退,而神情猶煩躁,夜發熱,頻咳嗽,至一月方安。蓋因見點之初,過服表劑,虛其經脈故也。次男尚幼,未省人事,不能致問,上冬患肺風痰喘證,諸藥不效,服麻杏桂枝石膏湯,一劑而痊。

白話文:

又問孩子口味乾苦如何?我答道:淡味特別明顯。因此我知道他體虛,就給他開了耆草、朮曲、茯苓、甘草、桂枝、紅花各一兩劑。第二天,疹子發出來長了滿身,熱度略有下降,但精神仍然煩躁,晚上發熱,頻繁咳嗽,直到滿一個月才痊癒。這大概是因為一開始見點發出時,過度服用表劑,使經脈氣血虛弱的緣故。小兒子還很小,不懂事,不能問他具體情況,去年冬天得了肺風痰喘證,各種藥物都無效,服了一劑麻杏桂枝石膏湯,就痊癒了。

謂其稟質略強,不與長男同,其疹不透,必寒凝毒甚,因與蘇、麻、前、杏、黃芩、石膏藥,紅點不增,又與紫蘇、蔥、薑、芫荽等,熏之熨之,疹總不出。乃與同道諸公商之,俱云:舍透發並無別法。至五日而口吐蛔蟲。兒醫曰:此熱極蟲生,余有牛黃散,可與服之。牛黃散,即大黃末也。

白話文:

孩子的身體狀況略微強壯,不同於長子。他的疹子不透發,一定是寒邪凝結,毒氣很厲害。因此我給他服用了蘇葉、蒼耳子、荊芥、杏仁、黃芩、石膏等藥物,但是紅疹沒有增加。又用紫蘇、蔥、薑、芫荽等燻蒸敷貼,但是疹子總不出。於是我和同行的醫生們商量,他們都說除了透發疹子,沒有其他辦法。到了第五天,孩子吐出了蛔蟲。兒科醫生說:這是熱極生蟲,我有牛黃散,可以給他服用。牛黃散就是大黃粉末。

一服痰喘止,而神氣稍平,自是此兒遂無言矣。計無可施,復針百會穴,其喑門,服西黃分許,及諸單方。觀其形證,實不能生。友人張衛生來望,因曰:此大虛大寒證也,今既無言,又不能食,恐無濟矣。然心猶不忍,勉投參、附,含藥而亡。因自嘆曰:此庸醫現身食報,天理當然,自身行醫,何尤乎人?因悔昔日所見之皆非,益信治病求本之不謬。

白話文:

給他服了一帖藥後,他的痰喘症狀停止了,神氣也稍微平穩了,從此這個孩子就不再說話了。我束手無策,又在他頭頂的百會穴針灸,打開他的啞門,並服用了一些單方。根據他的症狀,他確實無法存活。我的朋友張衛生來探望他,便說:「這是大虛大寒的症狀,現在他既不能說話,又無法進食,恐怕是沒有救了。」但我還是於心不忍,勉力給他服用了人參和附子,他含着藥去世了。於是我自嘆道:「這是庸醫現世報應,天理使然,我自己行醫,又怎能責怪別人呢?」由此我後悔過去所見所聞都是錯誤的,更加相信求本治病的原則不會錯。

次日,有同居甥汪姓者,伊子出瘄,已經三日,見余際悲傷,不邀診視,自用前、杏、麻黃、石膏藥一二劑,疹出二十餘點,不能再增,心胸煩悶,不得已而告余,乞余診視。余曰:若再攻發,即如吾子矣。急與耆、朮、芎、歸、桂、苓、紅花等,服一劑而熱退身安。余自此始悟疹之根源,凡治疹,但調其氣血,和其經絡,寒涼攻發概置之不用,所以屢治而屢效也。

白話文:

第二天,有同住的甥舅汪先生,他兒子得了出疹子的病,已經三天了。他見我憂傷的情形,沒有請我看病,自己服用了前胡、杏仁、麻黃、石膏等藥兩劑,疹子出了二十多點,不能再增加了,心胸煩悶,不得已告訴我,請求我看病。我說:如果再用攻下的藥物,就會像我的兒子一樣(病情惡化)。趕緊用人參、白朮、川芎、當歸、肉桂、茯苓、紅花等藥,服用一劑,熱退了,身體也安穩了。從此我開始明白出疹子的根源,凡是治療出疹子,只要調整氣血,疏通經絡,寒涼攻下的藥物一概不用,所以屢次治療都見效。

次年春,友人吳題仙之子,甫二歲,出瘄,延兒醫馬聖則兄診治之,攻發不透,神情恍惚,喘急不寧。又延余診視,余往吳宅,聖兄先至,余視之,知其虛也,因告主人曰:若但發瘄,瘄斷不出,必至身命不保。主人曰:為之奈何?余曰:惟有溫補藥一劑,益其臟腑,安其腸胃,助其氣血,方可。

白話文:

第二年的春天,我的朋友吳題仙的兒子,才兩歲,得了腮腺炎,他們找來了兒科醫生馬聖則兄來診治,但是用藥後病情沒有好轉,孩子神志恍惚,呼吸急促,不安穩。他們又請我去看診,我去吳家時,馬聖兄已經在先,我診視後,發現孩子是虛證,於是告訴主人說:如果只是腮腺炎,腮腺炎一定不會消退,最後會危及生命。主人說:那該怎麼辦?我說:只能開一劑溫補藥,幫助他滋養臟腑,安定腸胃,促進氣血運行,才能好起來。

聖兄曰:吾治四朝,不能透發,悉聽尊裁。余即與耆、朮、薑、桂、歸、芍、苓、甘、銀花、紅花諸味,一劑而安。次日仍用原方,加人參一錢。此後並不服藥,連服獨參湯,數日,霍然矣。

白話文:

聖兄說:「我醫治了四個朝代,都沒有辦法讓病患康復,一切都聽從您的指示。」

我於是使用了耆草、白朮、薑、桂枝、當歸、芍藥、茯苓、甘草、銀花、紅花的藥方,一帖藥就讓病患好了。

第二天仍然使用原來的藥方,並加入一錢的人參。此後不再服用其他藥方,持續服用獨參湯,幾天後,病患便全然痊癒了。

又有夏姓耀如之子,出瘄,其顏色紫黯,神氣不寧。余曰:此證大凶,治須得法。連看二次,皆用溫散藥。次早,其家人來告曰:口吐蛔蟲,另有藥否?余曰:昨藥二劑,俱服否耶?曰:尚存一劑。因與附子八分,令入藥內煎服。自此遂無音耗,越三載,至其家,見其子長大。

白話文:

還有一位姓夏的人,他的孩子耀如生了瘄病,臉色紫黑,精神恍惚不安。我說:「這種病症非常嚴重,治療必須對症下藥。」我連續看了兩次,都開了溫熱祛散的藥方。第二天早上,孩子的家人來告訴我:「他吐出了蛔蟲,請問還有其他藥方嗎?」我問:「昨天開的兩劑藥,都服用了嗎?」家人回答:「還剩一劑。」於是我給了他們八分的附子,讓他們加入藥中煎服。從此以後就沒有了消息。過了三年,我到他們家拜訪,看到那個孩子已經長大了。

余因問曰:昔年出瘄吐蛔,何由得愈?其家答曰:服先生之藥後,因無力相延,仗天覆庇,得以漸愈。余默嘆曰:因死吾子,得生他人,治疹之法,可無憾矣。余因附載斯冊,雖不能見信於兒醫,而正道闡明,實有裨於兒科治疹之根源,而為有子出瘄者,所當致慎也夫!

白話文:

我問他們說:以前治療痘疹吐蛔蟲時,為何能治癒?病人的家屬回答說:服用先生的藥物後,雖然家境貧寒無法持續治療,但承蒙上天的庇護,才得以逐漸康復。我感嘆地說:因為我的孩子死了,才能救活別人的孩子,治療痘疹的方法,已無遺憾了。我將這件事記錄在書中,雖然不一定能得到小兒科醫生的認同,但這其中的道理闡述得非常清楚,確實有益於小兒科治療痘疹的根本,為有孩子患痘疹的父母應該特別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