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述》~ 卷二·醫學溯源 (36)
卷二·醫學溯源 (36)
1. 醫則
補即補而瀉即瀉,熱斯熱而寒斯寒,抵當、承氣,時用回春,姜附、理中,恆投起死,如是者謂之膽大。四者似分而實合也。(《馮氏錦囊》)
醫者依也,有身者所依賴以生全者也。想者由心識中想像前境,施設種種名、種種言者也。故將生全有身者,當想定人身平常境界,及不平常境界而為治也。又云:醫者意也,而意之所變為想,以意想平治其不平常,則平常境界,醫所當想者矣,故作醫想。(盧不遠)
館師無坐板氣,地師無流藝氣,禪師無杖拂氣,鍊師無丹汞氣,醫師無方術氣,方是白描畫手,本分師家。○醫有膏、粱、藜、藿之不同,原其傳派多門,趨向不類,難與併為優劣。擅膏粱之術者,專一附桂名世;得藜藿之情者,無非枳橘見長。
第膏粱之治多難愈,以其奉養柔脆,痰涎膠固乎上,精神凋喪乎下,即有客邪,非參無以助諸藥之力;藜藿之患都易除,以其體質堅韌,表邪可以恣發,里邪可以峻攻,縱有勞傷,一術足以資百補之功。(張路玉)
醫不貴於能愈病,而貴於能愈難病;病不貴於能延醫,而貴於能延真醫。夫天下事,我能之,人亦能之,非難事也;天下病,我能愈之,人亦能愈之,非難病也。惟其事之難也,斯非常人之所能知;病之難也,斯非常醫之所能療。故必有非常之人,而後可為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醫,而後可療非常之病。
第以醫之高下,殊有相懸。譬之升高者,上一層有一層之見,而下一層者,不得而知之;行遠者,進一步有一步之聞,而近一步者,不得而知之。是以錯節盤根,必求利器。陽春白雪,和者為誰?○病家之要,難在擇醫,然而擇醫非難也,而難於任醫。任醫非難也,而難於臨事不惑,確有主持,而不致朱紫混淆者之為更難也。
倘不知此,而偏聽浮議,廣集群醫,則騏驥不多得,何非冀北駑群?帷幄有神籌,幾見圮橋傑豎?危急之際,奚堪庸妄之誤投?疑似之秋,豈可紛紜之錯亂?一著之謬,此生付之矣。以故議多者無成,醫多者必敗。多何以敗也?君子不多也。欲辨其多,誠非易也;然而尤有不易者,則正在知醫一節耳。
夫任醫如任將,皆安危之所關,察之之方,豈無其道?第欲以慎重與否觀其仁,而怯懦者實似之;穎悟與否觀其智,而狡詐者實似之;果敢與否觀其勇,而孟浪者實似之;淺深與否觀其博,而強辯者實似之。執拗者若有定見,誇大者若有奇謀。熟讀幾篇,便見滔滔不竭;道聞數語,何非鑿鑿有憑?不反者,臨涯已晚;自是者,到老無能。執兩端者,冀自然之天功;廢四診者,猶瞑行之瞎馬。
得穩當之名者,有耽擱之誤;昧經權之妙者,無格致之明。有曰專門,決非通達;不明理性,何謂聖神?又若以己之心度人之心者,誠接物之要道,其於醫也則不可;謂人己氣血之難符,三人有疑,從二同者,為決斷之妙方,其於醫也亦不可;謂愚、智、寡、多之非類必也。
白話文:
用補藥就補,用瀉藥就瀉,是熱症就用熱藥,是寒症就用寒藥。使用抵當湯、承氣湯這類藥方,有時能讓人起死回生;使用薑附湯、理中湯這類藥方,經常能讓人從垂危中康復,能這樣用藥的人,可說是膽子很大。這四種方法看似不同,實際上是相互配合的。
醫生,是讓人依賴以生存的依靠。所謂的「想」,是從心中想像出之前的情境,並給予各種名稱和說法。所以,要讓病人能夠康復,醫生必須先了解人體正常的狀況,以及不正常的狀況,然後才能進行治療。還有一種說法是,醫生要「意會」,這種「意會」會轉變成「想像」,透過想像來治療不正常的狀況,使其恢復正常。這就是醫生應該要思考的,也就是醫生的「醫想」。
一流的館師,沒有呆板的氣息;一流的地師,沒有流於俗套的氣息;一流的禪師,沒有執著於法器的氣息;一流的鍊丹師,沒有被丹藥所束縛的氣息;一流的醫師,沒有被固有藥方所限制的氣息,這樣才是真正的白描畫手,本分的師者。醫藥有如膏粱厚味和粗茶淡飯之分,各門各派傳承不同,方向也不一樣,很難比較優劣。擅長使用膏粱厚味藥方的人,專用附子、桂枝等藥材而聞名;了解平民百姓疾苦的人,則擅長使用枳殼、橘皮等藥材。
一般來說,用膏粱厚味藥方治療的疾病比較難治癒,因為這些人平常養尊處優,身體柔弱,痰液黏稠難以排出,精神也比較差。即使有外邪入侵,也必須用人參等補藥才能幫助藥力發揮。而用粗茶淡飯藥方治療的疾病比較容易治癒,因為這些人體質堅強,表邪容易發散,里邪容易攻破。即使有勞損,用簡單的藥方也能達到很好的療效。
高明的醫生,不是以能治好普通的疾病為貴,而是以能治好疑難雜症為貴;病人看病,不是以能找到普通的醫生為貴,而是以能找到真正的良醫為貴。天下事,我能做到,別人也能做到,就不是難事;天下的病,我能治好,別人也能治好,就不是難治的病。只有那些困難的事情,才是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只有那些難治的病,才是普通醫生無法治療的。所以,必須要有非常之人,才能做非常之事;必須要有非常之醫,才能治療非常之病。
但是,醫生的醫術高低,確實有很大的差別。就像登山一樣,每上一層樓,看到的景色就不同,而下一層樓的人,是無法理解的;就像遠行一樣,每前進一步,聽到的見聞就不同,而近在咫尺的人,是無法知道的。因此,面對錯綜複雜的病情,必須要尋求鋒利的武器,就像陽春白雪般高雅的音樂,能夠欣賞的人有誰呢?病人看病,最難的是選擇醫生,然而選擇醫生其實不難,難的是對醫生要有信任。信任醫生其實也不難,難的是在遇到狀況時不迷惑,能夠有自己的判斷,而不是把好壞混為一談,這才是更難的。
如果不懂得這個道理,而偏聽別人的意見,廣泛求醫,就像千里馬難得,看到的都是驽马;就像有神機妙算在帷幄之中,卻很少看到有真正傑出的人才出現。在危急的時刻,怎能允許庸醫的誤診?在病情不明的情況下,怎能接受紛亂的錯誤判斷?一旦出現錯誤,這輩子就完了。所以,意見太多反而會一事無成,找太多醫生反而會失敗。為什麼會失敗呢?因為真正有見識的醫生不多。要辨別眾多醫生,確實不容易;然而更不容易的是,要了解醫生的真本事。
選擇醫生就像選擇將領一樣,都關乎安危,觀察的方法,難道沒有道理嗎?但想從慎重與否來觀察他的仁心,卻會和膽怯者相似;想從聰明與否來觀察他的智慧,卻會和狡猾者相似;想從果敢與否來觀察他的勇氣,卻會和莽撞者相似;想從學問的深淺來觀察他的博學,卻會和強詞奪理的人相似。固執己見的人看似有主見,誇大其詞的人看似有奇謀。讀了幾篇文章,就說得滔滔不絕;聽了幾句話,就說得言之鑿鑿。不反思自己的人,到了懸崖邊已經太晚;自以為是的人,到老都沒有能力。猶豫不決的人,想依靠老天;放棄四診的人,就像瞎子騎瞎馬一樣。
追求穩妥的人,往往會犯下延誤的錯誤;不了解權變之妙的人,就無法明察事理。有人說專門是好,但專門決不是通達;不明白醫理,怎麼能稱得上聖神?如果以自己的想法去推測別人的想法,雖然是待人接物的要道,但用在醫學上卻是不行的。因為每個人的氣血都不一樣。所謂「三人有疑,從二同者」是決策的好方法,但用在醫學上也是不行的。因為愚笨、聰明、少數、多數的人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