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述》~ 卷六·雜證匯參 (25)
卷六·雜證匯參 (25)
1. 虛勞
常觀痰火之證,喘急身熱,醫用寒涼過甚,元氣漸衰,喘定身涼,以為將愈之候,延至五、七日,忽爾元脫而死。夫喘定者,乃元氣下陷,不能湧上也;身涼者,乃元氣衰竭,不能運於肌膚也。凡遇此等證候,須防有變,速以參、耆補元氣藥救之,不可輕許為愈。(余傅山)
似傷風咳嗽之病,誤作外感醫治,表散清涼,必成勞瘵。蓋肺虛不能外衛皮毛,以致傷風咳嗽,宜用溫肺湯,固肺氣為主。若用寒涼,則肺氣益虛,肺虛則不能生腎水,水枯則相火旺,相火旺則骨髓蒸乾,勞之所由作也。又有勞病不作瀉者,陰虛骨髓皆枯也。善食者,胃中火盛,非多食壓火不住也。
○虛損之病,命門火旺,腎水不足,陽明化燥火,肝氣即胃氣,木燥土乾,心火炎上,金無養,水無生。五火交熾之時,若用知柏滋陰降火,是猶乾鍋煉紅,傾一杯之水,擊動火勢,立地碎裂矣。若脈帶緩,胃氣未絕,猶可調理,用四君加山藥,引入脾經,單補脾陰,脾旺則土生金,金生水,水升而火自降,此隔三之治也。若脈見緊數、短數、細數者,皆不可治。
(周慎齊)
虛損病久,皆屬脾虛,脾虛則肺先受之,肺病不能管攝一身,脾病則四肢不用,惟以保元氣為主,總從脾胃施治,勿用血藥,縱有火不必去火,有痰不必治痰。○損病六脈俱數,聲啞口瘡,晝夜發熱。《經》云:數則脾氣虛,真陰虛也。此第三關矣。四君、保元投之不應,改用四君加黃耆、山藥、蓮肉、白芍、五味、麥冬,煎去頭煎,服二煎三煎,此為養脾陰秘法。服十餘日,發熱漸退,口瘡漸好。
若用丸劑,如參苓白朮散,亦去頭煎,曬乾為末,陳米糊丸。蓋煎去頭煎則燥氣盡,遂成甘淡之味,淡養胃氣,甘養脾陰。師師相受之語,毋輕忽焉。(胡慎柔)
虛勞兩字,世皆籠統言之,不知證有不同,治有相反。予聞慎柔之教云:損病自上而下,勞病自下而上。損病傳脾至腎者不治,勞病傳脾至肺者不治。以勞法治損多泄瀉,以損法治勞必喘促。如此之涇渭不明,懵焉以怯病該之,其能免於南轅北轍乎?丹溪立相火之論,惟以四物滋陰,陰陽之義,久為晦塞。
立齋出,醫學方得一變;慎齋再出,醫學始得再變;至慎柔,乃集先賢之法,以虛損、勞瘵分為兩門,而金篦家始煌然添一炬矣。又《原氣論》以先後天分陰陽,即以先後天立治法。竊謂先天固有損者,非後天損之無以致病,治先天者,治後天耳,豈能捨後天而治先天乎?(石瑞章)
凡勞瘵病,若上焦痰火喘嗽,不能臥,下焦大便稀溏者,多不可治。欲用寒涼潤肺,則中焦胃氣下陷而益瀉矣;欲用甘溫補脾,則上焦肺氣益燥而愈嗽矣。治上妨下,治下妨上,有所掣制,難於用藥。若只見一截病,上喘嗽而大便堅,下溏瀉而不嗽喘,如此者則可治也。何也?大便堅,不畏寒涼;不嗽喘,不忌溫補。
白話文:
虛勞
常常看到痰火上炎的病症,病人喘得急促且發熱,醫生用了過多的寒涼藥物,使得病人的元氣逐漸衰弱,當喘息平定、身體轉涼時,就以為病情將要好轉,結果過了五到七天,病人突然元氣耗竭而死。所謂的喘息平定,是因為元氣下陷,無法向上湧動;身體轉涼,是因為元氣衰竭,無法運行到肌膚表面。凡是遇到這種情況,必須小心病情變化,迅速用人參、黃耆等補元氣的藥物來救治,千萬不可輕率地認為病要痊癒了。
有些病看起來像是感冒咳嗽,卻被誤認為外感而用發散或清涼的藥物治療,這樣一定會變成勞瘵。這是因為肺氣虛弱,無法保護體表的皮毛,才導致感冒咳嗽,應該使用溫肺湯,以固護肺氣為主要治療原則。如果使用寒涼藥物,會使肺氣更加虛弱,肺虛則無法生成腎水,腎水枯竭就會導致相火旺盛,相火旺盛就會把骨髓蒸乾,這就是勞瘵產生的原因。還有一些勞病不會發生腹瀉,是因為陰虛導致骨髓枯竭的緣故。食慾好的人,是胃中火氣旺盛,並非是因為多吃就能壓制火氣。
虛損的病症,是因為命門火旺,腎水不足,導致陽明燥火產生,肝氣與胃氣相互影響,就像木柴乾燥而使土壤乾裂,心火因此向上燃燒,肺金失去滋養,腎水也無法生成。在五種火氣交相熾熱的時候,如果用知母、黃柏等滋陰降火的藥物,就像在乾鍋中煉紅,倒入一杯水,反而激動火勢,導致鍋子立刻碎裂。如果脈象呈現緩和,胃氣還未衰竭,尚可調理,可以用四君子湯加上山藥,引導藥性到脾經,單獨補益脾陰,脾氣旺盛,就能使脾土生肺金,肺金生腎水,腎水上升而火自然下降,這是隔三關的治療方法。如果脈象呈現緊數、短數、細數,都屬於不可救治的狀況。
虛損病久了,多半屬於脾虛,脾虛會先影響到肺,肺病就不能統管全身,脾病則會導致四肢無力,治療上應以保護元氣為主,總體來說要從脾胃著手,不要使用活血藥物,縱使有火氣也不必去火,有痰也不必治痰。損病如果六脈皆呈數象,聲音嘶啞、口生瘡瘍、白天黑夜都發熱,《內經》說:脈數是脾氣虛,也是真陰虛。這已經是第三個危險階段了。如果服用四君子湯、保元湯沒有效果,就要改用四君子湯加上黃耆、山藥、蓮子肉、白芍、五味子、麥冬,煎好後去掉第一次煎的藥液,服用第二、第三次煎的藥液,這就是滋養脾陰的秘法。服用十幾天,發熱會逐漸消退,口瘡也會慢慢好轉。
如果用丸藥,像參苓白朮散,也要去掉第一次煎的藥液,曬乾後磨成粉末,用陳米糊做成藥丸。因為去掉第一次煎的藥液,藥物的燥性就去除了,轉變成甘淡的藥性,淡味可以滋養胃氣,甘味可以滋養脾陰。這是歷代師徒相傳的教誨,切莫輕忽。
虛勞這兩個字,世人常常籠統地說,卻不知道疾病的證狀各有不同,治療方法也可能相反。我聽說慎柔的教導是:損病是從上往下傳,勞病是從下往上傳。損病傳到脾臟又傳到腎臟的,就無法救治;勞病傳到脾臟又傳到肺臟的,也無法救治。用治療勞病的方法來治療損病,容易導致腹瀉;用治療損病的方法來治療勞病,一定會導致喘息急促。如此不明確地分辨,就籠統地認為是虛弱的病症來治療,難道不會南轅北轍嗎?朱丹溪提出相火的理論,只用四物湯來滋陰,陰陽的道理,已經被埋沒很久了。
李時珍出現後,醫學才有了轉變;周慎齋再次出現,醫學才得以再次轉變;到了胡慎柔,才集合了前賢的醫學方法,將虛損和勞瘵分為兩門,使得醫學界才像被點亮了一盞明燈。此外,《原氣論》用先天和後天來區分陰陽,也因此用先天和後天來確立治療方法。我認為先天本來就有虛損的,但沒有後天的虛損,就不足以發病,所以治療先天,其實就是在治療後天,豈能捨棄後天而治療先天呢?
凡是勞瘵病,如果上焦有痰火、喘嗽、不能平躺,下焦大便稀溏的,多半不可救治。如果想用寒涼藥物來滋潤肺部,中焦的胃氣就會下陷而導致腹瀉加劇;如果想用甘溫藥物來補養脾臟,上焦的肺氣就會更加燥熱,咳嗽也會更加嚴重。治療上方會妨礙下方,治療下方又會妨礙上方,產生牽制,很難用藥。如果只是看到單純的病症,例如只有喘嗽但大便乾燥,或者只有腹瀉而沒有喘嗽,這種情況就可以治療。為什麼呢?因為大便乾燥,就不怕用寒涼藥;沒有喘嗽,就不忌諱用溫補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