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

《醫述》~ 卷五·雜證匯參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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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雜證匯參 (45)

1.

時師見熱不退,頭疼腰痠無汗,則曰表未解也,三陽經表藥全施;見舌黑,譫語煩躁,則曰里證急也,白虎、承氣雜進。嗚呼!危矣。此證初起,用達原飲不解,即當出入於六味飲、甘露飲、疏肝益腎湯等方,大劑與之,少加柴胡為嚮導。(虛者,可用人參)奏效雖遲,穩當之至。

其有壯盛之人,服前藥四、五日,仍不從內外解者,診其脈果沉數有力,則於三承氣湯中酌其宜而下之;下後胸仍不寬,用小陷胸湯和之。若頻用表藥,則陰氣耗;早用下藥,則陰液亡,汗終不出,熱勢更甚。此時急進大劑養陰之品,尚可回生,否則未有不隕命者。大抵疫病初起之脈,不似傷風、傷寒之浮緊;內即大熱,脈象亦不大數;更有一種手足逆冷,類傷寒、傷風之初起者,斷不可妄進熱劑。《經》云:熱深厥亦深,熱微厥亦微。

正謂此也。何以辨之?風寒手足冷,則必惡風寒,甚則戰慄,喜近火日,引衣被自覆;疫證手足雖冷,絕不畏涼,且不樂近衣被,試捫其前後心烙手可知矣。但用藥只宜甘寒以養陰退陽,勿投苦寒以傷胃氣。高鼓峰云:陰氣外溢則得汗,陰血下潤則便通,法不離乎三承氣,而穩當過之。

余遵此以治熱病,無不應手,即接治他醫誤藥敗證,亦多有生者。至於用藥之輕重,及有兼證變證等事,則在臨證時,看老、少、強、弱,宜攻、宜補,酌而用之。圓機之士,當不須余之多贅也。(郭恕先)

脈候

瘟病怫熱在中,脈多見於肌肉之分,而不甚浮;若熱鬱少陰,則脈沉伏欲絕,非陰脈也,乃陽邪所閉耳。○瘟病內外皆熱,其脈不洪不數,但指下沉伏小急,不可誤認虛寒而以溫藥治之,益其熱也。所以傷寒多從脈,瘟疫多從證。蓋傷寒邪從外入,循經傳也;瘟病邪從內熾,溢於經也。

○診瘟病,脈洪長滑數者輕;重則脈沉;甚則閉絕。此辨瘟病脈之要訣。(楊慄山)

選案

一人病瘟發熱,煩渴思飲冷水。醫者以為凡病須忌生冷,病者苦索弗予,遂至兩目火迸,咽喉焦燥,晝夜不寐,目中見鬼。乘隙匍匐竅取井水一盆,置之枕旁,飲一杯,頓覺清涼;二杯,鬼物潛消;三杯,咽喉聲出;四杯,筋骨舒暢;飲至六杯,不知盞落枕旁,竟爾熟睡,俄而大汗如雨,衣被濕透,脫然而愈。蓋因其人瘦而多火,始則加之以熱,經絡枯燥;繼而邪氣傳表,不能作正汗而解。

今得冷飲,表裡和潤,所謂除弊便是興利矣。○賣卜施幼聲,六月患疫,口燥舌乾,咽喉腫痛,心腹脹滿,渴思冰水,小便赤澀。下證悉備,但通身如冰,指甲青黑,六脈如絲。醫者不究里證熱極,但引《全生集》以為陽證但手足厥逆,若冷過肘膝,便是陰證。今已通身冰冷,比之冷過肘膝更甚;且陶氏以脈分陰、陽二證,全在有力、無力,今脈微欲絕,比之無力更甚,此陰證而得陰脈之極。其諸陽證,竟置不問,欲投附子理中湯。

白話文:

[疫]

有些醫生看到發熱不退,頭痛腰痠又沒有汗,就說是表證還沒解開,於是使用針對三陽經表證的藥物;看到舌苔發黑,說胡話、煩躁不安,就說是裡證很嚴重,於是使用白虎湯、承氣湯等藥物,胡亂地混合使用。唉!這樣就危險了。這種病剛開始的時候,如果使用達原飲沒有效果,就應該改用六味飲、甘露飲、疏肝益腎湯等方劑,並且加大劑量,再稍微加入一點柴胡作為引導藥。(如果病人體虛,可以使用人參)這樣效果雖然慢一點,但是非常穩妥。

如果病人身體很強壯,服用前面的藥四五天後,病情還是沒有從內外好轉的跡象,診斷他的脈搏確實是沉而且快有力,那麼就從三承氣湯中選擇適合的方劑來攻下;攻下後如果胸部還是不舒服,就用小陷胸湯來調和。如果頻繁使用解表藥,就會耗損陰氣;過早使用攻下藥,就會耗損陰液,汗就一直發不出來,發熱的情況就會更嚴重。這個時候要趕快使用大劑量的養陰藥,或許還能救活,否則沒有不喪命的。一般來說,疫病剛開始的脈象,不像傷風、傷寒那樣是浮緊的;即使體內發熱很厲害,脈象也不一定會洪大而快;還有一種情況是手腳冰冷,類似傷寒、傷風剛開始的樣子,絕對不能隨便使用熱性藥物。《黃帝內經》說:熱邪深入,厥冷就越嚴重;熱邪輕微,厥冷也輕微。

說的就是這種情況。要怎麼分辨呢?風寒引起的手腳冰冷,一定會怕冷風,嚴重時會發抖,喜歡靠近火爐,會拉上被子把自己蓋住;疫病引起的手腳冰冷,絕對不會怕冷,也不喜歡蓋被子,只要摸摸他的前胸後背,如果感覺很燙手就知道了。用藥只能使用甘寒的藥物來養陰退陽,不要使用苦寒的藥物來傷害胃氣。高鼓峰說:陰氣往外散發就會出汗,陰血往下滋潤就會大便通暢,用藥的原則不離三承氣湯,而且非常穩妥。

我按照這個方法來治療發熱的疾病,沒有不見效的,即使是接手其他醫生誤診誤治導致病情惡化的病人,也大多能救活。至於用藥的輕重,以及有兼證變證等情況,就要在看診的時候,根據病人年紀大小、身體強弱,判斷適合攻還是補,再斟酌用藥。明理的人,應該不需要我多說了。(郭恕先)

脈候

瘟疫的病邪蘊積在體內,脈象大多在肌肉層面能摸到,但不怎麼浮;如果熱邪鬱積在少陰經,脈象就會沉伏欲絕,這不是陰脈,而是陽邪閉阻的緣故。瘟疫病內外都發熱,脈象不會洪大也不會快速,只是指下感覺沉伏而且有點急,不可以誤認為是虛寒而使用溫熱藥物治療,那會加重病情。所以傷寒多從脈象判斷,瘟疫多從症狀判斷。因為傷寒的邪氣是從外入侵,循經絡傳遞;而瘟疫的邪氣是從體內熾熱,然後溢於經絡。

診斷瘟疫病,如果脈象洪大、滑數,病情比較輕;嚴重的話脈象會沉;更嚴重的話就會閉塞或難以摸到。這是辨別瘟疫脈象的要點。(楊慄山)

選案

有個人得了瘟疫,發熱、口渴想喝冷水。醫生認為凡是生病都要忌食生冷,病人苦苦哀求也不給,結果導致兩眼冒火,咽喉焦躁,白天晚上都睡不著,眼睛裡看到鬼。趁人不注意,他爬到井邊用盆取了一盆井水,放在枕邊,喝了一杯,立刻感到清涼;喝了兩杯,鬼怪消失了;喝了三杯,喉嚨能發出聲音了;喝了四杯,筋骨舒暢了;喝到六杯,不知道水杯掉到枕頭旁邊,竟然就睡著了,不久後大汗淋漓,衣服被子都濕透了,病就這樣好了。這是因為這個人體型瘦弱而且體內火氣旺盛,一開始又使用了熱性藥物,導致經絡乾枯;後來邪氣傳到體表,但沒有辦法正常發汗解熱。

現在喝了冷水,讓體內外都得到滋潤,這就叫做除去弊端就是有利。有一個叫賣卜施幼聲的人,六月得了疫病,口乾舌燥,咽喉腫痛,心腹脹滿,口渴想喝冰水,小便赤黃而且排尿困難。這些症狀都具備了,但是全身冰冷,指甲青黑,六脈細微如絲。醫生沒有探究他這是裡熱極盛,只是引用《全生集》的說法,認為陽證出現手腳厥逆,如果冷過肘膝,就是陰證。現在已經全身冰冷,比冷過肘膝更嚴重;而且陶氏用脈象來區分陰陽證,關鍵在於有力還是無力,現在脈象微弱到快要消失了,比無力還更嚴重,所以認為這是陰證而且脈象是陰證到了極點。他把所有陽證的症狀都不管,竟然想用附子理中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