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

《醫述》~ 卷五·雜證匯參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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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雜證匯參 (43)

1.

認疫若何?於聞見中但有兩三人病情相同者,便要留心。留心若何?病有怪怪奇奇,不近情理,較諸傷寒、風溫、濕溫、溫熱、暑暍等門迥乎大異者,即疫也。脈證不必大涼,而服大涼之藥,似有害而終無害者,即疫也。脈證可進溫補,而投溫補之劑,始似安而終不安者,即疫也。

○春溫、夏熱、秋燥、冬寒,固病之常。若夫疫者,穢惡之氣,互相傳染,吳又可論之詳矣。惟吳氏謂從口鼻而入,即踞膜原;愚謂既由口鼻吸受,肺為出入之門戶,無有不先犯肺者。疫皆熱毒,肺金所畏,每見此證之身熱,先有憎寒者,肺先病也;繼而充斥三焦,或有徑入心包者。所云厲氣,無非鬱熱。

是以喻西昌所講「瘟」「溫」二字,未嘗區別,蓋亦有見乎此耳。況所云上焦如霧,升逐解毒;中焦如漚,疏逐解毒;下焦如瀆,決逐解毒。總不脫一「毒」字者,其為鬱熱,意在言表矣。更有患此病者,縱飲冷水,亦能汗解,此非熱毒之明驗乎?至於疫邪雖解,而肺蓄餘熱,每多咳嗆、肌熱、自汗等證,亦所謂肺先受病而未愈之明徵也。

又有大旱之年,水涸日烈,河水每多熱毒,飲其水者,多發疫痢,以痢門常法治之無效,余於治痢方中加以貫眾之苦寒解毒,無不應手。此亦熱毒之一驗也。○治疫之法,總以「毒」字為提綱,憑他如妖似怪,自能體會無疑。

君如不信,試觀古今治疫之方,何莫非以解毒為主?吳又可之專用大黃,非解毒乎?張路玉之酷喜人中黃,而以童便配蔥、豉為起手方,非解毒乎?葉天士之銀花、金汁必同用犀角、黃連、生甘草等味,十方九用,非解毒乎?故喻氏有要言不繁,觀其旨,上中下則有升、疏、決之異,而獨於「解毒」一言,疊疊緊接,不分彼此,豈非反復叮嚀,示人真諦也哉?(《吳醫匯講》)

疫病是天地不正之異氣,四時皆有,能傳染於人,以氣感召,從口鼻而入,不比風寒乃天地之正氣,從皮毛而入,不傳染於人者也。又與瘧相似,但瘧乃天地暑熱之正氣,呆在少陽一經,寒熱各半,不比疫病起始凜凜惡寒,繼而大熱,晝夜不退。寅卯二時,是疫病交關之所,此時熱可暫退,過此又發大熱矣。

疫病亦有間日發寒熱者,但發時寒短熱長,不呵欠,不鼓頷為異耳。醫家大病,概認作傷寒施治,誤謂邪從毛竅而入,藥進羌、防,以散太陽之邪,又為謂少陽、陽明二經,藥進柴、葛,以散少陽、陽明之邪。不知疫邪從口鼻而入,多在膜原,表散不惟疫邪不能解,反耗津液元氣,邪反乘虛入里,或傳厥陰,人事昏沉,而元氣敗壞,血液耗灼,未有不死者矣。

余創立救陰解疫毒一方,初病即用,意謂先補正氣,正旺則內臟堅固,邪無由而入;陰回則津液內生,邪不攻而自走,即仲景建中湯之意也。且內有甘草、黑豆、銀花、黃泥之屬,解熱毒之邪於扶正之中,又何患熱不退而病不痊耶?若其人本體素虛,救陰不效,則從用八味以救陽;其人本體脾虛,救陰不效,則從用補中、異功以救土,此又法之變也。○厲氣之來,從鼻而入者,則伏於膜原;從口而入者,則干於胃腑。

白話文:

要如何辨識疫病呢?如果在聽聞或看見的人當中,有兩三個人病情相似,就要特別留意。如何留意呢?如果疾病的表現怪異,不合常理,和一般的傷寒、風溫、濕溫、溫熱、暑熱等病症差異很大,那就是疫病。如果脈象和症狀看起來不需要用太寒涼的藥,但用了寒涼藥卻似乎沒有壞處反而有效,那就是疫病。如果脈象和症狀看起來可以用溫補的藥,但用了溫補的藥,開始好像有效,但後來卻沒有效果,那就是疫病。

春季溫熱、夏季炎熱、秋季乾燥、冬季寒冷,這是疾病常態。至於疫病,是污穢之氣互相傳染,吳又可已經詳細論述了。吳又可認為疫病從口鼻進入,就停留在膜原(胸腹之間的部位);我認為既然從口鼻吸入,肺是呼吸的門戶,沒有不先侵犯肺的道理。疫病都是熱毒,肺金最怕熱,常常看到這種病發熱時,先有怕冷的感覺,這是肺先受病。然後熱毒充斥全身,甚至直接侵犯心包。所謂厲氣,其實就是鬱積的熱。

因此,喻西昌所說的「瘟」、「溫」兩個字沒有區別,大概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況且他所說的上焦像霧氣,要用升散的方式解毒;中焦像污泥,要用疏通的方式解毒;下焦像溝渠,要用決開的方式解毒。總之離不開一個「毒」字,這表示病因就是鬱積的熱。更有患這種病的人,即使喝冷水也能退燒,這不是熱毒的明顯證據嗎?至於疫病雖然解了,但肺還積存餘熱,常常會出現咳嗽、肌肉發熱、自汗等症狀,這也是肺先受病而還沒痊癒的明顯跡象。

還有大旱之年,水源枯竭,太陽炙熱,河水常常含有熱毒,喝了這些水的人,多會發生疫痢,用一般治療痢疾的方法無效。我在治療痢疾的藥方中加入貫眾這種苦寒的解毒藥,無不有效。這也是熱毒的一個證據。治療疫病的方法,總是以「毒」字為綱領,不管它表現得如何怪異,自然能領會其中的道理。

如果各位不相信,試看古今治療疫病的藥方,哪個不是以解毒為主?吳又可專用大黃,不是為了解毒嗎?張路玉非常喜歡用人中黃,而且以童便配蔥、豉為基本方,不是為了解毒嗎?葉天士用銀花、金汁時,必定同時使用犀角、黃連、生甘草等藥,十個方子九個都這樣用,不是為了解毒嗎?所以喻氏說要言不繁,看他的用意,上中下三焦分別有升散、疏通、決開的不同方法,但唯獨「解毒」二字,重複強調,不分彼此,這難道不是反覆叮嚀,要讓人明白真諦嗎?

疫病是天地不正之氣,四季都有可能發生,能夠傳染給人,以氣感召,從口鼻進入人體。這不像風寒是天地正氣,從皮膚毛孔進入,不會傳染給人。疫病又和瘧疾相似,但瘧疾是天地暑熱之正氣,停留在少陽經,寒熱各半,不像疫病開始時怕冷顫抖,接著高燒不退。寅時和卯時,是疫病交界的時間,這時體溫可能暫時下降,但過後又會高燒。

疫病也有隔一天才發冷發熱的,但發作時寒冷的時間短,發熱的時間長,而且不會打哈欠、不會鼓動下巴,這是它和瘧疾不同的地方。醫生常常把疫病當成傷寒來治療,錯誤地認為邪氣是從毛孔進入,於是使用羌活、防風等藥來疏散太陽經的邪氣,又認為邪氣在少陽經、陽明經,就使用柴胡、葛根等藥來疏散少陽經和陽明經的邪氣。他們不知道疫邪是從口鼻進入,大多停留在膜原,用發散的方法,不但無法解毒,反而會消耗津液和元氣,邪氣反而會趁虛進入體內,甚至侵犯厥陰經,導致意識昏沉,元氣衰敗,血液枯竭,沒有不死人的。

我創立了救陰解疫毒的藥方,在剛發病時就用,用意是先補足正氣,正氣旺盛則內臟堅固,邪氣就無法進入;陰氣恢復則津液自然產生,邪氣不用驅趕也會自己消退,這也是仲景建中湯的用意。而且藥方中含有甘草、黑豆、銀花、黃泥等藥材,能在扶正的同時,解除熱毒之邪。又何必擔心熱不退,病不好呢?如果病人本身體質虛弱,用救陰的方法無效,就改用八味丸來救陽;如果病人本來脾虛,用救陰的方法無效,就改用補中益氣湯、異功散來健脾。這是根據情況變化而調整的治法。厲氣的侵入,如果從鼻子進入,就會停留在膜原;如果從口進入,就會侵犯胃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