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述》~ 卷五·雜證匯參 (42)
卷五·雜證匯參 (42)
1. 疫
其曰瘟毒者,言瘟病之甚者也。其曰熱病者,就瘟病之發於夏者而言也。至於晚發之說,更屬不經。夫冬月寒厲之氣,感之即病,哪容藏於肌膚半年無恙,至來歲春夏而始發者乎?此必無之理也。至於「疫」字,傳以民皆疾解之,以其為病,延門闔戶皆同,如徭役然。去「彳」加「疒」,不過取其與疾字相關耳。
須知疫病所賅甚廣,瘟疫者不過疫中之一證耳。此外尚有藏疫、雜疫之殊,而瘟疫書中,卻遺此二條,強分瘟病、疫病而各立方施治。及細按其方論,漫無差別,不可從也。籲!「瘟疫」二字,尚不明其義意,又奚以治瘟疫哉?○《景岳全書》各門講解俱極精詳,惟將傷寒、瘟疫二證攪作一團,未曾分晰。
夫瘟疫與傷寒迥乎不同,治法亦異,何謂溫疫本即傷寒乎?夫既曰本即傷寒,再立瘟疫一門,豈非贅瘤乎?且既曰本即傷寒,而又曰染時氣而病,吾不知先傷於寒而後為時氣所染乎?抑染時氣而後為寒所傷乎?抑二者並集於一人之身乎?總緣傷寒、瘟疫,原未看清。猶做文者,認題不真,下筆便錯,雖詞藻絢爛而不中肯綮,總屬塵飯土羹。
最不敢從者,發汗峻補二條。抑知瘟疫豈強汗之所能解,而峻補豈可施於熱毒之人乎?惟汗、下後,或顯虛證,或虛人久病而感瘟者,補法亦自不可少也。○吳又可之《瘟疫論》,世所盛行,其中達原飲固為治瘟疫之良方,第言瘟邪浮越於某經者,即加某經之藥,止有三陽在表治法。至於邪之傳裡者,僅有入陽明胃腑一條,三陰略而不及。
夫云邪伏膜原,自內達外,不似傷寒之按次傳經則可,若曰邪總不入三陰,是將臟腑經絡劃然中斷,而人身之營衛,扦格而不通矣。每見患瘟疫者,腹滿便實,自利發黃,四肢厥逆,非傳入足太陰經乎?舌乾口燥,咽痛,但欲寐,非傳入足少陰經乎?煩滿囊縮,沖逆動搖,脅肋諸痛,非傳入足厥陰經乎?不特此也,有患在皮毛而哮喘咳嗽者,此邪之入肺也;有患在神志而昏冒喜笑者,此邪之入心也。是則五臟六腑,瘟邪傳變,無所不到,謂瘟邪止在三陽經,必無是理。
(《說疫》)
疫癘一證,邪從口鼻而入,直行中道,流布三焦,非比傷寒六經可表、可下。夫疫為穢濁之氣,古人所以飲芳香採蘭草者,重滌穢也。及其傳變,上行極而下,下行極而上,是以邪在上焦者為喉啞,為口糜;若逆傳膻中者,為神昏舌絳,為喉痛丹疹。治法:清解之中,必佐芳香宣竅逐穢,如犀角、菖蒲、銀花、鬱金等類,兼進至寶丹,從表透里,以有靈之物,內通心竅,搜剔幽隱。
若邪入營中,三焦相混,熱愈結,邪愈深者,理宜鹹苦大制之法,仍恐性速直走在下,故用元參、金銀花露、金汁、栝蔞皮輕揚理上,所謂仿古法而不泥其法者也。考是證,惟張景岳、喻嘉言、吳又可論之最詳。然宗張、喻二氏,恐有遺邪留患,若宗吳氏,又恐邪去正傷,惟在臨證權衡,無盛盛,無虛虛而遺人夭殃,方不愧為司命矣。(《臨證指南》)
白話文:
所謂「瘟毒」,指的是瘟病中病情最嚴重的。「熱病」則是就瘟病在夏季發作而言。至於「晚發」的說法,更是毫無根據。冬天寒冷的氣,感受了就會生病,怎麼可能藏在皮膚半年都沒事,到來年春夏才發作呢?這絕對不可能。至於「疫」字,一般人認為是「大家都生病」的意思,因為這種病會傳染,一戶人家全部都得病,就像服勞役一樣。把「彳」改成「疒」,只是為了強調它跟疾病有關。
要知道,疫病包含的範圍很廣,「瘟疫」只是疫病中的一種而已。此外還有「藏疫」、「雜疫」等不同種類,但瘟疫的書籍中,卻遺漏了這兩種,硬要把瘟病和疫病分開來治療。仔細看他們的藥方,卻又沒有什麼差別,這樣是不能採用的。唉!連「瘟疫」兩個字的意思都搞不清楚,又怎麼能治療瘟疫呢?《景岳全書》各方面的講解都非常詳細,唯獨把傷寒和瘟疫兩種病混為一談,沒有分清楚。
瘟疫和傷寒完全不同,治療方法也不一樣,怎麼能說瘟疫本來就是傷寒呢?既然說本來就是傷寒,又另立瘟疫一門,難道不是多餘的嗎?而且既然說本來就是傷寒,卻又說是因為感染了時氣才生病,我不知道是先感受了寒氣,然後被時氣感染呢?還是先感染了時氣,然後被寒氣所傷呢?還是兩種情況同時發生在一個人身上呢?總之,是因為沒有搞清楚傷寒和瘟疫的區別。就像寫文章的人,題目都沒看清楚,下筆就錯了,就算辭藻再華麗也沒用,根本不符合實際情況,最終都只是些沒用的東西。
最不敢採用的,就是發汗和峻補這兩種治療方法。要知道,瘟疫不是靠發汗就能治好的,而峻補更不能用在有熱毒的人身上。只有在發汗、瀉下之後,出現虛弱的症狀,或是虛弱的人得了瘟疫,才可以用補法。吳又可的《瘟疫論》現在很流行,裡面的達原飲確實是治療瘟疫的好方子,但是他說瘟邪浮越到哪條經絡,就用針對那條經絡的藥,只有治療三陽經在表的辦法。至於邪氣傳到裡面的情況,只有傳到陽明胃腑一條,三陰經卻完全沒有提到。
他說邪氣潛伏在膜原,從內向外發散,不像傷寒是按順序傳經的,這還可以理解。但如果說邪氣永遠不進入三陰經,那就是把臟腑經絡都割裂開了,人體的營衛之氣就無法流通了。常常看到患瘟疫的人,肚子脹滿,大便硬結,腹瀉帶黃色,四肢冰冷,這不是傳到足太陰經了嗎?舌頭乾燥,口渴,咽喉疼痛,只想睡覺,這不是傳到足少陰經了嗎?煩躁不安,陰囊收縮,氣往上衝,脅肋疼痛,這不是傳到足厥陰經了嗎?不只是這樣,有的人皮膚發病,出現哮喘咳嗽,這是邪氣進入了肺;有的人精神恍惚,昏迷喜笑,這是邪氣進入了心。這樣看來,五臟六腑,瘟邪都會傳遍,沒有哪個地方到不了,說瘟邪只在三陽經,絕對沒有這個道理。
疫癘這種病,邪氣從口鼻進入,直接走中間的路,散布到三焦,不像傷寒可以從六經發散或瀉下。疫病是污濁的氣,古人飲用芳香的蘭草,是為了去除污穢。它傳變的時候,向上到極點會向下,向下到極點會向上,所以邪氣在上焦的,會出現聲音嘶啞、口舌潰爛;如果逆傳到膻中,就會出現神志不清、舌頭紫紅、咽喉疼痛、皮膚出現紅色疹子。治療方法:在清熱解毒的同時,一定要用芳香的藥物來開竅除穢,像是犀角、菖蒲、銀花、鬱金等,同時服用至寶丹,從表向裡透邪,用有靈性的藥物,打通心竅,清除深藏的邪氣。
如果邪氣進入營分,三焦混亂,熱邪越來越嚴重,邪氣越來越深入,應該用鹹寒苦味的藥物來控制。但又怕藥性過猛直達下焦,所以用元參、金銀花露、金汁、栝蔞皮來輕輕向上引導,這就是所謂的「效法古法而不拘泥於古法」。仔細考究這種病,只有張景岳、喻嘉言、吳又可論述得最詳細。但是如果完全按照張景岳、喻嘉言的說法,恐怕會遺留邪氣,留下後患;如果完全按照吳又可的說法,又恐怕會把正氣也傷了。所以只能在臨床上權衡輕重,不要過於攻邪,也不要過於補虛,而造成病人的死亡,這樣才不愧為掌握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