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述》~ 卷五·雜證匯參 (35)
卷五·雜證匯參 (35)
1. 疫
○傷寒陰陽二證,方書皆對待言之,凡論陽證,即繼陰證,讀者以為陰陽二證,世間均有之病,所以臨證之際,先將陰陽二證存於胸次,甚有不辨脈證,但窺其人多蓄少艾。或房事後得病,便疑為陰證,殊不知瘟病之至,雖僧尼、寡婦、室女、童男、曠夫、閹宦,皆不得免,與房欲何與焉?即使欲後感瘟,不過體虛,較壯者為難治耳,終是陽證,與陰證何與焉?瘟疫傳入胃家,陽氣內郁,不能外布,即便四逆。《經》曰:厥微熱亦微,厥深熱亦深。
甚至冷過肘膝,脈沉而微;劇則通身冰冷,脈微欲絕,總為陽厥。夫瘟疫熱病也,陰自何來?世間豈有陰證之瘟疫乎?○凡邪之所客有行伏,故治法有難易,取效有遲速。所謂行邪者,如正傷寒,始自太陽,或傳陽明、少陽,或自三陽入胃,如行人經由某地,本無定處。在經汗解,在胃下愈,藥到便可獲效。
所謂伏邪者,瘟疫之邪伏於膜原,如鳥棲巢,如獸藏穴,營衛所不關,藥石所不及,至其發也,邪勢漸張,內侵於腑,外淫於經,諸證漸顯,然後可得而治之。方其浸淫之際,邪毒尚在膜原,此時但可疏利,使伏邪易出。邪毒既離膜原,乃觀其變,或出表,或入里;然後可導邪使去。
初發之時,毒勢方張,莫之能御,不惟不能即瘳,病證且反加重,病家更醫,醫家不解,亦自驚疑。不知先時感受邪甚則病甚,邪微則病微,病之輕重,非關於醫。所以瘟邪方張,勢不可遏,但使邪毒速離膜原為貴。治法全在後段工夫,識得表、里、虛、實、輕、重、緩、急,投劑不瘥,可以萬全,即使感之重者,按法治之,亦無殞命之理。若夫久病枯極,酒色耗竭,耆耄風燭,更加瘟疫,自是難支,又不可同日而語。
○諸竅乃人身之戶牖,邪自竅入,必由竅出。《經》曰:未入於腑者,可汗而已;已入於腑者,可下而已。麻徵君汗、吐、下三法,總是導引其邪從門戶出,可為大綱。瘟疫首尾一屬於熱,獨不言清熱者,蓋熱因邪而發,但治其邪,而熱自已。夫邪之與熱,若形影相依,形亡而影未有獨存者。
若純用寒涼,專務清熱,既無導引之能,焉能使邪從竅而出?是忘其本,徒治其標,何異捕影!○瘟邪始結膜原,氣併為熱,胃本無病,及邪傳胃,煩渴口燥,舌乾苔刺,氣噴如火,心腹痞滿,午後潮熱,此應下之證也。殊不知熱不自成,皆由邪在胃家,阻礙正氣,鬱而不通,留積而成。
必投承氣逐去其邪,氣行火泄,而熱自已。若概用寒涼,何異揚湯止沸?今醫好用黃連解毒、瀉心等湯,熱謂淫所勝,治以寒涼,反指大黃能泄損元氣,黃連清熱,更無下泄之患。凡遇熱證,大劑與之,其病轉劇,猶言服黃連熱不能清,數也。不知黃連苦而性滯,寒而氣燥,與大黃雖均為寒藥,但大黃走而不守,黃連守而不走,一燥一潤,一通一塞,相去甚遠。
白話文:
[疫]
關於傷寒的陰陽兩種病症,醫書上都是相對而言的。凡是談論陽證,就會接著談陰證,讀者以為陰陽兩種病症是世間都有的病,所以當臨床看病時,就先在心中預設陰陽兩種病症。有些人不辨別脈象和症狀,只觀察病人是否性慾旺盛或少有性行為。或是認為性行為後生病,就懷疑是陰證。殊不知瘟疫來襲時,即使是僧尼、寡婦、處女、童男、單身男子、太監,都不能倖免,和性慾有什麼關係呢?即使是性行為後感染瘟疫,不過是體虛,比身體強壯的人更難治療而已,終究是陽證,和陰證有什麼關係呢?瘟疫傳入胃部,陽氣鬱結在內,無法向外散佈,就會出現手腳冰冷的四肢厥逆。《黃帝內經》說:「厥的程度輕微,發熱的程度也輕微;厥的程度深重,發熱的程度也深重。」
甚至寒冷超過肘部和膝部,脈象沉而微弱;嚴重時全身冰冷,脈象微弱到幾乎消失,總歸都是陽厥。瘟疫本來就是熱病,陰從何而來呢?世間哪有陰證的瘟疫呢?凡是邪氣侵入人體,有侵入後立即發病的,也有潛伏起來的,所以治療方法有難有易,見效有快有慢。所謂「行邪」,就像一般的傷寒,開始時在太陽經,或傳到陽明、少陽經,或從三陽經進入胃部,就像人經過某個地方,本來就沒有固定的位置。在經絡就用發汗的方法解除,在胃部就用瀉下的方法治癒,藥到病除,很快就能見效。
所謂「伏邪」,瘟疫的邪氣潛伏在膜原(身體內臟外的脂肪組織),就像鳥棲息在巢中,野獸藏在洞穴裡,不關乎營衛之氣的運行,藥物難以到達。等到發病時,邪氣逐漸擴張,內侵入臟腑,外侵入經絡,各種症狀逐漸顯現,然後才能開始治療。當邪氣剛開始侵入時,毒邪還在膜原,這時只能用疏導通利的方法,讓潛伏的邪氣容易排出。邪毒一旦離開膜原,就要觀察它的變化,是往體表發散,還是往內部侵入,然後才能引導邪氣使其離開。
剛發病的時候,毒邪正盛,難以抵擋,不僅不能馬上治好,病情還會加重,病人會更換醫生,醫生不明原因,也會感到驚疑。不知道剛開始感受的邪氣強盛,病就嚴重;邪氣輕微,病就輕微,病情的輕重,和醫生無關。所以瘟邪剛開始擴張時,勢不可擋,只能盡快使邪毒離開膜原最重要。治療的關鍵在後面的功夫,要辨別表、里、虛、實、輕、重、緩、急,投藥不見效,也是情有可原,即使是感染比較嚴重的人,按照方法治療,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如果久病身體極度虛弱、過度飲酒和性生活導致身體損耗、年老體衰,又加上感染瘟疫,自然難以支撐,又不能與前面的情況相提並論。
人體的各個孔竅,是身體的門戶,邪氣從孔竅進入,也必須從孔竅排出。《黃帝內經》說:「還沒有進入臟腑的,可以用發汗的方法治療;已經進入臟腑的,可以用瀉下的方法治療。」麻徵君所用的發汗、催吐、瀉下三種方法,都是引導邪氣從門戶排出,可以作為主要的治療綱領。瘟疫從頭到尾都是熱證,卻不主張清熱的原因是,熱是由於邪氣而產生的,只要治療邪氣,熱自然就會消除。邪和熱就像形體和影子一樣,形體消失了,影子也不可能獨自存在。
如果只用寒涼藥物,專注於清熱,既沒有導引邪氣的功能,又怎麼能讓邪氣從孔竅排出呢?這是捨本逐末,只治標不治本,和捕捉影子有什麼區別?瘟疫邪氣剛開始侵犯膜原時,氣機鬱結而化熱,胃本來沒有病,等到邪氣傳入胃部,出現煩躁口渴、口乾舌燥、舌苔像有刺、呼吸像噴火、心腹痞悶脹滿、午後發熱等症狀,這是應該用瀉下方法的證明。殊不知熱並不是自己產生的,都是因為邪氣在胃部,阻礙了正氣,鬱積不通,留積形成的。
必須用承氣湯等藥物,將邪氣排出,氣機運行,火熱就能消退。如果一概使用寒涼藥物,與用熱水來止住沸騰的水有什麼區別?現在的醫生喜歡用黃連解毒湯、瀉心湯等藥方,認為熱是邪氣過盛導致的,用寒涼藥來治療,反而認為大黃會耗損元氣,黃連清熱,更不會有瀉下的問題。凡是遇到熱證,就大量使用寒涼藥物,病情反而加重,還說服用黃連也無法清熱,這是命中注定的。不知道黃連味苦而且性質滯澀,寒冷而且氣燥,與大黃雖然都屬於寒性藥物,但大黃行走而不固守,黃連固守而不行走,一燥一潤,一通一塞,差別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