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述》~ 卷五·雜證匯參 (20)
卷五·雜證匯參 (20)
1. 溫熱
陽明經中久郁之熱,一旦發出而外達於太陽,有略惡寒而即發熱者;有大熱而全不惡寒者;有表未除而里已先實者;有邪久住太陽一經者;有從陽明而外達於太陽者;有從太陽復傳陽明,不傳他經者;有自三陰傳入胃腑者;有從太陽循經遍傳三陰,如冬月傷寒之例者。大率太陽、陽明二經,是邪所蟠據之地。
在太陽,則寒傷營之證十不一見;在陽明,則譫語發斑,衄血蓄血,發黃脾約等熱證每每兼見。而凡發表不遠熱之法,適以增溫病之困阨耳。況於治太陽經之證,其法度不與冬月相同。蓋春月風傷衛之證或有之,而寒傷營之證則無矣;且由陽明而達太陽者,多不盡由太陽而陽明少陽也。似此,則溫證之分經用法,比之傷寒大有不同。
而世方屈指云:某日某經,某日傳經已盡。究竟於受病之經,不能摸索以求良治。所謂一盲而引眾盲,相將入火坑也。○人身至冬月,陽氣潛藏於至陰之中,《內經》教人於此時若伏若匿,重藏精也。故謂冬不藏精,春必病溫。見病所由來,為一定之理,必然之事。蓋以精動則關開氣泄,寒風得入之矣。
關屢開,氣屢泄,則寒風屢入之矣。而腎主閉藏者,因是認賊作子,賊亦無門可出,彌甚相安,及至春月,地氣上升,肝木用事,肝主疏泄,木主風,於是吸引腎邪,勃勃內動,而劫其家寶矣。然邪入既深,不能遽出,但覺憒憒無奈。其發熱也,全在骨髓之間,自覺極熱,而捫之反不烙手,任行表散,汗出而邪不出,徒傷津液,以取危困。其候比之冬傷於寒一例,則倍重矣。
○按冬不藏精之例,乃《內經》之例,非仲景之例也。然觀仲景之論溫證第一條,已啟發其端矣。其曰: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風溫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若被下者,小便不利,直視失溲;若被火者,微發黃色,劇如驚癇狀,時瘛瘲;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
此一段至理,千古若明若昧,不思既名溫病,即是時行外感,何又汗之、下之、火之俱為逆耶?蓋熱邪久蓄少陰,腎中精水既為素傷,重加汗、下、火劫陰之法,乃為逆耳。其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鼾,語言難者,一一皆少陰之本證也。膀胱為腎之府,故少陰證具。若被下,則膀胱之陰亦傷,而直視失溲者,腎精不上榮,腎氣欲外奪也。
若被火劫則陰愈虧,而邪愈無制,甚則如驚癇狀,而時為瘛瘲也。一逆再逆,言汗、下、火之誤,可一不可二,非汗而又下而又汗之為再誤也。由此觀之,冬不藏精之溫證,顯然昭著矣。○按: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此語將冬不藏精之溫證,形容殆盡。蓋凡外感之邪,發汗已則身熱自退;惟風溫之證,發汗已身始灼熱者,明明始先熱在骨髓,發汗已,然後透出肌表也。至於風溫二字,取義更微,與《內經》勞風之義頗同。
白話文:
陽明經絡中積蓄已久的熱邪,一旦爆發並向外傳達到太陽經時,可能會出現以下幾種情況:有的人會稍微怕冷,但很快就發熱;有的人則會高熱,完全不怕冷;有的人是表證(體表疾病)還沒解除,裡證(體內疾病)就已經開始實證化;有的人是邪氣長期停留在太陽經;有的是從陽明經向外傳達到太陽經;有的是從太陽經又傳回到陽明經,不傳到其他經絡;有的是從三陰經傳入胃腑;有的是像冬天傷寒那樣,從太陽經沿著經絡遍傳到三陰經。總體來說,太陽經和陽明經是邪氣容易盤踞的地方。
在太陽經,寒邪傷及營血的情況很少見;在陽明經,則常常會同時出現胡言亂語、發斑疹、流鼻血、蓄積瘀血、發黃疸、便秘等熱證。如果用發汗等助長熱邪的方法來治療,只會加重溫病的困境。況且在治療太陽經的病證時,其方法與冬天不同。因為春季多見風邪侵襲衛表的病證,而寒邪傷及營血的病證則很少見;而且從陽明經傳到太陽經的病證比較多,很少從太陽經直接傳到陽明、少陽經。由此可見,溫病的經絡辨證和治療方法與傷寒有很大不同。
但是世俗的醫者卻拘泥於「某日某經」的說法,認為某日病邪就一定會傳到某經,最終無法準確判斷病邪所在的經絡,以求得有效的治療。這就像一個瞎子帶領著一群瞎子,一起掉入火坑一樣。人體在冬季,陽氣潛藏在最深層的陰氣之中,《黃帝內經》教導人們此時要像伏藏、隱匿一樣,重視收藏精氣。所以說冬天不收藏精氣,春天就容易發生溫病。這說明疾病的由來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也是必然會發生的。這是因為精氣一動,就會導致關竅打開、氣機外泄,寒邪就容易趁虛而入。
關竅頻繁打開,氣機頻繁外泄,寒邪就會頻繁入侵。而腎臟本來是主宰閉藏的,卻因為這種情況,將賊人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賊人也因為沒有門路出去,就更加安穩地待在體內。等到春天,地氣上升,肝木開始主導,肝主疏泄,木又主風,於是就會牽引腎中的邪氣,在體內蠢蠢欲動,侵蝕腎中的精氣。然而邪氣已經深入體內,無法立即驅除,患者只會覺得昏昏沉沉、無可奈何。發熱的部位,完全是在骨髓之間,自己感覺非常熱,但摸起來卻不燙手。如果使用發散表邪的方法,即使出了汗,邪氣也無法排出,反而會徒勞地損傷津液,加重病情,危險重重。這種情況比冬天傷寒還要嚴重。
按照冬天不藏精的例子,這是《黃帝內經》的說法,並非張仲景的觀點。然而,我們從仲景關於溫病的第一條論述中,已經可以窺見其端倪了。他說:「發汗之後,身體仍然發熱,這叫做風溫。」風溫這種疾病,脈象是陰陽皆浮,會自汗出、身體沉重、嗜睡、呼吸時鼻息很響、說話困難。如果使用攻下的方法,就會導致小便不暢、眼睛直視、大小便失禁;如果使用火烤的方法,就會出現輕微的黃疸,嚴重時會像驚癇一樣抽搐,時而痙攣;如果用火熏蒸,病情逆轉一次還能勉強拖延幾天,如果再次逆轉則會加速死亡。
這段話中的道理,千百年來人們都似懂非懂,沒有思考過,既然是溫病,明明就是時行外感,為什麼用發汗、攻下、火烤的方法都是錯誤的呢?這是因為熱邪長期積蓄在少陰經,腎中的精水本來就已經受到損傷,如果再用發汗、攻下、火烤等損傷陰液的方法,就會加重病情。患者出現自汗出、身體沉重、嗜睡、呼吸時鼻息很響、說話困難等症狀,都是少陰經的本證。膀胱是腎的附屬器官,所以少陰經的症狀都會出現。如果使用攻下的方法,膀胱的陰液也會受到損傷,就會出現眼睛直視、大小便失禁,這是因為腎精不能上榮、腎氣外泄。
如果使用火烤的方法,陰液會更加虧虛,邪氣就會更加難以控制,嚴重時會像驚癇一樣抽搐,時而痙攣。病情逆轉一次又一次,說明發汗、攻下、火烤的方法是錯誤的,而且這種錯誤不能重複,並不是說先發汗再攻下再發汗就屬於多次錯誤。由此可見,冬天不藏精導致的溫病,是顯而易見的。按:「發汗之後,身體仍然發熱,這叫做風溫。」這句話將冬天不藏精導致的溫病描述得非常透徹。一般來說,外感疾病,發汗之後身體就會退熱;只有風溫這種疾病,發汗之後身體才開始發熱,這明明是說明熱邪先是在骨髓之中,發汗之後才透出到肌膚表面。至於「風溫」二字,其中含義更加深刻,和《黃帝內經》中「勞風」的含義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