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

《醫述》~ 卷二·醫學溯源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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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醫學溯源 (5)

1. 醫則

經義

望而知之謂之神,聞而知之謂之聖,問而知之謂之工,切而知之謂之巧。(《素問》)

醫不三世,不服其藥。(《禮記》)

三折肱知為良醫。(《左傳》)

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論語》)

哲言

九折臂而成醫。(《楚辭》)

不為良相,則為良醫。(範文正)

人之所病病疾多,醫之所病病道少。(扁鵲)

古之醫者: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上醫聽聲,中醫察色,下醫診脈;上醫醫未病,中醫醫欲病,下醫醫已病。○今之醫者,不思求經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伎,始終循舊,省病問疾,務在口給,相對斯須,便處湯藥。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陽,三部不參,動數發息,不滿五十。

短期未知,診決九候,曾無彷彿;明堂闕庭,盡不見察,所謂窺管而已。欲視死別生,固亦難矣,此皆醫之深戒也。(《千金方》)

夫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托也;非聰明達理,不可任也;非廉潔明良,不可信也。是以古之用醫,必選其德能仁恕博愛,其智能宣暢曲解,能知天時運氣之序,能明性命吉凶之數,處虛實之分,定順逆之節,原疾病之輕重,量藥劑之多少,貫微洞幽,不失細小,如此乃謂良醫。(《初學記》)

醫之為道,非精不能明其理,非博不能致其約。是故前人立教,必使之先讀儒書,明《易》理、《素》、《難》、《本草》、《脈經》,而不少略者何?蓋非四書,無以通義理之精微;非《易》,無以知陰陽之消長;非《素問》,無以識病,非《本草》,無以識藥;非《脈經》,無以診候而知寒熱虛實之證。(《醫學集成》)

不知《易》者,不足以言太醫。惟會理之精,故立論之確,即遺之萬世而無弊。彼知醫不知《易》者,拘方之學,一隅之見也。以小道視醫,以卜筮視《易》,亦蠡之測,豹之窺也,惡足以語此。(《醫旨緒餘》)

儒家有堯舜,醫家有軒岐也。儒家有孔子,醫家有仲景也。堯舜之道,非孔子而不傳;軒岐之道,非仲景而莫顯。世未有不讀孔子書而稱儒者,多有不讀仲景書而稱醫者。(程郊倩)

倉公神醫,乃生五女而不生男。其師公乘陽慶,亦年七十餘無子,醫乃無種子之術。(李濂《醫史》)

醫家切須自養精神,專心道業,勿涉一毫外務。蓋醫者意也,審脈、辨證、處方,全賴以意為主,倘精神不足,則厭煩苟率,而艱於深心用意矣。○孫思邈之祝醫者曰:行欲方而智欲圓,心欲小而膽欲大。嗟乎!醫之神良盡於此矣。宅心醇謹,舉動安和,忌心勿起,貪念罔生,毋忽貧賤,毋憚疲勞,檢醫典而精求,對疾苦而悲憫,如是者謂之行方。

稟賦有厚薄,年歲有老少,身形有肥瘦,性情有緩急,境地有貴賤,風氣有柔強,天時有寒熱,晝夜有重輕,受病有新久,運氣有太過不及,知常知變,能神能明,如是者謂之智圓。望、聞、問、切宜詳,補、瀉、寒、溫須辨,當思人命至重,冥報難逃,如是者謂之心小。

補即補而瀉即瀉,熱斯熱而寒斯寒,抵當、承氣,時用回春,姜附、理中,恆投起死,如是者謂之膽大。四者似分而實合也。(《馮氏錦囊》)

醫者依也,有身者所依賴以生全者也。想者由心識中想像前境,施設種種名、種種言者也。故將生全有身者,當想定人身平常境界,及不平常境界而為治也。又云:醫者意也,而意之所變為想,以意想平治其不平常,則平常境界,醫所當想者矣,故作醫想。(盧不遠)

館師無坐板氣,地師無流藝氣,禪師無杖拂氣,鍊師無丹汞氣,醫師無方術氣,方是白描畫手,本分師家。○醫有膏、粱、藜、藿之不同,原其傳派多門,趨向不類,難與併為優劣。擅膏粱之術者,專一附桂名世;得藜藿之情者,無非枳橘見長。

第膏粱之治多難愈,以其奉養柔脆,痰涎膠固乎上,精神凋喪乎下,即有客邪,非參無以助諸藥之力;藜藿之患都易除,以其體質堅韌,表邪可以恣發,里邪可以峻攻,縱有勞傷,一術足以資百補之功。(張路玉)

醫不貴於能愈病,而貴於能愈難病;病不貴於能延醫,而貴於能延真醫。夫天下事,我能之,人亦能之,非難事也;天下病,我能愈之,人亦能愈之,非難病也。惟其事之難也,斯非常人之所能知;病之難也,斯非常醫之所能療。故必有非常之人,而後可為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醫,而後可療非常之病。

第以醫之高下,殊有相懸。譬之升高者,上一層有一層之見,而下一層者,不得而知之;行遠者,進一步有一步之聞,而近一步者,不得而知之。是以錯節盤根,必求利器。陽春白雪,和者為誰?○病家之要,難在擇醫,然而擇醫非難也,而難於任醫。任醫非難也,而難於臨事不惑,確有主持,而不致朱紫混淆者之為更難也。

倘不知此,而偏聽浮議,廣集群醫,則騏驥不多得,何非冀北駑群?帷幄有神籌,幾見圮橋傑豎?危急之際,奚堪庸妄之誤投?疑似之秋,豈可紛紜之錯亂?一著之謬,此生付之矣。以故議多者無成,醫多者必敗。多何以敗也?君子不多也。欲辨其多,誠非易也;然而尤有不易者,則正在知醫一節耳。

夫任醫如任將,皆安危之所關,察之之方,豈無其道?第欲以慎重與否觀其仁,而怯懦者實似之;穎悟與否觀其智,而狡詐者實似之;果敢與否觀其勇,而孟浪者實似之;淺深與否觀其博,而強辯者實似之。執拗者若有定見,誇大者若有奇謀。熟讀幾篇,便見滔滔不竭;道聞數語,何非鑿鑿有憑?不反者,臨涯已晚;自是者,到老無能。執兩端者,冀自然之天功;廢四診者,猶瞑行之瞎馬。

得穩當之名者,有耽擱之誤;昧經權之妙者,無格致之明。有曰專門,決非通達;不明理性,何謂聖神?又若以己之心度人之心者,誠接物之要道,其於醫也則不可;謂人己氣血之難符,三人有疑,從二同者,為決斷之妙方,其於醫也亦不可;謂愚、智、寡、多之非類必也。

小、大、方、圓全其才,神、聖、工、巧全其用,能會精神於相與之際,燭幽隱於元冥之間者,斯足謂之真醫,而可以當性命之任矣。○明哲二字,為見機自保也。夫醫患不明,明則治病何難哉?而所患者,在人情耳!人事之變,莫可名狀。如我有獨見,豈彼所知?使彼果知,何藉於我?每有病臨危劇,尚執淺見,從旁指示,某可用某不可用,重之云太過,輕之言不及,一不合意,必有後言,是當見機之一也。

有雜用不專,主見不定,藥已相投,渠不知覺,忽惑人言,舍此慕彼;凡後至者,欲顯己長,必談前短,及其致敗,反以嫁讒,是當見機之二也。有病入膏肓,勢必難療,憐其苦求,勉為舉手,當此之際,使非破格出奇,何以濟急?倘出奇無功,徒駭人目,事後必招浮議,是當見機之三也。或有是非之場,爭競之所,利害所居,恐涉其患,是當見機之四也。

有輕醫重巫,可無可有,徒用醫名,以盡人事;尚有村鄙之夫,不以彼病為懇,反云為我作興,籲!誠可哂也,是當見機之五也。有議論繁雜者,有親識要功者,有內情不協者,有任性反復者,皆醫中所最忌,是當見機之六也。凡此六者,俱當默識,而惟於縉紳之間,尤當加意。

蓋恐其不以為功,而反以為罪,何從辨哉?雖曰:吾盡吾心,非不好生。然勢有不我由者,不得不見機進止,明哲自保,不可少也。(張景岳)

一醫醫不學無術之病。醫以生人,亦以殺人;惟學則能生人,不學則適足以殺人。蓋不學則無以廣其識,不學則無以明其理,不學則不能得其精,不學則不能通其權達其變,不學則不能正其訛、去其弊,如是則冒昧從事,其不至殺人也幾希矣!或曰:醫必有傳,或傳之於師,或傳之於祖若父,皆學也。抑知恃此以為學,其去學也遠矣!彼僅恃其傾耳聽受之逸,必不復有心思研究之勞。

且既守其一成不易之規,則必昧乎神明變化之理。一若歷代諸賢聖,皆不如其師、其祖、若父之足信從也。一若歷代賢聖垂訓之書,皆不如其師、其祖、若父之口語為足憑也。故善學者,無論有傳無傳,總非求得乎古昔聖賢之理不可也。自《靈》、《素》而下,以及於近代諸書,無不細心探討,識高理透,眼快心靈,凡遇一病,必認得真,拿得定,不為邪說所惑,不為假象所欺,得心應手,起死回生。以此言學,則真學也。

學真而術自神矣,豈僅僅得之聽受之間,守其一成之規者,遂得謂之學哉?若僅恃此以為學,則必得其偏而失其全,得其淺而失其深,得其皮毛而失其神髓,得其俗套而失其真詮,及其臨證施治,非隔靴搔癢,即傍皮切血;非畫餅充飢,即鴆酒解渴,此術之不精,由學之不足也。此不學無術之病,所宜急醫者也。

○一醫醫脈證罔辨之病。凡醫人用藥,須先認證,認證須先審脈。審脈明,斯認證真;認證真,斯用藥當。凡有一證,即有一證之寒、熱、虛、實。苟不有以辨之,其能不倒行而逆施乎?惟是證之重者,大寒偏似熱,大熱偏似寒,大虛偏似實,大實偏似虛,若僅就其似者而藥之,殺人在反掌間也。

然則於何辨之?即於脈辨之,如傷寒脈浮而緊數,按之有力者,知其證為陽邪在表也;若沉而急數,重按有力者,知其證為陽邪入里也。又如沉而且遲細而且軟者,知其證為純陰無陽也;若浮大滿指,按之如絲者,知其證為陰極似陽也。諸如此類,宜細心辨別,斯臨證無騎牆之見,用藥無相左之虞。

其奈近日醫家,絕不言此,但曰某藥可治某病,某病當用其方,至問其病之為寒、為熱、為虛、為實乎?則茫然罔辨也。即或辨之,又往往以虛為實,以寒為熱,是又甚於不能辨者也。其不能辨證者,由於不能辨脈也,醫嘗告人曰:脈作不得准。更有何者可作準乎?從來證之疑似難決者,須於脈決之,雖昔賢亦有從脈不從證,從證不從脈之論。抑知所謂不從者,正深於從也。

如沉細遲澀,乃陰寒脈也,而其證卻煩躁作渴、面赤身熱,若以為熱證而清之,則斃矣;惟補之溫之,不從其假熱之證,正從其真寒之證,而非真謂證有不必從者也。又如狂躁力雄,逾垣上屋,此火熱證也,而其脈卻伏入骨,若以此為陰脈,而溫之則危矣;惟清之、下之,不從其陰寒伏之脈,正從其熱極反伏之脈,而非真謂脈有不可從者也。總之,從其真不從其假,不從者其外貌,從者其神髓。

醫家苟不辨此,未有不顛倒錯亂。一劑之誤,命即隨之。此脈證罔辨之病,所宜急醫者也。○一醫醫輕忽人命之病。諺云:醫家有割股之心。安得有輕忽人命者哉?然觀於今,而嘆其言之不驗也。或是古昔之言,而於今不符也。今時之醫,不惟無割股之心,若並無援手之意。

病家殷勤延醫,希冀醫能療疾以安生,而醫人若漠不相關,守定故智,以緩不切膚之藥,期藥之得效,病之得生。迨緩藥漸死,又絕無引咎之心,絕無愧悔之意,絕無矜憐之情,其殘忍慘刻,不較之屠人而尤加烈哉?推其故,皆原於傳受之訛耳!聞名醫之傳人,曰藥性毋厚,藥數毋重,氣薄劑輕,庶易於解手為之徒者,謹遵名醫妙訣,謂病重切不可為人擔利害,仍留原病還他。嗟嗟!延醫用藥,原為去病,若仍留病,何貴乎醫?既留病則必不能留命。

若留一輕病,必漸加重;若留一重病,必漸至死。還他者,聽其從容自死之謂也。所以愈遵輕藥易解之師傳,共安於留病還人之習向,一任急來,我惟緩受,往往有可生之機,必不用切當之藥以相救,只恐失一己之名與利遂不顧人之死與生。此輕忽人命之病,所宜急醫者也。

○一醫醫遵守時套之病。天下事莫便於套,亦莫害於套。醫而涉套,則至便而尤至害者也。時套之學也至易,不必費心思之勞,不必多研究之苦,不煩按脈、切理,不待讀書講求,不待深究藥性,詳察病情,只學一二最易入俗之語。凡視一病,便云是火。或病人自以為虛,則云雖虛卻不可補。

或云:只宜平補,不可過補。或云:只宜清補兼施,不可溫補。只此數語,便足投病人之機,動旁人之聽矣!而於藥,則單擇輕飄飄無力者三十餘種,凡治一病,無論寒熱虛實,男婦老幼,及輕淺危篤者,悉以此投之。正如戴寬大之帽,不必各合人頭;又如嚼屠門之肉,何須真充人腹?至若參、耆、歸、術等項,稍有益於元氣者,概行刪去不用,誠恐味厚之藥,一有不當,即顯弊端,招人指責。不若輕清之味,雖不見功亦不見其害,而孰知其大害存焉。

邪熾不能為之攻,正衰不能為之輔,由是病人命登鬼錄,而醫人則病入膏肓矣。此遵守時套之病,所宜急醫者也。○一醫醫藥似對證之病。甚哉!似之一字,為害匪輕也。孔子曰:惡似而非者,不惡其非。而惡其似而非,良有以也。夫醫之權衡,在於用藥;藥之妙用,期於對證。

無如今之所謂對證者,正其不對證者也,何也?徒得其似故也。如發熱,則用柴胡黃芩之類似也,至其熱之為外感乎?為內傷乎?為陰虛乎?為中寒乎?不問也,但曰此退熱對證之藥也。如頭痛,則用川芎藁本之類似也,至其痛之為風寒乎?為血虛乎?為虛陽貫頂乎?陰證頭痛如破乎?不問也,但曰此止痛對證之藥也。

如腹脹,則用枳殼厚朴之類似也,至其脹之為食滯乎?為脾虛乎?為寒凝氣結乎?陰水成鼓乎?不問也,但曰此寬脹對證之藥也。又如口渴,則用麥冬、花粉之類似也,至其渴之為實熱乎?為虛炎乎?為陽邪入胃乎?陰邪入腎乎?抑氣虛無津,腎虛水不上升乎?不問也,但曰此治渴對證之藥也。如此之類,不勝枚舉。

豈知古人用藥中多變化,有似乎不對證而實對證者,不僅在形似之間也。有如上病下取,下病上取者,若用上藥治上,下藥治下,則似而非矣。又有從陽治陰,從陰治陽者,若以陽藥治陽,陰藥治陰,則似而非矣。又有通因通用,塞因塞用者,若以通藥治塞,塞藥治通,則又似而非矣。

無如業醫者,不求其真,但求其似,以真者人不知,似者人易曉。故一得其似,而醫人遂自負其明,病人遂深信其是,旁人無由見其誤,他醫亦莫得指其失。此似之一字,易於欺人,易於惑世,易於入俗,易於盜名。詎知其藥與病全無涉者,此一似也;藥與病正相反者,此一似也;藥不能去病,而反增病者,此一似也;藥期以救命,而適以送命者,此一似也。似之為害,可勝言哉!此藥似對證之病,所宜急醫者也。

○一醫醫曲順人情之病。醫有為病人所喜近,為旁人所稱揚,為群醫所款洽,而實為醫人之大病者,曲順人情是也。病人何嘗知醫?遇病輒疑是風、是火;病人安知藥性,對醫自謂宜散、宜清。醫人慾得病人之歡心,不必果是,而亦以為是;未必相宜,而亦以為宜。其曲順病人之情有然也。

或旁有親友探問者,每每自負知醫,往往欲出己見,而醫人遂極口贊其高明,未舉方先謙恭請教,既舉方又依命增刪,其曲順旁人之情有然也。近醫以隨波逐浪為良法,以同流合汙為趨時。不求病家有實效,只願眾醫無閒言。其曲順醫人之情又有然也。

夫其所以曲順病人之情、旁人之情、醫人之情者,何也?蓋醫人意欲取資於病人,苟拂其情,則病人必謂是堅持獨見,不通商量,由是推而遠之矣;醫人慾藉吹噓於旁人,苟拂其情,則旁人皆議為偏執驕傲,不肯虛心,不復為之薦舉矣;醫人更欲互相標榜,苟拂其情,則皆惡其攻人短,表己長,讒言布散,則聲名減而財利去矣。此所以不得不曲順人情也。

然吾為醫者計,果能學識高,道理明,認證真,用藥當,實能起沉疴,救危命,何妨特立獨行?每制一方,用一藥,如山嶽之不可動搖,依用則生,不依用則死,在病人方稱感不已,旁人自嘆服不遑,醫人即懷嫉妒,亦無從肆其萋斐之言,又何必委曲周旋,以圖主顧,希薦舉、避讒謗哉?無如醫人未必能具卓然之見,又恐獲罪於人,夫利於己,所以隨風倒舵,阿諛順從,徒效妾婦之道。此曲順人情之病,所宜急醫者也。

(《醫驗錄》)

為醫固難,而為名醫尤難。何則?名醫者,聲價高,敦請不易。即使有力可延,又恐往而不遇,即或可遇,其居必非近地,不能旦夕可至。故凡輕小之疾,不即延治,必病勢危篤,遷延日久,屢易醫家,廣試藥石,一誤再誤,已成壞證,然後求之。彼名醫者,豈真有起死回生之術哉?病家不明此理,以為如此大名,必有回天之力,若如他醫之束手,亦何以異於人哉?於是望之愈切,而責之愈重。若其病斷然必死,則明示以不治之故,定之死期,飄然而去,猶可免責。

倘萬死之中,猶有生機一線,若用輕劑以冀圖塞責,則於心不安;若用重劑以背城一戰,萬一有變,則謗議蜂起,前醫誤之咎,盡歸於己。雖當定方之時,未嘗不明白言之,然人情總以成敗為是非,既含我藥而死,其咎不容諉矣!又或大病瘥後,元氣已虛,餘邪尚伏,善後之圖,尤宜深講。病家不知失於調理,愈後復發,仍有歸罪於醫之善未者,此類甚多。

故名醫之治病,較之常醫倍難。知其難,固宜慎之又慎,而病家及旁人,亦宜曲諒也。然世又有獲虛名之時醫,到處誤人,而病家反云:此人治之不愈,是亦命也。有人殺之實,無殺人之名。此必其人別有巧術以致之,不在常情之內矣。(徐靈胎)

嘗見一醫,方開小草,市人不知為遠志之苗,而用甘草之細小者。又有一醫,方開蜀漆,市人不知為常山之苗,而令加乾漆者。凡此之類,如寫玉竹為葳蕤,乳香為薰陸,天麻為獨搖草,人乳為蟠桃酒,鴿糞為左蟠龍,灶心土為伏龍肝者,不勝枚舉。但方書原有古名,而取用宜乎通俗,若圖立異矜奇,致人眼生不解,危急之際,難保無誤。

又有醫人工於草書者,醫案人或不識,所繫尚無輕重;至於藥名,則藥鋪中人,豈能盡識草書乎?孟浪者約略撮之而貽誤,小心者往返詢問而羈延。可否相約同人,凡書方案,字期清爽,藥期共曉。(《吳醫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