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述》~ 卷三·傷寒提鉤 (46)
卷三·傷寒提鉤 (46)
1. 傷寒
清熱亦有二法:初病之熱為實熱,宜用苦寒藥清之;病後之熱為虛熱,宜用甘寒藥清之。二者亦有霄壤之殊也。人身天真之氣,全在胃口,津液不足即是虛,生津液即是補虛,故以生津液之藥合甘寒瀉熱之藥,而治感後之虛熱,如麥冬、生地、丹皮、人參、梨汁之屬,皆為合法。
設誤投參、耆、苓、術補脾之藥為補,豈不並邪熱而補之乎?至於飲食之補,但取其氣,不取其味。如五穀之氣以養之,五菜之氣以充之,人皆不知此理,急於用肥甘之味以補之,不知油膩阻滯經絡,邪熱不能外出矣。(喻嘉言)
選案
徐五宜先生長君,傷寒危甚,有人來言,病者早起,一暈竟絕。予問:病來幾日?云:九日矣。胸尚熱否?曰:但不冷耳。予曰:可救也。至則僵臥在床,口鼻無氣,面青口噤,目閉手撒,唇色紫黑。予笑曰:此人不死。陰虛證誤服白虎所致耳。切脈,兩尺尚在。遂取人參一兩,熟地二兩,附子、炮姜各五錢,濃煎挖而灌之。
盡劑目開,面色轉紅,不及一時,大叫冷甚,即發壯熱,通身汗下而蘇。此晚腹脹不便,予曰:無憂,大汗之後,虛不能出耳。再飲藥即得解。次日諸證悉除,但多妄言怒罵,如有神靈,復投附子理中、建中而愈。(《己任編》)
方昱公傷寒九日,頭痛脈浮,身如燔炭,發表多劑,終莫得汗。予曰:傷寒固當發汗,然辛散助熱耗陰,汗為熱隔,不能達外,惟有養其津液,使陰陽和而後雨澤降。試之誠然。(程華仲)
一婦患傷寒十餘日,手足躁擾,口目瞤動,面白身冷,譫語發狂。其家以為瘋,縛其手足。或以為虛,或以為寒,或辭不治。切其脈全無,問其證不知,按其身不熱。余曰:此非參、附證即硝、黃證,出此入彼,死生立判。
坐視良久,聆其聲重而長,諦思若是虛寒證,到此脈脫之時,氣息奄奄,那得有如許氣力大呼疾聲耶?即作大承氣湯,牙關緊閉,挖灌下咽,黃昏便解黑糞,次早脈出身熱,人事亦知。又服小陷胸湯二劑而愈。
○孝廉項恂如患傷寒,服發散藥二帖,其病愈甚,昏熱脈脫,急用參、耆、術各一兩,附子三錢,薑、桂二錢,下午後,脈漸出,隨投六、七劑,其病如故,更加舌腫唇爛,渴飲不絕。余曰:病是此病,藥是此藥,服之反甚,得無誤乎?細視不瘥,又進數劑,病復如故,十餘日,總不能言。幸其子深信不疑,跪懇救治。
余曰:藥已至矣,病終不轉,奈何?更用八味丸料一斤,濃煎六碗,冰冷與飲。日夜服盡,舌消能伸,亦能言語識人。每日用藥一劑,粥食數碗,大便不解,聽其自然,至二十八、九日,腹始脹,遂以參、苓、耆、朮、薑、桂、附子煎汁加大黃二錢,服後,額微汗出,手足躁擾。此正氣虛極。
白話文:
清熱的方法有兩種:剛生病的發熱屬於實熱,應該用苦寒的藥物來清除;病後發熱屬於虛熱,應該用甘寒的藥物來清除。這兩者之間有天壤之別。人體先天的精氣,完全依賴於胃的消化吸收,津液不足就是虛弱的表現,能夠產生津液就是補虛,所以用能產生津液的藥物配合甘寒瀉熱的藥物,來治療感冒後的虛熱,像麥冬、生地、丹皮、人參、梨汁等,都是合適的。
如果誤用人參、黃耆、茯苓、白朮等補脾的藥來補,豈不是連邪熱也一起補進去了嗎?至於飲食的補養,只取其氣,不取其味。像是五穀的氣用來滋養身體,五菜的氣用來充實身體,人們大多不懂這個道理,急著用肥膩甘甜的食物來補養,卻不知道油膩會阻礙經絡,使邪熱不能散發出去。(喻嘉言)
選案
徐五宜先生的大兒子,得了傷寒病危重,有人來說,病人早上起床,突然暈倒不省人事。我問:「發病幾天了?」回答說:「九天了。」「胸口還覺得熱嗎?」回答說:「只是不冷而已。」我說:「可以救治。」到了病人家裡,看到病人僵硬地躺在床上,口鼻沒有氣息,臉色青紫、嘴巴緊閉,眼睛閉著,手鬆開,嘴唇呈紫黑色。我笑著說:「這個人不會死。」是陰虛的症狀,被誤用了白虎湯造成的。把脈,兩尺脈還在。於是拿出一兩人參、二兩熟地、五錢附子和五錢炮薑,濃煎後灌給病人喝。
喝完藥不久,病人眼睛睜開,臉色轉紅,不到一個時辰,就大叫冷得厲害,接著發高燒,全身出汗,然後甦醒過來。當天晚上腹脹,大便不通,我說:「不用擔心,大汗之後,身體虛弱無力排便而已。」再喝一次藥,大便就通了。第二天,所有的症狀都消失了,只是常常說胡話、發脾氣,好像神靈附體一樣,又用附子理中湯和建中湯來調理,病就好了。(《己任編》)
方昱公得了傷寒九天,頭痛、脈浮,身體像被火烤一樣,用了很多發汗的藥,始終沒有出汗。我說:「傷寒本來應該發汗,但是辛散的藥會助長熱勢,耗損陰液,汗被熱邪阻隔,不能透發出來,只有滋養陰液,使陰陽調和,才能像下雨一樣出汗。」試用此法,果然有效。(程華仲)
一位婦人得了傷寒十幾天,手腳躁動不安,口眼抽搐,臉色蒼白、身體發冷,說胡話、發狂。她的家人認為她瘋了,就把她的手腳綁起來。有人認為是虛症,有人認為是寒症,還有人說無法醫治。我把脈,發現脈搏全無,問她的症狀卻說不清,摸她的身體又不發熱。我說:「這不是應該用人參、附子,就是應該用芒硝、大黃的症狀,判斷錯了,生死立判。」
我坐著看了很久,聽到她呼吸沉重而悠長,仔細思考,如果是虛寒證,到了脈象脫落的時候,氣息應該微弱,哪裡還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大聲喊叫呢?於是開了大承氣湯,她牙關緊閉,就挖開嘴巴灌下去,傍晚就解出了黑色的糞便,第二天早上脈搏恢復正常,身上發熱,也恢復了意識。又服用了兩劑小陷胸湯,病就好了。
○孝廉項恂如得了傷寒,服用了兩帖發散的藥,病情更加嚴重,昏迷發熱、脈象脫落,急忙用了人參、黃耆、白朮各一兩,附子三錢,薑、桂各二錢,下午後,脈搏漸漸出現,隨後又服用了六七劑,病情仍然沒有好轉,反而更加舌頭腫脹、嘴唇潰爛,口渴不停。我說:「病是這個病,藥也是這個藥,吃了反而更嚴重,難道是誤診了嗎?」仔細觀察沒有好轉,又吃了幾劑藥,病情還是沒有好轉,十幾天都說不出話來。幸好他的兒子深信不疑,跪求我救治。
我說:「藥已經用到了極致,病情始終沒有轉機,怎麼辦呢?」於是又用八味丸的藥材一斤,濃煎成六碗,冰涼了給病人喝。日夜喝完,舌頭消腫可以伸出來了,也能夠說話認人了。每天用一劑藥,吃幾碗粥,大便不通,就聽其自然,到了二十八九天,肚子開始脹氣,就用人參、茯苓、黃耆、白朮、薑、桂、附子煎汁,加入大黃二錢,喝了之後,額頭微微出汗,手腳躁動不安。這正是身體正氣極度虛弱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