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

《醫述》~ 卷三·傷寒提鉤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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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傷寒提鉤 (44)

1. 傷寒

其動之微,則止於臍傍上下;其動之甚,則連及虛里心脅,真若舂舂連續而渾身皆振動者。此以天一無根,故氣不能蓄藏而鼓動於下,誠真陰不守,大虛之候也。何以驗之?但察於呼吸、飢飽之頃,可得其徵。凡病此者,餒時更甚,飽時稍緩;呼出更甚,吸入稍緩。此虛甚者動必甚,虛微者動亦微,豈非虛實之明驗乎?即病者雖常覺其振動,然無疼癢,尚不知為何故,醫家弗能詳察,亦不知為何病,此動氣之不明者久矣。

但動氣之見於虛損者固多,而見於傷寒者亦不少,仲景但言其禁,而不言其治,此惟直救真陰以培根本,使其氣有所歸,無不獲效。(張景岳)

兩感

兩感者,陰陽雙傳也。雖為死候,然虛而感之深者必死,實而感之淺者猶或可治。蓋用藥先後,發表攻裡,本自不同。仲景云:太陽與少陰俱病,頭疼惡寒,為太陽邪盛於表;口乾而渴,為少陰邪盛於裡也。陽明與太陰俱病,身熱譫語,為陽明邪盛於表;不欲食腹滿,為太陰邪盛於裡也。

少陽與厥陰俱病,則耳聾寒熱、嘔而口苦,為少陽邪盛於表;煩滿囊縮,為厥陰邪盛於裡也。三陽頭疼身熱、耳聾脅痛、惡寒而嘔,邪在表者,固不可下,其三陰腹滿乾嘔、口渴囊縮、譫語便實,邪在裡者,可不下乎?《活人》引下利身疼痛,虛寒救里之法,而欲施於煩渴、腹滿、囊縮、譫語實熱之證,豈不差乎?原仲景所謂發表者,葛根麻黃是也;攻裡者,調胃承氣是也。《活人》卻謂救里則是四逆,救表則是桂枝。

以救為攻,豈不相背?蓋表裡不可並攻,陰陽難同一治,用藥之法,可不一定於胸中乎?(陶節庵)

先輩言兩感者,感而復感也。老幼體弱,皆無此病,強壯者有之。蓋體弱之人,一感已覺難任,慎重而調治焉,故熱雖甚不死。強壯之人,恃其氣血,不肯服藥,病雖未作,邪實未除,數日之後,復感於寒,後至者入,前至者傳,前至者傳,後至者隨,是於一日之間,太陽與少陰俱病,二日三日如之,六經皆受邪,水漿不入,不知人,六日死矣。余見病兩感者數人,皆出強壯,皆系六日死,前輩稱此病為打好漢,信然。

東垣以表裡齊受為兩感,後世以感而復感為兩感。然實有此二種,究竟齊受者急,復感者緩,後學並宜知之。(《怡堂散記》)

兩感者,本表裡之同病,似若皆以外感為言也,而實有未必盡然者,正以外內俱傷,便是兩感。今見有少陰先潰於內,而太陽繼之於外者,即縱情肆欲之兩感也;太陰受傷於裡,而陽明重感於表者,即勞倦竭力,飲食不調之兩感也;厥陰氣逆於臟,少陽復病於腑者,即七情不慎,疲筋敗血之兩感也。人知兩感為傷寒,而不知傷寒之兩感,內外俱困,病斯劇矣。

白話文:

[傷寒]

身體內部的氣機如果只是輕微的跳動,那只會在肚臍周圍上下動;如果跳動得很厲害,就會連帶到胸口附近的虛里穴(心臟部位)和脅肋,感覺像連續不斷的舂米一樣,全身都在震動。這是因為人體先天之氣沒有根基,所以氣無法儲存,才會向下鼓動,實在是真陰不足,身體極度虛弱的表現。要如何判斷呢?只要觀察呼吸、飢餓或飽食的情況就能找到徵兆。凡是患有這種情況的人,肚子餓的時候跳動更厲害,吃飽的時候稍微緩和;呼氣的時候跳動更厲害,吸氣的時候稍微緩和。這表明虛弱越嚴重,跳動就越厲害,虛弱輕微,跳動也輕微,這不是虛實的明顯證據嗎?即使患者常常感覺到跳動,卻沒有疼痛或搔癢的感覺,所以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醫生如果沒有仔細觀察,也不會知道這是什麼病。這種氣機不明的情況已經很久了。

不過,氣機跳動的現象,雖然多見於虛損體質的人,但在傷寒病人身上也不少見。張仲景只是提到這種情況的禁忌,卻沒有說明如何治療。這種情況應該要直接補養真陰,培補根本,讓氣機有所歸屬,沒有不見效的。

兩感

所謂「兩感」,指的是陰經和陽經同時受到病邪侵襲。雖然屬於危險的症狀,但虛弱的人如果受到較深的侵襲一定會死亡,體質強壯的人如果受到較淺的侵襲或許還有治癒的機會。因為用藥的先後順序,以及發汗解表或攻下裡邪的方法,本來就不同。張仲景說:太陽經和少陰經同時生病,出現頭痛怕冷,是因為太陽經的邪氣在表;口乾舌燥,是因為少陰經的邪氣在裡。陽明經和太陰經同時生病,出現發熱胡言亂語,是因為陽明經的邪氣在表;不想吃東西,肚子脹滿,是因為太陰經的邪氣在裡。

少陽經和厥陰經同時生病,出現耳聾、忽冷忽熱、嘔吐口苦,是因為少陽經的邪氣在表;煩躁不安、陰囊收縮,是因為厥陰經的邪氣在裡。三陽經同時生病,出現頭痛、發熱、耳聾、脅肋疼痛、怕冷想吐,邪氣在表的情況下,當然不能用攻下的方法。那麼三陰經同時生病,出現肚子脹滿、乾嘔、口渴、陰囊收縮、胡言亂語、大便乾硬,邪氣在裡的情況下,難道不能用攻下的方法嗎?《活人書》中引用了腹瀉、身體疼痛、用溫熱藥來救治裡虛寒的方法,如果用在煩渴、腹脹、陰囊收縮、胡言亂語這些實熱的症狀上,難道不會有偏差嗎?要知道張仲景所說的發汗解表,用的是葛根湯、麻黃湯;攻下裡邪,用的是調胃承氣湯。但是《活人書》卻說救治裡虛要用四逆湯,救治表虛要用桂枝湯。

用救治的方法來當作攻擊的方法,難道不是互相矛盾嗎?因為表證和裡證不能同時治療,陰證和陽證也很難用同一種方法治療,所以用藥的方法,必須要仔細考慮,心中要有一個準則。

前輩說「兩感」是指感受一次病邪之後,又再次感受病邪。年老體弱的小孩,通常不會有這種病,反而是身體強壯的人比較容易得。因為體弱的人,只要稍微感受一點病邪就覺得受不了,所以會比較謹慎地調養,即使發燒很嚴重,也不至於死亡。而身體強壯的人,仗著自己的氣血旺盛,不肯吃藥,即使生病了,邪氣也沒有完全消除。幾天之後,又再次感受寒邪,後來的邪氣進入體內,之前的邪氣也開始深入傳變。舊的邪氣傳變,新的邪氣隨之而來,這是在一天之內,太陽經和少陰經同時生病;第二天、第三天也一樣,導致六經都受到邪氣的侵襲,水都喝不下,不省人事,六天就死亡了。我曾經看過幾個得兩感的病人,都是身體強壯的人,都是六天就死了。前輩稱這種病為「打好漢」,實在是這樣。

李東垣認為表證和裡證同時發生才是兩感,後人則認為感受一次病邪後又再次感受病邪才是兩感。其實這兩種情況確實都存在,但同時發生的情況比較危急,再次感受的情況比較緩慢。後學者應該要了解這兩種情況的差異。

所謂的「兩感」,本來是指表裡同時生病,看起來好像都是外感引起的,但其實不一定都是這樣。其實是因為內傷和外感同時發生,才稱之為兩感。現在看到有少陰經先從內部虛損,而太陽經接著從外部受邪的,這是因為縱慾過度而造成的兩感;太陰經在內部受傷,而陽明經又從外部再次受邪的,這是因為勞累過度、飲食不調而造成的兩感;厥陰經氣機在臟腑逆亂,而少陽經又在腑受到疾病侵襲的,這是因為情緒不佳、過度勞累導致氣血衰敗造成的兩感。人們只知道兩感是傷寒,卻不知道傷寒的兩感,是因為內外都受損,才會病情如此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