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述》~ 跋
跋
1. 跋
徽州以黃山之秀,茂林修竹之盛,新安江水之利,自南宋以來,航運日興,經濟繁榮,手工業發達,人文蔚起。迄於明季,已成東南重鎮。產品之豐,文物之盛,字內名邑,難與其匹。然。其地缺鹽,因而取給於吾邑揚州。時揚地以鹽運關係,亦富甲天下,故徽、揚之來往益密,經濟文化交流,有唇齒相依之勢。明季徽人之旅揚者遂多,在揚行醫者亦多。
及於明末,北都淪亡,南都告警,將決於揚州一戰。時徽籍流寓吾揚者,多登運鹽船返里避難。無何,揚州十日,凶渠多鐸屠城,居民瀕於絕跡矣。及至亂局敉平,首返揚州者,多數為徽人。入清,設安徽會館於南城,棟宇之廣,甲於眾會館。由是,徽俗之影響吾揚者益巨。
以言文學藝術與科學技術,則關係尤深。乾、嘉之際,考據學盛興於東南,迄今學術界仍以戴、段、錢、王並稱。戴則皖人,王則揚人,而揚州之汪容甫、焦理堂、阮芸臺諸先生,又與皖省人士互有影響。在藝術方面,揚州八怪之汪士慎、羅兩峰先生,均新安人;而懷寧鄧石如先生、涇縣包世臣先生,寓揚亦久,且對吾揚之書法篆刻,影響尤深。吾鄉吳讓之先生傳其法乳,後世常鄧、包、吳並稱,形成書法之一巨派。
揚州十日後,醫界首返揚城者,即曾經寓揚之徽籍程云來先生。先生於順治間即輯《醫學分法類編》於吾揚,其後之著作,若《聖濟總錄纂要》、《金匱直解》等,又多著筆或刊刻於廣陵。故新安程氏之醫學,影響於揚州者至深。云來先生,當與《醫述》輯者為同族。
程杏軒先生,歙之飽學士,亦名醫也。既胸羅四部,又博極醫書,精於考據,乃刺取醫藥要言,編為《醫述》。其取捨甚精,由博返約。手此一篇,可無餘蘊矣。
《醫述》雖系輯錄,然無一字無來歷,無一字無出處。其文字節略處與原作相較,義達真存,使人心折。雖多刺取已刻者,亦廣收皖南未刻之稿,眾多事後佚失的著錄,賴此得以流傳,厥功甚偉。東瀛丹波元堅雖亦曾有《雜病廣要》之輯,然終不若程氏節取之精。故當日此書出後,揚地醫家爭相購誦。
惜問世不久版即散失,後雖復刊於漢上,然流傳終不甚廣。學者求之,每不易得。
吾家數世研醫,每仗此書為主要參考。丁丑,中日戰起,揚城告警。鑑庭奉嚴命,避地北湖,僅攜醫書三部隨行。一為《本草綱目》,一為《證治匯補》,一即《醫述》也,備此三書,足資參考。舉此一例,可證此書文獻價值之崇高矣。
今安徽省衛生廳與安徽科技出版社,共謀校點重印此書,索跋於予,故診縷書之,不知有當於命意否。
方今吾道待昌,得書不易。文以載道,書缺道將失傳,故翻印醫籍乃當務之急。若《醫述》乃最切實用之書也。此書一出,對醫家參考,患者保健,均有裨益,實為值得記載之大事,故奮筆書後,以示稱頌。
辛酉夏日揚州耿鑑庭謹跋於北京頤和園,時年六十有七
白話文:
內容如下:
徽州地區,因黃山的秀麗風光,茂密的竹林,以及新安江水的便利,自南宋開始,水上交通日益繁榮,經濟發展迅速,手工業蓬勃,文化人才輩出。到了明朝末期,徽州已經成為東南的重要城市。物產豐富,文化繁榮,國內的名城難以與其媲美。然而,當地缺乏鹽礦,所以從我們揚州取得供應。當時,揚州因為鹽運的關係,也是全國最富有的地方,因此,徽州和揚州的交流越來越密切,經濟和文化的交換,有如脣齒相依。
到了明朝末年,北方的首都淪陷,南方的首都也告急,最後的決戰在揚州展開。當時,許多徽州人在揚州,他們大多選擇乘坐鹽船返回家鄉避難。不久,揚州發生了十日的慘劇,多鐸將軍屠城,居民幾乎絕跡。等到戰亂平息,首先返回揚州的人,大多是徽州人。清朝初期,在南城建立了安徽會館,規模宏大,超過所有其他的會館。於是,徽州的風俗對揚州的影響越來越大。
在文學、藝術和科學技術方面,兩地的關係更為密切。乾、嘉時期,考據學在東南地區興盛,至今學術界仍以戴震、段玉裁、錢大昕、王念孫等人齊名。戴震是安徽人,王念孫是揚州人,而揚州的汪容甫、焦理堂、阮芸臺等先生,與安徽人互相影響。在藝術方面,「揚州八怪」中的汪士慎、羅兩峯先生,都是新安人;而懷寧的鄧石如先生、涇縣的包世臣先生,也在揚州居住了很久,對揚州的書法和篆刻影響深遠。我的鄉親吳讓之先生繼承了他們的技藝,後世常將鄧、包、吳三人並稱,形成了一個重要的書法流派。
揚州十日慘案後,首先返回揚州的醫生,就是曾在揚州居住過的徽州人程雲來先生。他在順治年間就在揚州編纂了《醫學分類編》,後來的著作如《聖濟總錄纂要》、《金匱直解》等,也多在廣陵寫作或出版。因此,新安程氏的醫學對揚州的影響非常深遠。雲來先生應該與《醫述》的編輯者是同一族人。
程杏軒先生,是歙縣的一位學識淵博的學者,也是一位著名的醫生。他精通四部經典,又廣泛閱讀醫書,精通考據,於是摘取醫藥方面的要點,編成了《醫述》。他的選材非常精確,由博返約。只要讀了這本書,就能瞭解所有的醫學知識。
《醫述》雖然是一部摘錄作品,但每一字都有來源,每一字都有出處。其文字刪減處與原著相比,意思清晰,使人佩服。雖然大多數摘錄的是已出版的作品,但也廣泛收錄了皖南未出版的手稿,許多後來遺失的著作,藉此得以流傳,功勞非常大。日本的丹波元堅也曾編輯過《雜病廣要》,但最終不如程氏的節選精確。因此,這本書出版後,揚州的醫生們爭相購買。
可惜的是,這本書出版不久,版本就散失了,後來雖然在漢上再次出版,但傳播並不廣泛。學者們尋找這本書,往往不容易得到。
我家世代從醫,這本書是我主要的參考書。1937年,中日戰爭爆發,揚州告急。我遵照父親的命令,避難到北湖,只帶了三本書隨行。一本是《本草綱目》,一本是《證治匯補》,一本就是《醫述》。有了這三本書,就足以參考。這個例子可以證明,這本書的文獻價值非常高。
現在,安徽省衛生廳和安徽科技出版社共同決定重新印刷這本書,向我索要跋文,所以我詳細地寫了這些,不知道是否符合他們的期待。
當今,我們的醫學理論需要傳承,好的書籍不容易找到。文字是載道的工具,書籍缺失,道理就會失去傳承,因此,複印醫學書籍是當務之急。像《醫述》這樣的書,是最實用的。這本書一出版,對於醫生的參考,患者的健康保養,都有很大的幫助,實在是一件值得記載的大事,所以我奮筆疾書,以此表示讚賞。
辛酉年的夏天,在北京的頤和園,我,揚州耿鑑庭,謹慎地寫下了這些話,那時我六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