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

《醫述》~ 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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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徽州以黃山之秀,茂林修竹之盛,新安江水之利,自南宋以來,航運日興,經濟繁榮,手工業發達,人文蔚起。迄於明季,已成東南重鎮。產品之豐,文物之盛,字內名邑,難與其匹。然。其地缺鹽,因而取給於吾邑揚州。時揚地以鹽運關係,亦富甲天下,故徽、揚之來往益密,經濟文化交流,有唇齒相依之勢。明季徽人之旅揚者遂多,在揚行醫者亦多。

及於明末,北都淪亡,南都告警,將決於揚州一戰。時徽籍流寓吾揚者,多登運鹽船返里避難。無何,揚州十日,凶渠多鐸屠城,居民瀕於絕跡矣。及至亂局敉平,首返揚州者,多數為徽人。入清,設安徽會館於南城,棟宇之廣,甲於眾會館。由是,徽俗之影響吾揚者益巨。

白話文:

徽州與揚州的歷史淵源

徽州依託黃山秀麗的景色、茂密的森林竹林、新安江水運的便利,自南宋以來,航運日益繁盛,經濟繁榮,手工業發達,人才輩出。到了明朝末期,徽州已經成為東南地區的重要城市,其產品豐富,文物眾多,在當時眾多城鎮中獨樹一幟。然而,徽州缺少鹽,因此需要從揚州取得。

當時揚州因鹽運而富甲天下,因此徽州與揚州之間的往來頻繁,經濟文化交流密切,猶如唇齒相依。明朝末期,許多徽州人來到揚州,其中不乏醫生。

明末清初,北方的首都淪陷,南方的首都告急,戰爭的結果將在揚州一戰決定。當時在揚州的徽州人大多登上運鹽船返回家鄉避難。然而,揚州十日之戰,清軍多鐸屠城,居民幾乎滅絕。戰亂平定後,最先返回揚州的,大多是徽州人。清朝建立後,在揚州南城設立了安徽會館,其規模之大,在眾多會館中首屈一指。從此,徽州的風俗對揚州的影響更加深遠。

以言文學藝術與科學技術,則關係尤深。乾、嘉之際,考據學盛興於東南,迄今學術界仍以戴、段、錢、王並稱。戴則皖人,王則揚人,而揚州之汪容甫、焦理堂、阮芸臺諸先生,又與皖省人士互有影響。在藝術方面,揚州八怪之汪士慎、羅兩峰先生,均新安人;而懷寧鄧石如先生、涇縣包世臣先生,寓揚亦久,且對吾揚之書法篆刻,影響尤深。吾鄉吳讓之先生傳其法乳,後世常鄧、包、吳並稱,形成書法之一巨派。

揚州十日後,醫界首返揚城者,即曾經寓揚之徽籍程云來先生。先生於順治間即輯《醫學分法類編》於吾揚,其後之著作,若《聖濟總錄纂要》、《金匱直解》等,又多著筆或刊刻於廣陵。故新安程氏之醫學,影響於揚州者至深。云來先生,當與《醫述》輯者為同族。

白話文:

中醫、文學、藝術和科學技術之間的關係非常密切。清朝康熙、嘉慶年間,考據學在東南地區興盛,至今學術界仍將戴震、段玉裁、錢大昕、王鳴盛并稱為四大考據學家。戴震是安徽人,王鳴盛是揚州人,而揚州的汪容甫、焦理堂、阮芸臺等先生,也與安徽人士互相影響。在藝術方面,揚州八怪中的汪士慎、羅聘都是安徽新安人;而懷寧的鄧石如先生和涇縣的包世臣先生,也長期居住在揚州,對揚州的書法篆刻影響深遠。揚州的吳讓之先生傳承了鄧石如和包世臣的書法,後世常將鄧、包、吳三人并稱,形成了書法史上的一個重要流派。

揚州十日之後,醫界第一個返回揚州的是來自安徽的程雲來先生,他曾經居住在揚州。程先生在清朝順治年間就在揚州編纂了《醫學分法類編》,之後的著作,例如《聖濟總錄纂要》、《金匱直解》等,也多是在揚州寫作或刊刻。因此,安徽程氏家族的醫學對揚州影響很大。程雲來先生應該與《醫述》的作者是同族。

程杏軒先生,歙之飽學士,亦名醫也。既胸羅四部,又博極醫書,精於考據,乃刺取醫藥要言,編為《醫述》。其取捨甚精,由博返約。手此一篇,可無餘蘊矣。

《醫述》雖系輯錄,然無一字無來歷,無一字無出處。其文字節略處與原作相較,義達真存,使人心折。雖多刺取已刻者,亦廣收皖南未刻之稿,眾多事後佚失的著錄,賴此得以流傳,厥功甚偉。東瀛丹波元堅雖亦曾有《雜病廣要》之輯,然終不若程氏節取之精。故當日此書出後,揚地醫家爭相購誦。

惜問世不久版即散失,後雖復刊於漢上,然流傳終不甚廣。學者求之,每不易得。

吾家數世研醫,每仗此書為主要參考。丁丑,中日戰起,揚城告警。鑑庭奉嚴命,避地北湖,僅攜醫書三部隨行。一為《本草綱目》,一為《證治匯補》,一即《醫述》也,備此三書,足資參考。舉此一例,可證此書文獻價值之崇高矣。

白話文:

程杏軒先生與《醫述》

程杏軒先生,是歙縣一位飽學之士,也是一位名醫。他精通儒家四書五經,廣泛涉獵醫學典籍,並精於考證。他從浩瀚的醫學文獻中,精挑細選出重要的醫藥論述,編寫成《醫述》一書。他取捨嚴謹,由繁複歸於簡潔,讀完此書,便可無所遺漏地掌握醫學精髓。

《醫述》雖然是一部輯錄性質的醫學著作,但書中每個字都來源有據,出處明確。程先生在文字上精簡概括,與原作相比,意思表達清晰完整,讓人心服口服。雖然書中大部分内容是從已出版的醫書中摘錄,但程先生也廣泛收錄了皖南地區未曾出版的醫學手稿,許多後來失傳的醫學著作,都因為《醫述》而得以流傳,功績卓著。日本丹波元堅也曾編寫過《雜病廣要》,但精簡程度遠不及程先生的《醫述》。因此,當年此書出版之後,揚州地區的醫家都爭相購買閱讀。

可惜的是,《醫述》問世不久,版刻就散失了。雖然後來在漢口地區重新出版,但流傳並不廣泛。學者想要尋找此書,往往不易。

我家世代從醫,一直將《醫述》作為主要的參考書。丁丑年,中日戰爭爆發,揚州城告急。家父奉命避居北湖,僅帶了三本書隨行,分别是《本草綱目》、《證治匯補》和《醫述》。這三本書足以供我參考。從此例可以看出,《醫述》在醫學文獻中的價值之高。

今安徽省衛生廳與安徽科技出版社,共謀校點重印此書,索跋於予,故診縷書之,不知有當於命意否。

方今吾道待昌,得書不易。文以載道,書缺道將失傳,故翻印醫籍乃當務之急。若《醫述》乃最切實用之書也。此書一出,對醫家參考,患者保健,均有裨益,實為值得記載之大事,故奮筆書後,以示稱頌。

辛酉夏日揚州耿鑑庭謹跋於北京頤和園,時年六十有七

白話文:

如今安徽省衛生廳與安徽科技出版社共同商議校勘重印此書,並請求我為之作跋文,故我細細研讀了此書,不知是否符合作者的本意。

當今醫道尚待發展,而獲得此類書籍實屬不易。文字是傳達道理的工具,書籍缺失,道理便會失傳,因此翻印醫學典籍乃當務之急。而《醫述》正是最實用且切合實際的書籍。此書一旦出版,對於醫家參考、患者保健皆有益處,實乃值得記載的重大事件,故我奮筆寫下此跋文,以示讚頌。

辛酉年夏天,揚州耿鑑庭謹於北京頤和園作此跋文,時年六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