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

《醫述》~ 卷十五·痘疹精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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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痘疹精華 (1)

1. 痘科綱領

痘原

上古無痘疹,周末秦初乃有之。(《醫學入門》)

痘瘡一證,俗曰天瘡。原其所由,實由胎毒內蓄,而復因時氣外觸,其毒乃發,故傳染相似,是亦天行疫癘證也。但考之《內經》,則止言瘍疹,即今斑疹之屬也。故自越人、仲景、元化、叔和諸公,皆無言及痘,可見上古本無是證。而今何以有之?愚謂近代之毒,必以醇酒五味造作太過,較古人之恬淡,相去遠矣!或者未信余言,第觀藜藿、膏粱之家,即有不同。今之北域亦不出痘,原其所由,實由是耳,豈果彼無胎毒邪?(張景岳)

痘疹之原,有論穢毒者,有論淫火者,有論時行正病者,靡有定論。將謂穢毒淫火耶?則一歲之中,大而郡縣,小而村落,病者相似,而死相繼,未必人人若此之甚也。將謂時行正病耶?何以自少至老,但作一度,厥後再無傳染也。蓋父母於子,一體而分,精血之毒,已蓄於陽施陰化之始,固不待誕生之頃,咽其血而後有也。然則待時而發者,胎毒也。

或速而危,或徐而順,或暴而死者,氣之微甚所使也。發則其毒泄矣。所以終身但作一度,後即有其氣,不復傳染焉。○痘為胎毒昭昭矣!其間或疏而輕,或密而重,或重變輕,或輕變重,變化叵測。是又有說也,疏而輕者始終如一,密而重者變怪百出。或因父母相傳而然,或因疫癘相染而然,或因鬼疰相著而然。

杳冥恍惚,出於聞見思慮之所不及。此與智者道之,癡人前不必說夢也。○按痘疹之發,顯是天行時氣。廛市村落,互相傳染,輕則俱輕,重則俱重。雖有異於眾者,十之一二而已,豈概謂胎毒哉!然疫癘終身不染者,比比皆是,而痘疹無一人得免;疫癘一染之後,不能保其不再染,而痘疹一發不再發。

則胎毒之說,又何可盡廢乎?至謂淫火穢血,古亦有之,而何獨無痘疹之患?欲以破胎毒之說,則又不然,天下之無而忽有者,多矣。草有名虞美人者,虞美人,項王寵姬也,為項王死,世哀之,為之歌。對草倚聲淒慟而草輒搖,草無情識也。方其未有楚,則寵姬亦無,況有草耶?一切眾生,妄自顛倒而成三界,如之,又何疑乎痘疹?(萬密齋)

按胎毒之輕重,人皆易明,若外感之氣,人莫能曉。夫天地間只有六氣,氣平則為和,氣不平則有勝復。勝復至極,則為厲氣,為疫氣、瘴氣,更有道途中穢濁氣。人若感之,不拘老幼俱病。今出痘所感之氣,則異乎是。此氣獨與未泄胎毒之兒兩相感觸,未聞痘證盛行之時,已出過痘之兒亦染患也。

考是氣,自古迄今,從未有人申說明白確為何氣,故前賢於痘證一科,因不明其氣之源,不無偏執之弊。有喜於寒瀉者;有喜於溫托者;有先用寒瀉,而後用溫補者;有先用溫托,而後用清解者;更有不審兒體之虛實寒熱,俱宗費建中《救偏瑣言》,每於發熱見點時,概用大黃石膏黃連犀角、羚角等,不知費氏之書名為「救偏」,乃救慣用熱藥之偏耳。若本不偏,而宗其法,反至偏矣。

嬰兒之命,其何以堪!(《臨證指南》)

痘者,受胎之始,其毒浸浹骨髓,一呼一吸,久隨氣血運行。然雖隨之運行,終非我之族類,其性必異,一旦其類來召,則搖撼震動,離而去之。其去也,初與氣血一家,今與氣血各黨,邪正不合,彼此欲別,必與爭戰。戰而氣血勝,則毒亡而人存;戰而毒勝,則氣血敗,毒由是外滅肌膚,內戕骨髓,而人死矣。(《黃帝逸典》)

調護

如天時大寒,蓋覆常宜溫暖,勿使受寒,恐毒氣為寒所觸,而不得出也。如天時大熱,不可蓋覆,欲宜清涼,勿使客熱與毒相併,致增煩躁,使瘡潰爛也。如時有迅雷、烈風、暴雨之變,宜謹幃帳,添蓋覆,多燒闢穢香,以闢一時不正之氣。○臥處常要無風,又要通明,切忌幽暗。

夜靜不斷燈火,不離親人看守,恐要飲食,一時得具,或有痛癢,與之撫摩。(聞人槻)

布痘如值嚴冬,房中多置炭火,有迴天之能;盛暑多盛冰水,得清心之喜。務須四時和暖如春,令氣血和暢為妙。(《馮氏錦囊》)

凡出痘,須開窗以通天氣,居樓下以通地氣,寬衣帶以通血氣。(《橡村痘訣》)

避穢

痘瘡宜避一切穢惡氣及外人入房。遠行勞汗氣,腋下狐臭氣,房中淫液氣,麝香臊膻氣,婦人經候諸血腥臭氣,硫黃蚊煙氣,廁缸便桶氣,誤燒頭髮氣,吹滅燈燭氣,雞毛魚骨氣,蔥蒜韭薤氣,以上皆不可犯。須要時常燒乳香之類。芬芳之氣,使之常聞,則營衛調暢,可無倒黶陷伏等患。(李東垣)

木得桂則枯,雌黃遇胡粉則黑,柑得脯則壞,物之相畏如此,瘡痘之畏穢惡雜氣,其理亦然。(聞人槻)

脈候

凡看痘,一見發熱,即當察脈。蓋痘瘡將出,未見形跡,必先發熱,既見發熱,脈必滑數。但見滑數有神,而不失和緩者,其痘必輕;若滑數加倍,而猶帶和緩者,其痘必重;若滑數之甚,又兼弦躁,或芤急無神,而全無和緩者,其痘必危。故余於初熱時,便能斷其吉凶,人多驚服,而不知所窺在脈耳。

此法但全握小兒之手,單以拇指診之,亦最易也。(張景岳)

看法

用紙捻飽蘸麻油烘乾,臨用再蘸其油,於燈上略炙,照時須將門窗盡閉,致令黑暗。欲視其左,火移於右,欲視其右,火移於左,上下同法。則痘之多少,色之如何,可以預見。疹則浮於皮外,肉內無根;痘則肉內有根。若以日光觀之,則難辨矣。(《馮氏錦囊》)

初熱之時,以紅紙捻蘸香油燃火照之,驗其生意有無。又以手指摩其兩頰,如紅色隨手轉白、隨白轉紅,謂之血活,生意在矣;如揩之不白,舉之不紅,是為血枯,縱疏不治。又看目睛,神光瞭然,唇舌紅活如常,而無焦燥之色,乃為吉證。(《證治準繩》)

凡看痘,須見天光,則辨認不瘥;暗室燃紙條,多恐有誤。抱兒於亮處為妙。(《橡村痘訣》)

觀痘不必啟手足,但觀頭面。頭面者,諸陽之會,上應乎天,所謂身半以上,天氣主之是也,故以少見為貴。肢體者,下應乎地,所謂身半以下,地氣主之是也,雖多見無傷。(《黃帝逸典》)

凡看痘有三要:平日間,預知出痘輕重,一也;發熱時,知痘出與不出,二也;見點時,辨痘是否,三也。平日脈洪大勻淨者吉,弦緊散數者凶,手足心及臍尻耳輪熱者凶,神氣清者吉,神氣濁者凶。將來出痘之輕重可知也。發熱時有似寒食驚風,醫若誤認寒食治之,猶無大害,若誤認驚風,亂投金石,妄攻其里,泄瀉真元,或不見點而死,或隨見隨沒而死,或成漿後不能收黶而死。

有等痧疹紅活磊落,若有根盤,看者誤認逆痘,抑知痧疹出後,必咳嗽痰壅,或作瀉鼻衄,神思自清,身體自涼,與痘迥別。有等水赤痘,有大有小,有漿有瓣,自頂至足,紅活可愛,看者誤認正痘,抑知水赤豆,齊起,齊漿,齊黶,不如正痘之三朝齊,五朝漿,七朝黶。其形色明亮如珠,皮薄易縐,神思如常,與正痘有別。

(葉杏苑)

惡寒無汗,頭痛脊強,傷寒之所有,痘證之所無。兩眼含淚,鼻氣出粗,睡中微驚,耳顴紋見,痘證之所有,傷寒之所無。(徐春沂)

部位

諸瘡皆屬心火。心之華在面,痘瘡之候,但以面之部位占之,思過半矣。且痘疹俱屬陽毒,諸陽皆聚於面,吉凶善惡,尤易見也。額屬心火,如印堂以上,髮際以下,橫兩日月角位,先見紅點,先漿先黶者,此惡候也。蓋心為君主,毒發於心,故先見於其位,心危則十二官皆危。

左瞼屬肝,右瞼屬肺,如兩瞼先見紅點,磊落者吉;如相聚作塊,其肉硬腫者死。蓋肝藏魂,肺臧魄,生意既絕,魂魄將離,故不治也。頦屬腎,承漿橫抵兩頤,先見紅點,先發先黶者吉。此位雖屬腎,然三陰三陽之脈皆聚於此,陰陽和,故可治也。鼻屬脾土,若準頭先出先黶者凶。

蓋脾屬土,四臟稟命於脾,毒發於脾土,敗則四臟相隨而敗,故延綿日久,而後斃也。腎之竅在耳,心寄竅於耳,心腎皆少陰君火也。又少陽相火之脈,行於耳之前後,凡耳輪先見紅點者凶。蓋君、相二火用事,燔灼之勢難以撲滅也。惟口唇四圍,先出先起先黶者大吉。蓋陽明之脈,夾口環唇,胃與大腸主之,無物不受故也。

(翟益都)

順逆險

痘疹有順逆者三:有時之順逆者,春夏陽氣發生,痘疹為順也;秋冬陽氣伏藏,痘疹為逆也。有虛實之順逆者,如便閉能食,是為實為順也;如便瀉不食,是為虛為逆也。有出入之順逆者,出者為順,倒黶陷伏者為逆也。(錢仲陽)

痘書云:春夏為順,秋冬為逆。春時之順固不待言,秋涼治痘亦多順手。若時當酷暑,三分痘便抵十分,刻刻防變,不可不慎。冬時雖似難調,猶愈於夏日也。○順逆在天,險證在人。順者十中三、四,逆者十中一、二,險證居其大半。故於治法,須要隨時講論。(《痘訣余義》)

春夏為順,秋冬為逆。此亦語其生長收藏之理爾,豈有春夏皆順而吉,秋冬皆逆而凶者乎?如春失奉生,夏失奉長,則春夏亦逆也;秋能養收,冬能養藏,則秋冬亦順也。惟痘出一般疏密得所,不愆其期,證之順也;痘出夾雜,帶斑帶疹,稠密無縫,常失其期,證之逆也。

噫!春夏為順,秋冬為逆,古人之言,豈真拘拘於時令之說耶?蓋春夏,發生之令也;秋冬,殺伐之令也。痘瘡之出,起發者,得春夏之令,所以為順;陷伏者,得秋冬之令,所以為逆。其斯之謂歟?(萬密齋)

痘瘡一證,順者不必治,逆者不能治,所當治者惟險證耳。何為險證?如根窠順而部位險,部位順而日期險,日期順而多寡險,多寡順而顏色險,顏色順而飲食險,飲食順而雜證險,雜證順而治療險,治療順而觸穢險,然猶有最險者,則在元氣與邪氣耳。若邪氣雖強,元氣亦強者無害;若元氣一餒,邪氣雖微者亦危。

設或犯之而不速治,則順者不順,而吉者變為凶矣。凡此數者,皆痘中之要領,所當察辨也。(張景岳)

逆證亦有得生者,未可舍之不治也。險證必無死理,其有死者,醫之過,非痘之過也。今有揀順證治之,以混俗沽名,而棄其險者,吾是以惡《金鏡錄》等書分證之言為不仁也。(吳天士)

元氣

看痘先看元氣。痘兒元氣非有非無,惟心領意會而已。如形色初善,而終變惡者,元氣內竭也;形色初惡,而終歸善者,元氣內強也。元氣本也,形色末也,故善治者必求其本。(《慈幼筏》)

人知痘藉氣血,不知痘之所藉尤有超於氣血者。蓋元氣盛,則氣血流通,而領逐,而負載,並行祛毒,痘必應期而開落。元氣一虧,則在外者內不續,在內者外不固,毒肆妄行,或出或入,而為外剝內攻矣。調養真元,補益氣血,誠治痘完策,不得已而欲攻他證,中病即止。(魏桂岩)

氣血

治痘以氣血為本,猶治國以仁義為要。蓋氣居中,君道也;血附外,臣道也。氣正道尊,而能圓、能領、能拘、能含、能光澤、能逐、能黃、能解;血正道順,而能附、能載、能制、能斂、能紅活。此氣血各得其職也。氣失其正,則為熱、為陷、為癢塌、為顫、為吐、為瀉、為狂煩、為灰白;血失其正,則為寒、為腫、為滯、為譫語、為紫黑。此氣血各失其職也。

(魏桂岩)

氣有生血之功,血無益氣之理。故氣不可虧,虧則陽會不及,而圓暈之形不成;血不可盈,盈則陰乘陽位,而倒黶之禍立至。是以治虛證當補氣為先。蓋氣有神而無形,補則易充;血有形而無神,補難速效。況氣陽而血陰,陰從陽,血從氣,理也。故補氣不補血,使氣盛而充,血亦隨之而盛矣。

○氣過熱則疱,血過熱則斑;氣不及,則頂陷不起,血不及則漿毒不附。(翁仲仁)

氣居親上之尊,則痘頂尖圓白潤;血安親下之分,則四圍色暈紅活。若通頂紅色,必不能漿,八、九日癢塌而死。此非血之過,由氣虧而失其尊,故血得妄行,而僭居其位耳。大補其氣,猶或可救;誤認血熱,以涼治之,斃矣。○夫包血成圓者,氣也。氣能拘血製毒,則痘暈必光明而紅活。

頂陷者氣之虛,塌陷者氣之離。暈枯者血之虛,根散者血之離。圓也暈也,氣血之所為也。而所以成圓成暈者,氣血不得專也。○氣血有常,但不能盈於常,而能虧於常。然亦有時而盈者,何也?毒壅於氣,火搏於血耳。斑者血有餘也,疱者氣獨盛也。(《慈幼筏》)

痘毒在人身,無處不有,然其發也有次第。自骨髓而達於筋。腎主骨,血氣壯盛,毒盡送出於筋,則腎經毒解。自筋達於肌肉。肝主筋,氣血充足,毒盡送出於肌肉,則肝經毒解。自肌肉達於血脈。脾主肌肉,血氣充足,毒盡送出於血脈,則脾經毒解。自血脈達於皮毛。心主血,氣血充足,毒盡送出於皮毛,則心經毒解。

自皮毛達於瘡窠。肺主皮毛,氣血充足,毒盡送出於瘡窠,則肺經毒解。五臟毒解,血化為膿,毒從膿化,痂結黶落,而功成矣。若出於筋,而少留於骨髓,則壯熱、口乾、悶亂;出於肌肉,而少留於筋,則搐搦、牽掣、紫黑、潮熱;出於血脈,而少留於肌肉,則發癰腫於四肢;出於皮毛,而少留於血脈,則痘不圓肥;出於瘡窠,而少留於皮毛,則痂落遲,而多麻瘢。(翟益都)

痘毒與諸瘡毒不同。諸瘡毒未成形,可解散內消而愈,既成形,而未成膿,猶可逐散,不成膿而愈。痘毒發自先天,應期開落,不可內消,不能逐散,全仗氣血送毒歸痘。○痘毒蘊結於臟腑骨肉之間,與血氣渾成一塊,未曾破解,有感之後,漸漸分離,如胎之將產。此「解」字,乃分形解體也。

故痘出一分,毒解一分;痘出二分,毒解二分;痘盡出,則毒盡解。特在肌肉之間而未化耳,出不齊,脹不起,膿不化,痂不結,氣血弱也,速宜助之。助之者,恐膠結難解也。若曰未出,可解之不出;多出,可解之少出;將使胎之在腹者,可使之不產;將產,亦可使之不產乎!○痘不為害,惟毒為害。毒盡附於痘中不為害,惟不盡附於痘中則為害。

故無論隨所因而用何劑,必少加穿山甲末,透其竅而逐之,使毒歸於顆粒而後已。又必加白芍斂其血,而收其毒,使無一分滲漏旁溢,治法其庶幾乎!○痘未出前,升發微汗,使毒氣宣通,毒出外,而內自安也;既出後,調氣助血,使漿路充盈,漿始化,而毒無不盡也。○毒停肌肉則發腫,毒滯皮膚則作臭。

肌肉。陽明主之屬土;皮膚,太陰主之屬金。癰腫土象,腥臭金象,各從其類也。(《慈幼筏》)

人之有痘毒,猶石之有火也。毒感則出,不感則不出,猶石之火,擊則見,不擊則不見也。人言痘可以稀,試抱此石浸之江河千百年,取出一擊,吾不知果有火否也。(朱一麟)

人身之火,毒也,與天時之火遇,則天時之火亦並而為毒。毒即火也,火即毒也。有火毒甚而氣血不虛者,未有氣血虛而無火毒者也。故治痘用補法,要安頓得毒氣住。○胎毒輕,感時氣亦輕,故其痘稀;胎毒重,感時氣輕,痘雖密,猶為可救;胎毒輕,感時氣重,解去時疫,痘自然順;若胎毒本甚,兼逢疫癘之氣,其有能治者鮮矣。○吳氏《痘訣》云:氣血之分,猶清濁之本乎上下也;氣血之交,猶陰陽之互為依附也。

當分不分,毒結之;當交不交,毒隔之。知升陽散郁,何不分之患?知清熱解毒,何不交之憂?予師最服此一條,但云「結」字、「隔」字,須要參透。結者,散之,升陽散郁是已;隔字要鑽得通,清熱解毒,治法未為盡善,行之既久,始知用太乙保和湯。○痘之生死,在毒歸窠與不歸窠。

用藥之妙,於補瀉之外,別有會意。毒歸窠則生,不歸窠則死。毒歸窠,則點粒圓穩而光壯,根盤收緊,人事清爽,痘雖多無害。毒不歸窠,其患有二:其一,火毒太盛,表劑之中未馭清涼,一發無制,點粒為其所爍,致成焦萎,或點粒匾闊歪斜,隙地散而成斑,種種惡狀,急宜瀉火之中領毒歸窠;其一,元氣本虛,火毒又盛,弱難制強,不能統攝,毒氣散漫,或頭面預腫,或發紫疱,痘點不長,此謂虛中夾毒,清補兩難。

予前有太乙保和湯之論,寓補益於清涼活血之中,雖然合法,在四、五朝用之者多,而三朝出齊,根窠不立,另有方法,名攝毒湯,人參當歸、生地、丹皮、桔梗甘草、蒡子、連翹紫草川芎防風梔子、腹皮、貫眾合為一劑,所謂領毒歸窠者也。○領毒歸窠,即古人松肌透毒之義。

虛證欲補,一味悶補,肌何由透?實證欲清,一味呆清,肌必不松。藥之佐使,將之先鋒,領毒歸窠,則非補瀉之力,全仗佐使之功也。防風卒伍之職而無專司,山楂散結有功而無透力,三、四朝,清涼劑中,領毒歸窠。一部本草,舍腹皮、貫眾,別無可用之藥。(《橡村痘訣》)

痘、疹二證,皆言火者是也。然軒岐之火義有三:曰太過、曰平氣、曰不及。太過之火,是謂赫曦炎烈之氣也,其毒甚,治宜清解;平氣之火,是謂升明蕃茂之氣也,其毒平,不必治之;不及之火,是謂伏明屈伏之氣也,其毒陷,治宜培補。此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之義,亦痘疹萬病之法旨。使不知此,尚敢云醫!(張景岳)

痘之為用,全賴火以成功。釜中無火,何由蒸化?但火太盛,則有食氣之患,故不得不清。里證既平,痘點稍開,急宜轉手。若寒涼太過,七朝以後,多生變證,皆涼藥之誤也。(《橡村痘訣》)

五穀不熱不結,痘瘡不熱不徹。但熱太過者真陰灼,不及者真陽衰。故痘之始終,全顧熱之深淺何如耳。(《岐黃書》)

凡病皆發熱,痘亦必發熱。然熱同而所以熱則異。蓋病自外來,痘從中出;病由中虛,痘為虛中。○見點前後,毒與血別,動而後定,危而後安,周行故道,乃復招氣,如妻之招夫歸也。氣亦隨親血以衛之,如夫之歸顧婦也。故汗出熱退,而身涼矣。○所以熱退身涼而見點者,上也。

毒微而血不虧也。血不虧,則不盜氣,氣血相附,以待毒化。○見點而後熱退者,中也。毒傷血也。血被毒傷,必待氣充血足,斯返舊日之平和。○熱未幾而遽見點者,下也。毒盛傷血也。傷甚,則血枯不能滋潤夫氣,氣乃無家,氣既無家,乃不顧家,反助表邪,一湧而出,則氣不衛表,門牆崩而遠見室中之物矣。○點齊之後不復熱矣。

若仍發熱,是毒鬱於中,而欲重出也。至脹漿時又必發熱。若應熱不熱,是氣憊而不能蒸毒使之化,久之必亡。○黶時當身涼不熱矣。倘有餘熱,是氣血大虛,須求補益。否則血虛不能招氣,氣為飛揚,不能盡祛其毒而腐於外,此時毒既為毒,不得復與血混,氣因衰焉,毒乃猖狂侵血而為熱。慎哉!熱之發也。

○發熱之初,清毒,則毒伏於內而不出;退火,則血凝於中而不流;攻發,則氣傷於外而不遍。是皆不明於病之為熱、痘之為熱也。辨哉!熱之發也。(《黃帝逸典》)

痘疹屬陽,無熱不成,亦無熱不散。所以非熱不能出見,非熱不能起發,非熱不能化漿,非熱不能幹漿。此痘瘡之終始不能無熱,亦不可無熱也。但熱貴其微,不宜其甚。蓋熱甚者毒必甚,而痘出必重;熱微者毒亦微,而痘出必輕;無熱則不成、不化。此熱固痘之常也。凡治痘者,不可盡除其熱,若必欲盡去之,則未有不成陰證而敗者矣。(《景岳全書》)

痘證,凡出胖貫黶,各欲其身熱一番,是其正候。(《仁端錄》)

痘始終藉熱成功。先三日熱而後出,出齊則退;漿行又熱,漿足則退;回漿又熱,漿回則退;結痂、收黶、落痂又熱,名曰燒瘢。此皆不宜涼解,涼解則氣血凝滯,痘毒留中而禍作矣。(《慈幼筏》)

虛實

凡痘灰白,不紅綻,不起發,出不快,昏暗頂陷,皆表寒而虛;二便清利,身涼,手足口氣俱冷,不渴少食,唇白涕清,飲食不化,皆裡寒而虛。夫表虛者,以補氣為主,而補血次之;裡虛者,於補血之中,而兼補氣。苟能補氣,則脾胃自壯,胃氣隨暢,在後必無陷伏之憂;既能補血,則氣血周流,送毒出盡,不致凝滯,在後必無癢塌之患。

凡紅紫、干滯、黑陷、焦枯者,皆表熱而實;大便秘結,小便赤澀,身熱鼻乾,唇燥煩渴者,皆裡熱而實。如表熱者,則宜清涼解表,而分利次之;裡熱者,則重於解毒,而兼清涼,或在二、三日之前熱毒盛者,微下之。蓋涼血不至紅紫,解毒則免黑陷。故表虛不補,則成外剝;裡虛不補,則成內攻。

表實過補,則不結痂;裡實過補,則發癰毒。○身發壯熱,毛直皮燥,睡臥不安,腮紅睛赤,氣粗煩渴,腹脹便秘,喘急,皆實證也。又見嘔吐之證,似虛也。然不知熱毒在內不得伸越,則上逆攻衝而吐。《經》云諸逆衝上,皆屬於火者是也。治從升陽發散。又有泄瀉之證兼見者,似虛也。

然因熱毒郁盛,熏炙脾胃,不得外達,則毒從下陷,尋竅而出。《經》謂暴注下迫者是也。古云:未出而瀉者生,既出而瀉者死。治以升提發散,引毒外達,毒得外解,則內泄自止。又有不思飲食,書云不思飲食皆屬內虛者是矣。然不知鬱熱之證,毒氣在內,不得升達肌表,二便秘結,腠理阻塞,熱毒壅盛,腹脹喘急,不思飲食者,必然之勢也。治以升提發散,引毒達表,則熱氣有所伸越,而臟腑和平,飲食自進矣。

若誤用丁、桂、半夏等熱藥於嘔瀉不食之證,是以熱攻熱而轉增煩劇;用參、耆、苓、術等補劑於腹脹不食之證,則邪得補而愈盛。醫之過也。(翁仲仁)

問:痘以氣血為主,氣血實,氣血虛,皆有死證。何也?予曰:實證之死,血凝氣結;虛證之死,氣離血散。(許宣治)

凡所言實熱、虛寒,即一日之間,俄而實熱,俄而虛寒,須時刻審諦,前後的確,不可概拘。(《仁端錄》)

輕重

一發便出盡者,重;瘡夾疹者,半輕半重也;出稀者,輕;裡外微紅者,輕;外赤里黑者,微重;外白里黑者,大重也;瘡端里黑點如針孔者,勢劇也;青乾黑陷,昏睡汗出,煩躁熱渴,腹脹啼喘,二便不通者,困也。(錢仲陽)

標本

病有標本,治有先後。有從標者,有從本者,有先標後本者,有先本後標者,有標本兼治者。視其急緩,不可膠柱而鼓瑟也。痘瘡之候,自人身而言,則氣血為本,痘瘡為標;自痘瘡而言,則痘瘡為本,別證為標。如瘡稠密,在標之病也,視其氣之不勻,血之不周,以勻氣活血為主,兼行解毒。

此則標本兼治也。若瘡起發,氣或虛者補其氣,血或虛者補其血。此緩則治其本也。氣血充實,瘡或壅遏者,單行托裡解毒之劑。此急則治其標也。瘡勢太甚,咽喉腫痛者,以治咽喉為主。此急則治其標也。瘡勢太甚,自利不止者,以治利為主。此急則治其標也。利久不止,漸成壞證,救里發表,兼而行之。

此亦標本兼治也。先救其里,後攻其表。此則先標後本也。大小便秘,煩躁喘呼者,急利之。此急則治其標也。瘡勢太甚,煩渴不止,以解毒為主,兼治其渴。此先本而後標也。凡此之類,擴而充之,以盡其余,則治不紊矣。(《證治準繩》)

始終

治痘貴乎慎之於始,而慮其所終。發熱之初,煩渴便秘,腹痛腰疼,鼻乾唇燥,驚悸譫妄者,此毒鬱於內,防其伏而不出。若吐利不止者,防其中氣虛弱,不能助痘成漿。故熱則解之,秘則利之,驚則平之,吐利則止之。且如初出一點血,此春生之令也;至於起發,此夏長之令也;水化為漿,此秋成之令也;膿乾結黶,此冬藏之令也。

若初出而便含水,將發而便戴漿,膿未成而便收黶者,此未至而至,謂之太過,須防陷伏倒黶,宜發表托裡,兼與解毒。若應出不出,應起不起,應灌不灌,應收不收者,此至而不至,謂之不及。此血衰氣弱,須防無漿斑爛,宜補託生漿,兼與勻氣活血。

又如初出而色豔者,則必皮嫩,嫩則易破,須防癢塌;相聚成塊者,不可謂之疏,防有內伏;漿水清稀者,雖見成痂,防後發癰;頭面預腫者,防其易消而內攻;咽痛者,須急解之,防其失音而挫喉;頻更衣者,防其倒黶;多水疱者,防其自利;目澀淚出者,防其膚翳。杜漸防微,治未病之良法也。

(《馮氏錦囊》)

形色

嘗觀萬物之生,雨甚則爛,旱甚則焦;生則鮮澤,死則枯暗;鮮澤則聳拔,枯暗則低垂。人情物理,何以異哉!(《黃帝逸典》)

夫痘貴乎形色。謂之形者,始出尖圓堅厚,起壯發榮,滋長成漿,飽滿充足,收黶斂束完固,與水珠光澤者,皆正形也。或平或陷者,形之變也。是以初出之時,隱如蚊蚤之跡,空若蠶種之蛻,薄如麩片,密似針頭,如熱之痱、寒之粟者,必不能起發而死;若黏聚模糊,肌肉虛浮,溶軟嫩薄,皮膚潰爛者,必不能收黶而死。謂之色者,喜鮮明而惡昏暗,喜潤澤而惡乾枯,喜蒼蠟而惡嬌嫩。

紅不欲豔,豔則易破;白不欲灰,灰則難黶。由紅而白,白而黃,黃而黑者,此色之正也;若初出而紫滯,起發而灰白者,此色之變也。更有根、窠、腳、地四者,名雖各殊,總不離乎形、色二字。何謂窠?中透而起頂者是也。何謂根?外圈而紅者是也。然圈之紅否,則其中之虛實,與痘毒之淺深可見矣。

窠之起否,則根之淺深,與氣血之盈虧可定矣。所謂腳、地者,亦本乎根窠之圓暈,顆粒之稀密也。夫紅暈之處謂之腳,凡顆粒界限分明,不散不雜者,此痘腳之明淨也。空隙之處謂之地,凡顆粒不相連綴者,此地面之明淨也。總之,根欲其活,窠欲其起,腳欲其固,地欲其寬。

四者俱順,痘雖重而無慮矣。然圓者氣之形也,氣盛則必痘窠圓滿而周淨;暈者血之形也,血盛則必痘窠光明而紅活。故氣虛則頂陷,氣散則窠塌。然有氣虛極而不塌陷者,乃火載之,是雖圓滿,實空殼而如疱也。血虛則暈淡,血憊則暈枯。然有血虛極而猶紅活者,乃火上浮,是雖圓暈,實枯槁而不澤也。

形色者,乃氣血之標;氣血者,乃形色之本。訣曰:有盤有頂終須貴,有頂無盤卻不宜。觀此二語,則盤頂固俱屬痘家之緊要,而盤更重於頂也。盤者即根腳之義也,頂者即充足之象也。總而言之,痘瘡之始終,咸賴乎氣血,即根腳亦必藉氣血以乘載,充足亦必藉氣血以運行。

以形色較之,只可形平塌而色紅活,不可形尖圓而色晦滯,所謂只教有色無形,休教有形無色也。(《馮氏錦囊》)

痘者豆也,肖其形則生,不肖其形則死,形之不肖,元神竭矣。尖圓而突,周淨而鬆,形之有神者也。如麩(白色)、如痱(殼空)、如疥(無根窠)、如蠶種(小黑)、如蛇皮(一片)、如蚊跡(血散)、如蚤斑(散根)、如湯泡(皮肉先爛)、如火刺(血乾),形之無神者也。

形而無神,可冀生乎?至於色也,欲如春花之綴露(紅活光潤),不欲如秋草之經霜(黑暗干黃)。紅白兩分,明潤光活,色之有彩者也。如膩粉、如枯骨、如紅米飯、如豬肝色,色之無彩者也。形不有神,色不見彩,生意可知矣。嗚呼!神彩其生死之門戶歟?○凡形色大惡,氣不交,漿不成,似為死矣。

若精明爽朗,便食如故,而天庭有一、二悅目者,猶可發毒作臭痘而愈。何也?毒在外,不在內也。○見點色白不紅,未可便作虛治。若白而無神,唇舌淡潤,或吐或瀉者,真虛也。若白而起㿠色,唇舌乾紅者,非虛也。妄施溫補,三日後漸變深紫,其誤不淺。(《慈幼筏》)

痘瘡之發,身熱和緩,達於表者必輕;悶亂煩躁,彰於外者必重。色貴潤澤而嫌昏暗,貴光彩而嫌枯澀,貴淡紅而嫌紫滯,貴鮮潔而嫌嬌嫩。形貴圓淨而嫌瑣碎,貴高聳而嫌平塌。皮貴堅實而嫌虛薄。粒貴稀疏而嫌稠密。根窠貴收緊。痘分陰陽,見點活動,最忌浮腫,出要參差,血宜歸附。

耳後、頸項、心胸,少於他處為吉;眉稜、顴額,潤而不滯為佳。色之紅者,毒始出也;白者,毒未解也;黃者,毒將解也;灰白者,血衰而氣滯也;焦褐者,氣滯而血枯也;黑者,毒滯而血乾也。如紅變白,白變黃者,吉;紅變紫,紫變黑者,凶。(翁仲仁)

鋪紅者,一片如胭脂,如橘皮,此血熱太盛,無成功之理。潠紅者,如以紅水著紙,漸漸潠開。翟氏加白芍以收束其根窠,甚妙。圈紅者,根窠收緊,上吉之痘也。淡紅滋潤者吉。乾紅者,血熱也,紫則熱之甚也,夾斑者亦血熱也。血熱之藥,上部用紅花,下部用歸尾。乾紅則潤之,生地、當歸之屬;色紫熱甚,方用紫草、茜根,不可紛紛亂用。

○凡看色當視兒之皮膚。兒膚本嬌,顏色雖豔何礙?兒質蒼濁,雖乾紅不澤,亦自成膿。○嬌紅淡而無彩,如雨打桃花,謂之虛中夾毒,八、九日必然發癢,決難成功。○淡白者,血之虛。亦有全無血色者,只要點粒圓淨,白而不灰,參、耆、乳酒、熟附、歸、芎,亦可醞釀成膿。○色如白飯者,自是虛能受補。

色如爐灰,則虛中有毒,補法中酌兼解毒,所以為難。○色淡紫如茄花者,最惡。五、六朝擦破,不待九朝而成外剝矣。○焦紫如火刺者,涼血解毒,繼以攻發,十中猶有五、六得生。○有痘色之外,別有一層浮氣,如花間之霧,火上之煙者,毒盛也。宜松肌透毒,痘起壯而浮氣自退。

(《橡村痘訣》)

凡看痘,初起要根盤,則痘易長綻。倘尖瘦不肥,多險。成漿之後,務要根盤即化,一線圈紅緊附,頂滿滾圓,是為毒化。若頂陷皮皺,根盤黯僵,毒與氣血交凝。實宜攻,虛宜補。○痘頂屬氣,根盤屬血。氣領血載,毒得煅煉化漿。凡體實者多火,治以清涼,火解漿成,誤補則癰。

其氣虛血弱,色必淡白,形不雄偉,或頂陷,或皮皺,內證則噁心、少食、便溏,元氣不能勝毒使之外出,多有內陷致變者,治宜保元湯參歸鹿茸湯木香異功散。若腸滑不禁者,用豆蔻丸白朮散理中湯多效。(葉天士)

痘色初見深紅,失於解散,漸至乾枯黑陷,治當涼血退熱。看其微甚,或利小便,或用解毒。頂雖平陷,不可專責氣虛,例用參、耆補劑,則氣愈盛,而血愈干矣。(吳東園)

痘之黑者,譬之於火,活則為火為紅,死則為灰為黑。又氣不勝其毒,故為之不充突而陷,不紅活而黑耳。書謂變黑歸腎,可笑也。此證牛黃散可治,或燒人屎與蜜水服之,最妙。(《仁端錄》)

疏密

痘欲其疏,疏則毒少;不欲其密,密則毒盛。然疏密之分,尤有喜忌焉。如頭面欲疏,是元首不可犯也;頸項欲疏,是管籥不可塞也;胸堂欲疏,是神明之地,心肺之居,不可觸也;腹背欲疏,是臟腑俞募之所附也。若夫手足,則不忌其密矣。謂之疏者,非但稀少也,即鋪排磊落,大小勻淨,亦可以言疏也。

故不論疏密,而貴論磊落。顆粒分明、尖圓緊實,雖密無妨。謂之密者,非必盛多也,即攢聚黏連,模糊作塊,不分點粒,雖只數處,亦可以言密也。初出紅點才見,而表裡熱候便退者,此即可言其疏也。苟見點雖少,而大熱不解,唇口燥裂,便秘煩躁,此由毒遏於中不能遽出,一、二日後復出,必然稠密,是即初出雖少,未可言其疏也。○痘有先密後疏者,此夾疹夾斑也。

初出一片紅點,難以分辨,至起發後,斑疹退去,惟痘獨在,故先似密而後疏也。有先疏後密者,此有順逆。輕者三、四次出,大小不等,故先似疏而後漸密,此順證也;若初出只面上胸前三、五處,顆粒模糊,根腳腫硬,待至起發,則一齊湧出,故先雖疏而後尤密,此逆證也。

陸續出者,正氣充足,毒氣輕鬆,得以拘束也;一齊出者,表虛毒盛,不能約束,任其奔潰也。(《馮氏錦囊》)

榮枯

夫物濕則潤澤,燥則乾枯。榮枯之分,血實主之。故血者所以營陰陽、濡皮毛、流關節者也。瘡本疏者,血不在多而易充足。瘡本稠密,貴乎血之有餘矣。苟血有餘,則經脈流行,淪於肌膚,浹於皮毛,灌溉滋潤,肥澤長養,自然形色鮮明,根窠紅活也。如血不足,則經脈壅遏,窠囊空虛,黑燥而不鮮明也,枯萎而不肥澤也,皮膚皺揭而啟裂也。《經》曰:諸澀枯涸,幹勁皺揭,皆屬於燥。

又曰:燥勝則乾。由其人血常不足,加以毒火熏灼,反兼燥金之化,精血並竭,是以有此證也。治宜活血養液,散熱解毒,清金潤燥,則乾涸可回。其或濕氣太過,瘡本浸淫、潰爛、難黶者,此又火極而兼水化也。脾強則生,脾弱則死。(《證治準繩》)

老嫩

痘瘡喜老而惡嫩。蒼蠟、嬌紅,色之老嫩也;緊實、虛浮,形之老嫩也;濃濁、清淡,漿之老嫩也;堅厚、軟薄,痂之老嫩也。然老嫩之故,衛氣主之。《經》曰:衛氣者,所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闔者也。是故衛氣強,則收斂禁束,制其毒而不得放肆,乃色蒼而蠟,形緊而實,漿濃而濁,痂厚而堅,自然易壯易黶,雖有邪風穢氣,不能為害也。

如衛氣弱,則不勝其毒,而毒得以恣其猖狂之性,乃色嬌而紅,形虛而浮,漿清而淡,痂軟而薄,必然易破難黶,不待邪風穢氣,而先敗壞矣。(《證治準繩》)

日數

世俗謂幾日發熱,幾日出形,幾日起發,幾日作漿,幾日收黶,此大略之言耳。痘有疏密,毒有微甚,人有虛實,豈可一切拘以日數?如瘡本疏者其毒微,其人中氣實,又能食,自然易出易黶,固不待於旬日者;如瘡本密者其毒盛,其人中氣實,又能食,營衛調和,內外無諸傷犯,至十二、三日可以刻期收黶也。若其人中氣虛,食少,或內外曾有傷犯,或遇氣候乖變,因而難黶。

豈可必拘以日數哉!(萬密齋)

痘之出、胖、灌、黶,各有三日,共十二日為定期。有太過,有不及,或實熱,或虛寒,或雜證,各宜隨證調治。○凡痘每粒以十二日為期,有先出者,有後出者,何得限期概論?(《仁端錄》)

痘之出,有熱一、二日而即出者,有熱至五、六日而始出者,則三日見標之說不必拘。有一出便盡者,有出至五、六日猶未盡者,則三日出齊之說不必拘。有至七、八日而始灌者,有灌至十五、六日而未收者,則三日灌膿,三日收黶之說又不必拘。莫若以出齊為出,以灌足為灌,以收盡為黶,隨時應變,至穩至當。(《橡村痘訣》)

飲食

痘瘡之出,固賴元氣以發之,而元氣之壯,必資乳食以養之。自四、五日以至落痂,飲食不減,二便如常,雖不起發,不紅綻或陷塌,用藥得宜,可保無虞。使乳食減少,兼以泄瀉,則元氣自此而日衰,雖無前證,日後必至藥亦難效,去生遠矣。故四、五日前不食者,此毒盛於裡,猶可治也。

六、七日後而不能食者,雜證百出,行漿不實,雖藥之,亦何益哉!有稟受壯實,又發於五歲之外者,又不可以例論也。(翁仲仁)

痘子不怕稠密,只要能食,無不全者。人以胃氣為本,用藥不可犯胃氣。(萬密齋)

四、五朝不食,有因唇口腫硬,動則裂血畏痛,故不食,此胃熱甚也。藥用十神解毒湯,加黃連、石膏,外用甘草石膏水,羊毛筆不時掃洗,唇口和軟,自能食矣。(《橡村痘訣》)

痘證禁絕葷腥是矣。然亦有富貴之子,脾胃賴此以養,一旦使之不食,則生生之氣將何以熏蒸長育乎?是又不可以常法論也。(《慈幼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