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志宏

《簡明醫彀》~ 卷之一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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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3)

1. 臨病須知

臨病時,古有望、聞、問、切四法。切脈固為重,望、聞、問尤居先。當細察受病之源,辯其所現之象。望其色之榮枯,聞其聲之勇怯,問其飲食進否,喜冷喜熱。探其胸腹有無痛處,便溺秘利。驗其目睛、鼻、舌、氣息、蜷臥挺身、向內向外。次診脈理,明表裡虛實,寒熱陰陽,有餘不足,與外證相參合不合。

酌見病之淺深正變,明辯病之同異真似。追溯病前日如何,又預料病後日如何。急則治標,緩則治本。或當正治,或當從治。病劇者,再候兩足太谿、太衝、衝陽之脈。更驗服過某方某藥,著意詳審,盡得病情,始擬方立案。在患病者,尤當以自己平日嗜好性情及受病原由,詳細說與醫者。

倘諱疾忌醫,則是助庸醫之謬,掣明醫之肘,而自貽其禍也。又醫者固當熟透古方,當神契物性。蓋藥品有陰陽升降、氣勝、味勝等之不同,須令洞徹詳明,則取用時能不泥古而不悖古。所謂藥不執方,合宜則用。古人方藥,但陳大略,原俟後人潤色。

蓋天時有寒燠之不同;民居有燥濕之不同;人身有老少、強弱、肥瘦、黑白、飲啖多寡之不同;病情有內外虛實,似虛而實,似實而虛,似寒而熱,似熱而寒等之不同;其間情態百變,相機時措。古所稱神聖工巧,豈異人任哉?又凡治法用藥,有奇險駭俗者,只要見得病真,便可施用,不必顧忌。即如病有臨危,原屬有餘,失於攻下所致,雖至幾微欲絕,猶當攻下取效。

若久瀉久痢,至於滑脫不禁,則宜劫止而後調之。如國家以刑治奸盜,以兵卻虜寇,不得已而用權,權不離經,非霸術也,王道也。乃有醫謬稱王道,一味平補調停,此可施與不足,不可施於有餘。施於有餘,則邪氣得補而愈盛,是速其斃也。又有遇危難證,如大黃附子,迥若霄壤,恐致殺人,而惟用中和之方,無大熱大寒,救療而死,其殺人一也。病家無識,喜其平穩,卒受害而不覺。

悲夫!雖然臨病妙用,全系平日之識見,學力明透精熟,豈能徼倖襲取於朝夕哉!

2. 制方定規

醫有成法、有活法,成法師古不可悖,活法因時不可拘。古方切中人病,自有定見。品味及分兩,皆按君臣佐使,不可漫為增減,其制丸散,用服時候,悉有肯綮。蓋心肺居上屬陽,治心肺,藥必大丸調化,或湯散,或噙咽,皆使易化,必飯後臨睡服之,欲其藥氣戀於心肺也。

腎肝居下屬陰,治腎肝,藥必細丸吞服,以煉蜜、酒糊、黃蠟等為丸,皆使遲化,必早空心服,更以乾物壓之,欲藥氣令直達於腎肝也。脾為中州,藥須細丸,或水疊、或蒸餅糊、或棗肉、或飯丸,服於半飢半飽巳時之分,使藥氣正歸中州也。如風、火、寒、暑急證,欲取功速者,及走表四達者,皆以湯散為主。

湯者蕩也,取其盪滌;散者散也,欲其疏散。如虛損淹延之病,不能一時奏效者,主以丸,丸者緩也。令其從容培植,各有定格。常見時俗,心肺丸方減數味,加肝腎病之藥;腎肝丸方減數味,入心肺病之餌。上下混淆,皆不奏功。虛費藥本為輕,遷延病深為重,若此者,須分二方早晚各服為是。

3. 病分寒熱

病有寒有熱,有似寒實熱、似熱實寒者,皆須細審。經曰:諸躁狂越,驚惑悲笑,屬於熱。喘嘔吐酸,暴注下迫,諸禁鼓慄,皆似寒實熱,治以涼藥。諸病上下所出水液,澄徹清冷,面青肢厥,屬於寒;面紅不熱,躁渴,不喜冷飲,欲坐臥泥水、井中,皆似熱實寒,治以熱藥。心盛則生熱,腎盛則生寒,心虛則熱攻於內,腎虛則寒動於中。

此熱清,寒溫,虛補,實瀉也。有初感熱病,因過服寒劑及生冷之類,遂變而為寒者;有初感寒病,因過服熱藥及薑、椒之類,變而為熱者。不知用藥之法,中病即止,治之太過則病外添病矣。如病家不知脈理,欲辯寒熱,但看病人畏熱惡火,怕日色暖氣,口渴思飲冷湯水,大便閉結,小便短赤,心煩身躁,多言聲響,不寐,仰身挺臥,喜睡涼處,皆屬熱證。凡病人畏寒喜暖,口不幹,思飲熱湯,大便利,小便長,口鼻氣冷,懶言蜷臥,皆屬寒證。

熱多屬實,寒多屬虛,仿此推之,寒熱虛實,皆可辯矣。

4. 傷寒不藥

諸病中,惟傷寒關係最重,然治之亦有捷要。但乘其初起在肌表時,蚤如法治之,無弗愈者。譬御盜於未入室之前,自易驅除,要在審辯的確。所謂陰盛陽虛,汗之則愈,下之則死;陽盛陰虛,下之則愈,汗之則死。差毫釐謬千里,不死於病而反死於醫藥,不如不藥之為愈矣。

故曰傷寒不藥為中醫。蓋或值旅邸舟次,或山僻鄉村,無明理醫家,切勿妄服藥。凡傷寒初起,頭疼身痛,怕寒拘急,無汗,為寒傷榮,即宜絕戒腥酒穀味,諸果飲食,一切有形難化之物。更宜卻勞,斷怒氣、房欲、風寒,安臥。急取帶須蔥頭一握,生薑五錢,陳皮二、三錢,細茶葉一撮,白梅一個,紫蘇三錢。

水二大鐘,砂鍋煮沸,以被袱覆患者,頭入藥確,令熱氣先熏頭面,汗出,再乘熱飲一大鐘,渣即煎,接飲。以厚被覆身,裹頭烘足,俟汗出至足為愈。腿足無汗,而身熱頭疼仍在者,寒邪未盡也,宜再發微汗。如病初起,頭疼身熱大汗出者,屬風傷衛,不必發汗,恐有亡陽之害。

如自有微汗,仍如前法,再略取汗。前法中去紫蘇、蔥頭,加黑棗三個煎服,汗止為愈。如起病時,胸膈脹滿,因傷谷、肉諸物,本日即與淡鹽湯熱飲三、二碗,以吐出飲食為度。不得吐,即以所傷之物燒灰,薑湯調服。如過數日者,用薑、蔥熨(法見傷寒。)最忌腥、酒。

米湯不飲一口,必無餓死之理,絕戒穀味,易安。如絞腸沙,米湯一口,殺人例也。如口乾大渴,但飲茶、白湯、燈心湯、薑湯。或至七、八日熱極,則加雪梨、西瓜、鮮菱、嫩藕、生蘿蔔,惟搗取清汁啜之,去渣。凡調理不如法,至數日後熱邪傳裡,身大熱,口大渴,譫語煩躁,狂言發斑,大便閉;或下利穢水,揚手擲足,揭去衣被,唇焦,舌白苔漸變黃黑;或天氣暄熱,內外熱極。

可將病人臥於涼地席上,四圍多致水盆,令病人手浸水中;或更以青布一幅,浸濕覆於胸前,切宜避風,必病人喜好,方可為之。若渴極欲水,問其欲飲幾何,但與之半,勿多飲。或和蘇葉、薑汁、砂糖、滷梅之類亦佳,勿強與水,致水結胸之患。又有大熱至六、七日,忽然作冷,厚加蓋覆猶寒,戰悚不定,此名發戰,乃正氣復而邪欲出之象。急宜泡薑湯一大壺,置病人胸前,任意呼啜,以助正氣,少頃正勝邪散,汗出而解矣。

如七、八日外熱退,或乍有潮熱,二便通快,胸膈清爽,惟以清米湯飲之,漸加稠湯,進薄粥,以少為貴。若進腥酒,立刻番復,更慎房室。尤有鄉村專務殺牲禱神,所謂食歸眾口,罪歸病人。惜哉!又陰證傷寒,腹痛肢冷,依中寒條多吃濃薑湯,炒鹽熨,用灸法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