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楚瞻

《馮氏錦囊秘錄》~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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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1. 自序

大哉!醫道之不可不知也;慎哉!醫道之不可不知也。人不知醫,則養生之道何以明?良相之心何以濟生?知之而不深,其患尤甚。病有虛虛實實之變,法有正治、從治、標本、攻補先後之宜,識認不清,龍雷者治作實火,中空者治作內余,血虛作楚治作風邪外束,火冒頭痛治作太陽受寒,腎虛作瀉治作脾胃內傷,燥澀膈噎治作痰火鬱滯,無根脫氣上衝治作有餘消導,腎虛奔豚遊痛治作血塊峻攻,以至脾虛困倦之瘧疾,誤為肝強而消伐;勞傷虛襲之微邪,誤為傷寒而重疏;困倦內傷之微滯,誤為傷食而重攻。

且外微熱而里和思食,少少進食何妨?因微熱而嚴禁之,每多餓死之冤;表氣虛而畏寒怕風,微微養衛最宜,疑外感而遽汗之,常有亡陽之嘆;不顧本而徒顧標,標未盡而本先拔,縱標盡而何功?不切脈而惟問候,候有誤而脈無虛,候若異而何據?守千古以上之成方,奈千古以下之人病情不合;讀萬載傳流之證論,嗟萬載傳流以下厚薄迥殊。本厚者,何妨忘本攻邪;本淺者,理宜顧主逐客。

白話文:

醫術實在是太重要了,不可不了解!人若不懂醫,又怎麼能明白養生的道理?怎麼能有良相救人的仁心?就算懂一點,但理解不透徹,反而會造成更大的禍害。疾病有虛實變化,治療方法也有正治、從治、標本、攻補先後等不同方式,若辨識不清,就會把虛火當作實火治療,把虛弱當作內熱治療,把血虛當作風邪外束治療,把火冒頭痛當作太陽受寒治療,把腎虛當作脾胃內傷治療,把燥澀膈噎當作痰火鬱滯治療,把無根脫氣上衝當作有餘消導治療,把腎虛奔豚遊痛當作血塊峻攻治療,甚至把脾虛困倦的瘧疾誤認為肝火過旺而消伐,把勞傷虛襲的微邪誤認為傷寒而重疏,把困倦內傷的微滯誤認為傷食而重攻。

還有,病人外感微熱但內里想吃東西,只要少量進食無妨,卻因為微熱就嚴禁飲食,導致許多餓死人的冤枉事;病人表氣虛弱怕冷怕風,稍微溫養元氣最合適,卻懷疑外感而急於發汗,常常導致陽氣耗散;不顧根本而只顧表象,表象還沒解決就急於拔除根本,就算表象解決了又有什么用?不把脈只問診,診斷錯誤卻沒有脈象證實,診斷結果不同又有什么依據?一味守着千古流傳的方劑,卻不顧千古之後的人病情已不相同;只讀万载流传的医书,卻不知萬載之后的人體狀況和疾病已迥然不同。体质强壮的人,可以忘掉根本而攻打邪氣;體質虛弱的人,就應該顧護元氣,驱逐病邪。

凡此種種,察治稍乖,安危頓異,豈不難哉!況男婦之治不同,少長之候有別。先哲云:寧治一男子,莫治一婦人;寧治十婦人,莫治一小兒。蓋言其診治之更難也。何則?凡治病有望聞問切四法,若嬰孩,一見生人,定聲啼色變。若是則聲不得其平,色不得其正,而望聞之法廢矣。

飢飽未知,痛癢莫曉,欲問其所苦,詢其所由,莫得一二。且脈氣未全未固,嬉戲之餘,脈因而動;寧息之際,脈因而靜,則問切之法又廢矣。四法既廢,察治實難,自非受術精微,闡明至理,視於無形者,安得臨症別有一種玄機,深見五內而極得心應手之樂,口不能言之妙哉?!張自業醫以來,日夕兢兢,常思人命最重,所任匪輕,況寄蜉蝣於六合,得天地好生之德以有生,敢不體天地好生之德以濟人!奈資稟庸拙,不學心聾,徒懷濟世之至誠,深愧測海之淺見。然要之見雖淺,而念則誠,計唯圖盡吾心而已。

白話文:

這些種種情況,只要診治稍有偏差,病人的安危就會截然不同,難道不難嗎?更何況男女的治療方法不同,小孩和成年人的狀況也有差異。古人說:「寧願治一個男人,也不要治一個女人;寧願治十個女人,也不要治一個小孩。」這正是因為他們更難診治。為什麼呢?因為診治疾病有望聞問切四種方法,但對於嬰兒來說,一見到生人就哭鬧變臉。這樣一來,聲音就無法正常,面色也無法如常,望聞之法就失效了。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餓飽,也無法表達疼痛或癢癢,想要詢問他們哪裡不舒服,追問病因,也一無所獲。而且他們的脈象還不穩定,玩耍時脈搏會跟著跳動,睡覺時脈搏也會跟著靜止,問切之法也失效了。四種方法都失效,診治確實困難,若非醫術精湛,通曉醫理,能洞察無形之症,怎麼能臨症時另有一番玄妙,深入五臟六腑,達到得心應手的境界,體驗那種難以言喻的妙處呢?!我從醫以來,日夜兢兢業業,始終銘記人命至重,責任重大,更何況我們如同蜉蝣般渺小,得益於天地生生不息的德行而得以生存,怎麼能不效法天地生生不息的德行去救助他人!然而我的天賦平庸,不善於學習,心靈如同聾子一般,徒懷濟世救人的至誠,卻深感自己見識淺薄,愧愧不安。但即使見識淺薄,我的心意卻是真誠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我所能,竭盡全力。

爰是殫心課纂《雜症大小合參痘疹全集》、《內經纂要》、《藥性合參》以及女科、外科、脈訣諸書,計共二十餘篇,凡歷三十載而始竣目今聖天子道德性成,萬庶均歌堯舜,慈愛念切,群黎遍頌羲皇。奈張衰老殘疾,既不能少效蟻力,敢不復仰體天心,謹抒野人管龠之見,少左醫訣,微盡鄙懷,以證四方,高明愛我,摘其疵而明教之,幸甚。

康熙歲次甲戌夏六月既望後學馮兆張謹識

白話文:

因此我耗尽心力,编纂了《杂症大小合参痘疹全集》、《内经纂要》、《药性合参》,以及妇科、外科、脉诀等书籍,总共二十多篇,历经三十年才完成。如今圣天子道德高尚,天下百姓都歌颂尧舜,慈爱之心切切,黎民百姓都赞颂羲皇。无奈我年老体衰,残疾不堪,不能再像蚂蚁一样贡献微薄之力,怎敢不仰体天心?谨以此拙劣之作,略微佐证医诀,稍尽鄙陋之心,以供四方之人参考。望高明之人爱惜我,指出我的错误并教诲我,万分感谢。

康熙甲戌年夏六月望日,后学冯兆张敬识。

嘗觀上古之醫立方,重劑克削,如麻黃、承氣、陷胸、抵當等湯,咸獲其效,所以立法垂訓後人;中古之醫,則有參蘇飲、人參敗毒散;至於東垣、立齋,則有補中益氣、人參養榮等湯,以為虛人發散之用。蓋因天地氣化之厚薄迥殊,而人稟受之強弱大異,因時處方,是以如斯之不同耳。

迄乎今也,氣化轉薄,稟受更衰。況多縱恣以耗其真,妄動以戕其性,思慮以傷其神,嗜欲以竭其精,自身既不能永享遐齡,而其為子嗣者,所稟更薄矣。氣血即虛,變現百出,書即所謂難以名狀也。再或七情稍動於中,疾病蝟起於內,非若古之天稟即厚,性成淳樸,先後之氣充足,縱有六淫外犯,惟用重劑以竭之可愈者,況《內經》有云:邪之所湊,其正必虛。

白話文:

古時候的醫者在開藥方時,注重藥材劑量,像麻黃湯、承氣湯、陷胸湯、抵當湯等,都十分有效,因此留下了這些方子教導後人。到了中古時期,則出現了參蘇飲、人參敗毒散等方子。而東垣、立齋等人則以補中益氣湯、人參養榮湯等方子來治療虛弱的人。這是因為天地間的氣化厚薄有別,人們的體質強弱不一,所以才需要根據不同情況開不同的藥方。

如今時代不同了,氣化變薄,人們的體質也更弱。再加上很多人縱慾過度耗損精氣,胡亂行動傷及本性,思慮過度傷神,貪慾過度耗精,自身難以長壽,更別說他們的後代,體質更加虛弱。氣血不足,就會產生各種病症,書上稱之為「難以名狀」。而且一旦情緒波動,疾病就很容易出現。不像古代人天賦強健,性情淳樸,先天後天的精氣充足,即使受到外邪侵襲,也能用重劑驅除病邪。正如《內經》所說:「邪之所湊,其正必虛。」

不治其虛,安問其餘?又曰:精神內守,病安從來?可見百病之來,必由於虛,而有邪之湊,更由於虛,故許學士有讀仲景書,守仲景法,未嘗用仲景方,乃為得仲景心也。張所以有纂集上古、中古、近世群賢諸論,以明強弱補瀉之宜;更集幼科方脈合參,以廣先天后天,少壯厚薄之異;更集女科、外科各論,以辨陰陽內外之殊;更詳聲形色脈,以為望聞問切之用,計成二十卷,於前冊矣。

至於痘疹,既由先天受毒之輕重,稟賦之厚薄,更關後天氣血之盛衰,調治之宜,否則,其上古、中古、近世之所稟不同,而古遺補瀉諸方定論,亦難取為仿法矣。故張亦將先後群賢諸論,條分各門,匯列備悉,復揣古哲未盡之旨,並張寤寐心得之微,贅之於末,以證後賢。

白話文:

一個人如果身體虛弱,怎麼能期待其他方面都健康?古人說:「精神內守,病安從來?」這說明所有疾病的發生,都源於身體虛弱,而外邪入侵則更需要依賴虛弱的身體才能得逞。因此,許學士精研《傷寒論》,遵循仲景醫學,卻不拘泥於仲景的方劑,才真正領悟了仲景醫學的精髓。張仲景則彙集了上古、中古、近世醫家的論述,闡明了補瀉的運用原則,又整合了兒科方脈,說明了先天、後天以及少壯、厚薄的差異,並專門收錄了婦科、外科的論述,區分了陰陽、內外的不同。此外,還詳盡地記述了聲、形、色、脈,用於望聞問切,編成二十卷,成為醫學典籍。

至於痘疹,不僅與先天受毒的輕重、稟賦的厚薄有關,也與後天氣血的盛衰、調治是否得宜息息相關。因此,古今醫學理論有所不同,古代的補瀉方劑也不一定能完全套用。所以,張仲景也將前人醫家的論述分門別類,匯集完整,並補充了古人未盡之言,以及自己多年來的臨床經驗,作為後世醫者借鑒。

但張七齡,先嚴見背,痛乏趨庭之訓;長因貧窶,苦無膳讀之資,雖由諸生以入國學,實以岐黃之道牛馬四方。甲子部試入都,因而寄跡燕地者二十載矣。黑髮已成皓首,倦飛之鳥知還,愧無一事之成,特展半生之秘,深慚不學無文,敢望大方教政,神而明之,使長幼共沐乎春風長養之中,皆出後賢,誠求利濟之德,實為壽世無疆,張私為之預慶預禱也。

康熙歲次壬午立春日書於燕臺邸舍後學馮兆張謹識

白話文:

張七齡先生,父親早逝,無緣受其教誨;家境貧寒,也難以供他讀書。雖然他曾以讀書人的身份入國學,但他真正熱愛的卻是岐黃醫術,因此奔波四方,行醫救人。甲子年他參加科舉考試,來到京城,之後便在燕地住了二十年。如今黑髮已白,倦於飛翔的鳥兒也知道要回家了,卻愧無寸進。如今他將自己半生的醫術心得公之於世,深感自己學識淺薄,文采不足,只敢請求大方之士指點迷津,讓後輩都能在您的教誨中成長,成為棟樑之材。這是為了造福世人,讓您的壽命無疆,張七齡在此提前祝賀和祈禱。

康熙壬午年立春日,燕臺邸舍,後學馮兆張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