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祖

《醫學實在易》~ 卷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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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1)

1. 錄《千金》孫真人治霍亂吐下治中湯

道光三年,家君年七十一歲。於三月初旬,右脅之旁生一瘡癤,大約有二指長,不及一寸,其痛時竟如刀刺。城中諸外科無不延而診之,每敷藥而痛更甚。端午後肌肉漸消,飲食亦漸減,再後一月,日間只飲稀粥,多不過一、二茶鍾。新秋以後病轉劇,煩躁不寧,日夜不得安枕,水米不能沾牙者十餘日(犀)不得已急備後事。

忽於中秋夜半略醒(犀)以米湯半杯飲之,更見飽脹(犀)思天下豈有半月絕谷之人,尚能生存之理,婉勸家君,每日強飲稀粥數匙。三日後,每早晚可進一茶杯,精神甫定,即命(犀)曰:我數年所著之書尚未完備,即霍亂吐瀉二條,亦須重補。前三年患此病而死者十有八、九,其死為死於藥。

霍亂一證,今有無知輩以「絞腸痧」疾食谷則死之實證,妄名為「乾霍亂」,以傷寒霍亂證名為「濕霍亂」,兩峰相峙,其藥互相通用,貽害豈止一、二人乎。命錄仲景理中湯,孫真人治中湯,一以正群言之失,亦以見古人立法之純也。

治中湯

人參,乾薑,白朮,甘草(各三兩)

上四味,㕮咀,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分三服,不瘥,頻服三劑。遠行防霍亂,依前作丸,如桐子大,服三十丸,如作散,服方寸匕,酒服亦得。若轉筋者,加石膏三兩,予恐石膏味薄,再加三兩,合前成六兩(仲景云:若臍上築者,腎氣動也,去朮加桂心四兩;吐多者去朮加生薑三兩;下多者復用術;悸者加茯苓三兩;渴欲飲水者,加朮合前成四兩半;腹中痛者加人參,合前共四兩半;若寒者,加乾薑,合前共四兩半;腹滿者,去朮加附子七枚。服湯後一食頃,服熱粥一升,微自溫,勿發揭衣被。

聖訓煌煌不忌粥也。)

張路玉曰:「《經》云:清氣在陰,濁氣在陽,榮氣順行,衛氣逆行,清濁相干,亂於腸胃,則為霍亂。」多由寒邪傳入下焦,中焦飲食因之不知,是即形寒飲冷者,三焦傷也。然質有陰陽偏勝,病有寒熱乖暌,所以《傷寒論》首言熱多欲飲水者五苓散,寒多不欲飲水者理中丸。《千金》更名「治中」列之三焦。

理是理寒熱不和,治是治揮霍撩亂。總取乾薑之辛溫,以鼓舞參朮之健運,行甘草之紆緩,與五苓散中用桂之意不殊,雖寒熱多少不同,而溫散之理則一。朱奉議加青橘二皮,以治飲食所傷,《千金》又增轉筋一則,補《傷寒論》之未備。舉世知轉筋用木瓜,專取酸收夏秋之濕熱傷脾。

此因清氣在陰,而走腸胃,故用乾薑;濁氣在陽,而擾筋脈,故用石膏,至於理中丸加減諸法,並宜確遵。觀吐利止,而身痛不休者,宜桂枝湯小和之,及四逆湯、通脈四逆湯、甘草瀉心湯、附子粳米湯等方,端不出《傷寒》、《金匱》厥氣逆上諸治也。

白話文:

道光三年,我的父親七十一歲。在三月初的時候,右邊脅骨旁邊長了一個瘡癤,大概有兩指長,不到一寸寬,痛起來像刀刺一樣。城裡的外科醫生都請來看診,但每次敷藥後反而更痛。端午節過後,肌肉逐漸消瘦,食慾也漸漸減少,再過一個月,白天只能喝稀粥,而且每次喝不到一、兩個茶杯的量。到了秋天病情更加嚴重,煩躁不安,日夜都睡不著覺,十多天沒辦法吃東西,我不得已開始準備後事。

突然在中秋節半夜,父親稍微清醒過來,喝了半杯米湯,卻覺得肚子很脹。我想,哪有半個月沒吃東西的人還能活著的道理,就勸父親每天勉強喝幾匙稀粥。三天後,早晚都能喝一杯茶的量,精神才稍微好轉。父親就說:「我幾年寫的書還沒完成,尤其是關於霍亂吐瀉的兩條,還需要重新補充。前幾年因為這個病而死的人有十之八九,他們是死於用藥錯誤。」

關於霍亂這個病,現在有些無知的人把「絞腸痧」這種吃了東西就會死的病,錯誤地叫做「乾霍亂」,把傷寒引起的霍亂稱為「濕霍亂」,兩者混淆不清,用藥也互相通用,造成的禍害豈止一、兩個人?所以我決定記錄下張仲景的理中湯和孫思邈的治中湯,一方面糾正這些錯誤的說法,一方面也讓大家了解古代醫學處方的精純。

治中湯

人參、乾薑、白朮、甘草各三兩。

以上四味藥材,切碎,用水八升煎煮到剩三升,分三次服用。如果沒好,就頻繁地服用三劑。如果要遠行,為了預防霍亂,可以按照這個方子做成丸藥,像桐子那麼大,每次服用三十丸;或者做成散劑,每次服用方寸匕的量,用酒送服也可以。如果出現抽筋,就加入石膏三兩,我怕石膏藥性不夠,再加三兩,總共六兩。(張仲景說:如果肚臍上方的氣跳動,這是腎氣動的表現,就去掉白朮,加入桂心四兩;如果吐得很厲害,就去掉白朮,加入生薑三兩;如果拉肚子很厲害,就用回白朮;如果心悸,就加入茯苓三兩;如果口渴想喝水,就加入白朮,總共四兩半;如果肚子痛,就加入人參,總共四兩半;如果怕冷,就加入乾薑,總共四兩半;如果肚子脹滿,就去掉白朮,加入附子七枚。服藥後,過一會兒,再喝一升熱粥,讓身體微微溫暖,不要掀開被子。)

聖人的教誨明白地說可以喝粥,並沒有禁忌。

張路玉說:「《黃帝內經》說:清氣在下,濁氣在上,營氣順行,衛氣逆行,清濁相互干擾,擾亂腸胃,就會發生霍亂。」大多是因為寒邪侵入下焦,導致中焦的消化功能失調,這是因為身體受寒又喝了冷飲,傷到了三焦。但是人的體質有陰陽偏盛,疾病有寒熱不同,所以《傷寒論》首先說,熱證比較嚴重、口渴想喝水的,用五苓散;寒證比較嚴重、不想喝水的,用理中丸。《千金方》把這個方子改名為「治中」,把它列在治療三焦的方子中。

「理」是調理寒熱不和,「治」是治療上吐下瀉的霍亂。總體來說,都是取乾薑的辛溫,來鼓舞人參和白朮的健運,再用甘草的緩慢作用,和五苓散中使用桂枝的用意一樣,雖然寒熱的程度不同,但溫散的道理是一樣的。朱奉議在方子裡加入青橘皮,用來治療飲食損傷,《千金方》又增加轉筋的內容,補充了《傷寒論》的不足。大家只知道轉筋要用木瓜,只知道用它酸澀的藥性來收斂夏秋季節的濕熱傷脾。

這是因為清氣下降到陰分,走竄到腸胃,所以要用乾薑;濁氣上升到陽分,擾亂筋脈,所以要用石膏。至於理中丸的加減用法,都應該嚴格遵守。觀察到吐瀉停止,但身體疼痛沒有好轉的,應該用桂枝湯來稍微調和;還要用四逆湯、通脈四逆湯、甘草瀉心湯、附子粳米湯等方子,這些都沒有超出《傷寒論》、《金匱要略》中治療厥氣上逆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