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岐救正論》~ 卷之四 (3)
卷之四 (3)
1. 直中傷寒
壬午仲冬錦衣尉軍一婿往鄉冒雨寒濕侵內。及歸服表劑數帖。燥悶呃逆。二便不通。再延周等皋治以桂附理中亦不見效。越六日延余治之。六脈沉微代散。太谿衝陽。絕不見動。余斷以次夜當死。勉開一方。令其與別醫商治夫前症本屬理中奈何反以辛涼益助病勢枉斃人命哉。
白話文:
壬午年仲冬時節,錦衣衛軍的一位女婿前往鄉下,途中遇雨淋濕,寒濕之氣入侵體內。回家後,服用了幾帖表劑,卻出現燥熱、胸悶、呃逆、大小便不通的症状。又延請周姓醫生等名醫,以桂枝、附子等溫熱藥物治療,但效果也不佳。過了六天,才請我診治。
我診脈時發現六脈沉細微弱,脈象散亂,太谿、衝陽二脈幾乎摸不到。我斷定此人將在今晚死去。勉強開了一張方子,並叮囑家人讓其他醫生一同商議治療方案。
此人先前的症狀屬於脾胃虛寒,理應服用溫補藥物,為何反用辛涼之品,反而助長了病勢,最終導致枉死?實在令人痛心!
2. 陰燥傷寒
即病夾陰諸陰症。不早治療。或治療失宜。越數日而發燥如狂是也往往醫家誤作陽狂治療速人死地可勝悲悼。傷寒之難。政此疑似關頭參詳不到耳流醫中惟程鳳山識之。
癸未夏浦尾鄭思長子因割肝救父。未幾病風寒入內。越六日羿治察為陰燥如狂之症脈結代無力。辭不治。次日果歿。夫傷寒陽症。越七日九日難治。陰症越四日六日不治。陽毒越五日七日難治。陰毒越兩日四日不治陽狂慢治。百僅一死。陰燥早療。百可一生。然陽症亦有越七日九日或十四日而愈者。
倘體實脈實寒邪只循經絡不幹臟腑經盡氣復即不藥亦當自愈未有藥之而不愈者至陰症則寒邪內侵臟腑元氣益傷藥對症而緩施尚有死者未有不藥而不死者亦未有藥不對症而不速死者也內經云病勢已過。命將難全。可不熟思。若其不分陰陽虛實。不察病期久近。一概投劑。殊昧吉凶。
白話文:
患病時伴隨陰邪症狀,若不及時治療,或治療方法不當,數日後就會出現躁狂的症狀。很多醫生誤認為是陽狂,用治療陽狂的方法,反而加速了病人的死亡,令人悲痛。傷寒病的難點就在於容易混淆,判斷不準,許多醫生都無法識別。只有程鳳山懂得辨別。
癸未年夏天,浦尾鄭思的長子為了救父親割了肝臟,不久就染上了風寒,六天后病情加重,羿治診斷為陰燥狂症,脈象沉結無力,拒絕治療。第二天果然就去世了。傷寒陽症,七天九天難治,陰症四天六天不治。陽毒五天七天難治,陰毒兩天四天不治。陽狂可以慢慢治療,十個病人中只會死一個。陰燥要及早治療,十個病人中就可救活九個。不過,陽症也有七天九天甚至十四天後痊癒的例子。
如果體質強壯,脈象有力,寒邪只在經絡中運行,沒有侵犯臟腑,經絡氣血恢復後,即使不用藥也能自愈,不可能出現不用藥就無法痊癒的情況。但陰症就不一樣了,寒邪入侵臟腑,元氣受損,即使用藥對症治療,也可能導致死亡,更不用說不用藥了。而且,用藥不對症就會加速死亡。內經說:“病勢已過,命將難全。”我們應該認真思考。如果不分陰陽虛實,不辨病程長短,一味用藥,就難以預測吉凶。
實自召謗耳。
癸未冬明經李願夫猶子勝之患夾陰傷寒發燥。彼初延一世醫。一僧醫。所藥皆知母柴芍升麻陳皮半夏羌活葛根之屬。余斷以難越三日。辭不治。至期果歿。東垣曰陰燥之極。欲坐井中。陽已先亡。醫猶不悟。復指為熱。重以寒藥投之。其死也何疑焉。成無己曰。雖燥欲坐井中。
但欲水不得入口是也。內經云無盛盛無虛虛而遺人夭殃無致邪無失正而絕人長命若輩徒知見病治病不顧虛實真假殺人反掌罪可勝誅哉。
白話文:
這分明是自己招來謗言啊!
癸未年冬天,明經醫生李願夫的兒子勝之患上了夾陰傷寒,發燒乾燥。起初,他們延請了一位名醫和一位僧醫,開的藥方都包括知母、柴胡、芍藥、升麻、陳皮、半夏、羌活、葛根等等。我斷定他活不過三日,便拒絕治療。到期果然就去世了。東垣先生說,這是陰燥之極,就像想坐在井裡一樣,陽氣已經先亡了,醫生卻不明白,還誤以為是熱症,又用寒藥去治療他,他死得有什麼奇怪呢?成無己說,雖然是燥症,但想坐在井裡,只是想喝水卻無法入口而已。
《內經》說,沒有極盛便沒有極虛,人就會夭亡;沒有去除邪氣,沒有遵循正道,人就會短命。像這些人只知道看病治病,不顧虛實真假,殺人反掌,罪過實在難以抵擋啊!
3. 勞力傷寒
癸未仲秋比鄰林楚畹之母勞力感寒。頭眩發熱。前醫誤以為太陽表症而投辛發之藥。連五劑不痊。及延余治六脈洪緩無力兩手微見瞤動此乃過飲表劑因致元氣大虛血不榮筋法應溫補遂用補中益氣湯。加肉桂炒芍。兩服熱退身涼脈亦斂。再劑瞤動亦止。至十餘日。病大便秘塞。
余仍用前湯。去柴胡倍人參。加秦艽棗仁。以大棗為引。服二劑。大便潤通。小便清利頓覺爽然設使妄用硝黃攻瀉之藥大泄真陰必致不起。
白話文:
癸未年仲秋時節,鄰居林楚畹的母親因勞累受寒,出現頭暈發熱的症狀。先前看診的醫生誤以為是太陽表證,便開了辛溫發散的藥物。連續服用五劑藥後,病情仍然不見好轉。
後來林母家屬請我診治,我診脈發現脈象洪大而緩慢,無力,雙手微微顫抖。這表明是過度服用發散藥物,導致元氣大虛,氣血不足,筋脈失養。因此,我採用溫補的方法,使用補中益氣湯,並加入肉桂炒芍藥。服用兩劑後,發熱退去,身體涼爽,脈象也收斂了。再服一劑,手顫的現象也消失了。
十多天后,林母出現大便秘結的症狀。我仍然沿用之前的湯藥,去除柴胡,加倍人參,並加入秦艽和棗仁,用大棗引導藥力。服用兩劑藥後,大便通暢,小便清利,頓時感到輕鬆舒暢。
假如當時胡亂使用硝石、黃連等攻瀉的藥物,就會導致大量損失真陰,必然會危及性命。
甲申春內翰陳伯全弟伯容。患前症。服表劑不瘥。益見昏晌。餘脈其心部沉結。諸部虛浮無力。得之勞郁。彼以為確中病情。服補中益氣湯。加羌活黑梔。少佐肉桂兩服即愈。詢之蓋為年來與一豪家構訟。僕僕公庭。未免觸事惱意。神思為病耳。嗟乎此亦可以表劑而潛耗其真氣乎。
東垣辨惑論云舉世醫者。皆以飲食失節。勞役所傷。中氣不足當補之症認作外感風寒客邪有餘之病重瀉其表使榮衛之氣外絕其死只在旬日之間所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可不詳辨乎。
白話文:
甲申年春天,內翰陳伯全的弟弟伯容生病了,症狀像是外感,吃了表證藥也沒好轉,反而越來越昏沉,脈象在心部沉結,其他部位虛浮無力。我診斷出他是勞累鬱結所致。他原本認為是確切的中風病,服用了補中益氣湯,加了羌活和黑梔子,再佐以少量肉桂,吃了兩劑就痊癒了。詢問之下,原來他近來跟一戶富戶打官司,奔波於公堂,難免觸事惱意,神思不寧而致病。唉,這也能用表證藥物,而潛耗他的真氣嗎?
東垣辨惑論中說,世上的醫生,都把飲食失節、勞役所傷、中氣不足需要補的病症,當作是外感風寒客邪有餘之病,一味地瀉其表,使榮衛之氣外泄,其人離死不遠,所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難道不可詳辨嗎?
4. 挾虛傷寒
所謂挾虛者。乃平昔飲食起居失宜。勞役房帷所致天真隱耗觸邪易襲倘初犯而即溫經理寒。不一二劑。便可頓愈。何至誤投喪生乎。崇禎癸未仲冬嘉禾司理孫鶴林弟墨林年僅四旬。患前症。初延一名醫作外感治。因他出。授以小柴湯七帖。令連日服之。經旬漸劇。再延範曰生。
生驚告曰。脈已變。當奈何。令再別請。及陳雪潭至。作傷寒壞症論。議用人參二兩。熟附二錢。煎服隨吐。至次晚介王則奚來請診其六脈俱脫。且已發燥。予曰此症本屬因虛感寒。初治得無錯服涼藥乎。渠二子曰政為某所誤耳。予又云今已發燥而脈沉絕。法在不治。即投參附湯亦無及矣。
白話文:
所謂「挾虛者」,就是指平時飲食起居不當,勞逸過度,導致身體元氣虧損,抵抗力下降,容易受到外邪侵襲。如果一開始就用溫經散寒的方法治療,一兩副藥就可以很快痊癒,怎麼會錯治而致死呢?
崇禎癸未年(西元1643年)冬天,嘉禾縣司理孫鶴林的弟弟墨林,年僅四十歲,患有這種疾病。一開始,他找了一位醫生,按照外感病症治療。那醫生出去了,留下了小柴胡湯七帖給墨林,讓他連續服用。十天后病情加重,又找了範曰生醫生。
範曰生醫生驚訝地說:「脈象已經改變了,怎麼辦呢?」他建議再請其他醫生。後來陳雪潭醫生來了,診斷為傷寒邪氣侵襲導致的嚴重症狀,建議用人參二兩,熟附子二錢煎服,如果服下後吐出來就繼續服。
當天晚上,王則奚醫生來給墨林看診,發現他六脈俱絕,而且已經出現了發燥的症狀。我說:「這個病原本是因虛感寒引起的,一開始是不是錯用了寒涼的藥物呢?」墨林的兩個兒子說:「正是被某某醫生誤治了。」我又說:「現在已經出現了發燥症狀,脈象也沉絕了,已經沒有辦法治療了,就算服用參附湯也無濟於事了。」
彼再三強。復云昨雪潭政投前湯。柰不納何予又曰此病已陽脫而浮於上乃外假熱而內真寒也治須真熱假寒之劑方得入令其將已煎前湯。再加附子二錢。吳萸數分。煎停冷與服。得靜睡半日。小便清長。舉家驚喜。次日再診。脈毫不轉。余曰須越三日。乃可望蘇墨。林雖悅索前湯。
但僅支兩日之半。次夜果歿。嗟乎病得經兩旬方死者非屬本應死之病也特為誤劑而枉死耳誤人者何獨某被誤者又何獨孫乎夫傷寒傳變旦晚不定至小柴涼劑連授七服今古亦無此法。
白話文:
這位病人病情十分危急。他再次強調,昨天他服用的湯藥確實是按照雪潭先生的方子調配的。問他為何不服用,他回答說:「這個病症已經陽氣虛脫,浮於表面,是外假熱而內真寒,必須要用真熱假寒的藥物才能入藥,才能將病氣煎出來。」
於是,我在之前煎好的湯藥中,再加入附子二錢,吳萸少許,煎好後靜置冷卻,讓病人服用。服藥後,他睡了一個下午,小便清長,全家人都非常高興。第二天再去探望,脈象卻沒有什麼變化。我說:「必須要再觀察三天,才能盼望他恢復。」林先生雖然高興,但也堅持要服用以前的藥方。
然而,只過了兩天半,病人就在當晚去世了。唉!這病已經拖了二十天才去世,並不是屬於本該死的病,而是因為誤服藥物而枉死。誤人的是誰?是某某人,被誤害的是誰?是孫某人。傷寒傳變,時時刻刻都在變化,即使是服用小柴胡湯這種清涼的藥物,也不應該連續服用七次。古今醫書中,也沒有這種療法。
5. 腎虛傷寒
甲申仲春連翔梧次郎參天頭痛發熱。小腹微痛。大便不實。脈寸關浮數。兩尺沉遲。此腎虛應溫。即傷寒論。亦謂尺遲暫補何妨之說。遂以溫中諸品。少佐桂附炮姜與服。至晡加熱增喘。家人疑為前劑太補。延余復視。脈轉和緩。腎部亦健。余曰前劑乃固正以逐邪。溫腎而驅寒。
今寒邪已和盤托出。正氣拒邪。勢必瞑眩非補邪而致加熱增喘也越三更當平復。次早果大安。設使誤用辛涼。淹延生變。必無幸矣。自後每患前症。輒飲前藥。皆得痊可。彼以為奇。愚按三陽顯症。雖為可汗而想其尺遲暫補何妨之說則明為虛寒入內當先救里無疑若里症得救即表邪不汗亦當自愈若不顧脈而用表劑。殺人必矣。
白話文:
甲申年仲春,連翔梧次郎患頭痛發熱,小腹微微疼痛,大便不暢,脈象寸關浮數,兩尺沉遲。這屬於腎虛,應當溫補。
根據《傷寒論》的說法,尺脈遲緩,暫時補益並無妨礙。因此,我便開了溫中之品,佐以桂枝、附子、炮薑,讓病人服用。
到了下午,病人突然發熱加重,呼吸急促,家人懷疑是之前的藥物太過補益,便請我再次診察。
我診脈後發現,脈象轉為平和,腎部也恢復了健康。我告訴他們,之前的藥物是為了固本培元,驅除邪氣,溫補腎陽,驅散寒邪。
現在寒邪已經被驅散,正氣抵抗邪氣,病人出現發熱加喘,並不是因為補益過度,而是邪氣外出的表現。過了三更天,病情就會恢復。
果然,第二天早晨,病人就痊癒了。如果當時誤用辛涼藥物,延誤病情,後果不堪設想。
此後,每次連翔梧次郎患上相同的症狀,就服用之前的藥物,都能痊癒。他對此感到非常神奇。
我分析認為,三陽病症,雖然需要發汗,但根據《傷寒論》中「尺脈遲緩,暫時補益並無妨礙」的說法,可以明確地知道,這是虛寒內侵,應當優先救治裡證。
如果裡證得到救治,表邪不發汗也會自行痊癒。如果無視脈象,只用發汗藥物,病人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