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震亨

《丹溪手鏡》~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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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丹溪先生之書,為世所誦習,如《格致餘論》、《局方發揮》、《傷寒辨疑》、《本草衍義補遺》等集,以列於張劉諸大家,毋或敢復置喙矣。獨《手鏡》一帙,為先生所秘惜,左右行遊,常挾與俱,不輕以示人。迄於今垂三百年,海內之急欲一見之,不啻如長桑陽慶所稱禁方,而不可得,以為殆非人間有也。不佞嘗為言,明府吳公,乃佹得之於其後裔,神物之出,豈有其候耶。

先生之後,興廢者數矣,然皆徒秘其書,相戎毋泄,而不能有所表章,故亦時有魚豕之憾,公於是為一一考正,而命剞劂以廣之。不佞陽獲卒業焉,其文簡質,而旨奧衍,其洞人之臟腑陰陽,而為之劑,往往於單辭片語,輒能奇中,然大要淵源於黃帝語,非《素問》弗道也。當勝國時方行陳師文裴宗元所定大觀二百九十七方,相率為《局方》之學,先生獨以。

居常每遇岐黃家抵掌醫術,輒曰:丹溪朱先生《心法》曰,是會通《素》《難》之精,而折衷仲景、東垣、戴人諸家,以集其成者也。每拈一方,曰:是從先生舊方增減其間。蓋人人飲食、寒溫、災祥、生死於是,而不識先生為何他人也。丙辰,令義烏,而乃知先生義烏人也。求其書,自《心法》諸刻以外,無聞焉。

己未,兼攝吳寧,得其刻在吳寧暑中,曰《丹溪纂要》,即吳寧盧子從其所刻石缽《薈叢》、《鉤玄》諸書,刪正向,裁取之者也。急模數本以歸,以為先生之真傳真印盡是矣。

辛酉之秋孟,一日課諸生於司,學博陳先生曰:聞丹溪有秘傳,在其後裔而秘不傳也。余曰,果有傳矣,安得秘之,當為君急索之。俄而審編於庭,而先生之裔適至,詰之,則曰:先人手授有《手鏡》、《樵隱》二帙,藏之久矣,未敢示人也。越日,而即以其二書至。夫先生之書傳三百年矣,前之令茲土者,亦嘗訪而閱之矣。

即余之竊祿亦已五年所矣,而任滿將解之時,乃始聞於陳先生。以是日聞於陳先生,即以是日得於其裔。三百年而未行其書,一日而行之;五年而未得其書,一日而得之。豈先生之靈有以啟余與陳先生之靈而衍其傳乎?天下萬世之靈有以啟余與陳先生與先生之靈而延其幾墜,廣其未盡乎?先生生於元之末,以先生之才之識,豈不能擘畫世務而一試於化,而僅以其醫術試,而後乃顯於我太宗文皇帝之朝,則後,日以醫顯,當日實以醫隱也,托之醫而浮沉身名之間者也。先生初遊許文懿公門,潛心理學,得考亭之緒,故自敘其刻曰《格致餘論》。

夫醫出之格致之餘,則此物此知即修正誠之真脈所衍而流也。康節先生,以理衍數,雖數亦理;先生以理精醫,雖醫亦理,醫而出於理,而安得不信,今而傳後哉。

邑歷代故多豪傑君子,秦則顏烏,唐則駱中丞,宋則忠簡公、文清公,元則文獻公、昭代王、龔樓三公,或以孝著,或以忠顯,或以節標,或以文學傳,皆表表為一代人物,至今列俎豆而光史冊,以先生之寄跡於醫,闡醫於道,方之諸君子,寧多讓焉。董是刻者,醫官丁承祖,承祖醫得先生之精,而人物亦彷彿先生云。

天啟元年,冬孟之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