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醫通》~ 卷下 (1)
卷下 (1)
1. 卷下
2. 懸壺醫案章第六
（凡一十五則）
予在胎，為女醫誤。生來略具人形，無病不歷，無日不藥。太夫人妊瘧，多病，早棄養，固不孝之奉累也。歲辛酉，病作席舍，死而復甦。父兄乃訴罷生員業，既而走家難，技醫給旅，重遊南北。慨惟病軀，又為人謀夫康寧，亦罔也。職此之由，得尚友天下，而縉紳人豪，往往恕予疏狂，與之詩酒藥物，似未為此生之不遇矣。或曰：子之醫道，市井尋常間，恐未盡解。
惟土大夫孰無慎疾之心，而亦有感子之愈其親、活其幼者，何必孜孜入山之念也。予不對。然予素貧，凡贖藥之，僅了婚嫁，嘗思厚祿故人，恆飢稚子之嘆，固與城都賣卜、道旁賣履者有間矣。是以懸壺醫案滋多，今姑記其要領於後。
三士人求治其親，高年咳嗽，氣逆痰痞，甚切。予不欲以病例，精思一湯，以為甘旨，名三子養親湯。傳梓四方。有太史氏為之贊曰：夫三子者，出自老圃，其性度和平芬暢，善佐飲食奉養，使人親有勿藥之喜，是以仁者取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其利博矣。《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此之謂也。
兩在北方，遇夏秋久雨，天行咳嗽、頭痛，用古方益元散（滑石五兩，甘草一兩），薑、蔥湯調服，應手效。日發數十斤，經以徹夜。此蓋甲巳士運濕令，痰壅肺氣上竅，但泄其膀胱下竅而已，不在咳嗽例也。
戊年楚春瘟，人不相吊，予以五瘟丹投泉水，率童子分給，日起數百人。
朝貴有東南人，素畏熱藥。病痰，輒云火痰，加芩、連。一日，冬雪寒冽，眩嘔以死。予以黑附子一片，砒一分，舂入薑汁劫之，大吐，又服暖藥一劑而愈。此蓋地氣束人，豈可拘執自誤。況痰生於濕，濕生於寒乎！
一士人肥形白色，因《明醫雜著》所載補陰丸，以為人皆陰不足，服至數年，胖至短氣。予反之以霞天膏，入辛熱劑，決去滯余，而燥其重陰，然後和平無恙。此則未達方書，而往往自誤，不可不戒也！
貴人鼻中肉贅，臭不可近，痛不可搖，束手待斃。予但以白礬末加硇砂少許吹其上，頃之，化水而消；與勝濕湯加瀉白散，二帖愈。此厚味擁濕熱，蒸於肺門，如雨霽之地，突生芝菌也。治此等病頗多，人每稱奇，不知只此理爾！
凡沉疴痼疾，癲狂風癇，痞積瘡瘍，一切有形之病及婦人癥瘕，皆用霞天膏，投所宜煎劑，汗、吐、下攻去汙敗濁物，無不成功。頗有獨得之妙，如斫輪云。
癱瘓、蠱證年淺，元氣未盡傷者，亦以霞天膏入兩證煎劑攻治。湖海中曾起十餘人。近時黴瘡，亦以膏入防風通聖散治愈。別著《楊梅瘡論治方》一卷、《滇壺簡易方》一紙，為遠近所傳，用者輒效。
治色勞，先以古方地仙散（薄荷葉、地骨皮、防風、甘草梢、烏梅肉各等分）煎劑退潮熱，次以外鹿髓丸摩其腰，漸以內鹿髓丸或鹿䘒之丸復其元，其功頗烈。奈何鹿品難辦，不過循葛可久十藥神方而斟酌之耳！
白話文：
我還在娘胎時，因為女醫生的誤診，出生後雖然勉強有個人形，但各種疾病都經歷過，沒有一天不用藥。母親懷孕時又得了瘧疾，身體多病，早早就過世了，這是我不孝的罪過。辛酉年，我病得臥床不起，死後又甦醒過來。父親和哥哥因此讓我放棄了讀書考功名的想法，後來又遇到家道中落，我靠行醫為生，四處奔波。感嘆自己病弱的身體，卻還為別人謀求健康，實在是徒勞無功。也因為這樣，我得以結交天下賢士，許多達官貴人和豪傑，都能寬恕我的疏狂，與我一同吟詩飲酒、研究醫藥，看來這一生也不算太落魄。
有人說：你的醫術，在市井小民之間或許還算可以，恐怕還沒有達到精通的境界。但我認為，哪個士大夫沒有關心自己健康的心情，而且也有人感謝我治好了他們的親人、救活了他們的孩子，何必一定要隱居山林呢？我沒有回答。只是我向來貧困，靠著行醫所得，僅夠維持結婚成家，常常感嘆為了養家糊口而感到飢餓，這和那些在都市裡算命、在路邊賣鞋的人還是有區別的。因此我累積了不少的醫案，現在先將其中重要的部分記錄下來。
有三位讀書人，來求醫治療他們年邁的父親，他們都患有咳嗽，氣喘痰多，非常痛苦。我不希望只用一般的病例來看待，仔細思考後，開出了一個方子，味道甘甜，取名為「三子養親湯」。這個方子流傳開來。有位太史為這個方子寫了讚詞說：「這三種子，來自老農耕種，性質平和，味道芬芳，能夠幫助飲食的消化吸收，使人能盡孝道，不用藥就能讓父母健康，所以仁者會採用這個方子。推廣敬老之心，讓天下老人都得到照顧，它的益處太大了。《詩經》說：孝子的付出不會有匱乏的一天，上天會賜福給他的後代。這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我在北方的時候，遇到夏秋季節連綿陰雨，許多人得了流行性感冒，出現咳嗽、頭痛的症狀。我用了古方「益元散」（滑石五兩，甘草一兩），用薑蔥湯調服，效果很好。每天看診數十人，直到深夜。這是因為甲巳年濕氣太重，導致痰液阻塞肺氣上行，只需要讓膀胱的濕氣排出就好了，並不是普通的咳嗽。
戊年楚地發生瘟疫，人們都無暇顧及他人，我將「五瘟丹」投入泉水中，讓童子分發給民眾，每天救治數百人。
有位朝廷官員，是南方人，向來害怕吃熱藥。他得了痰病，就說自己是火痰，總是加黃芩、黃連等寒涼藥。有一天，冬天下雪，天氣非常寒冷，他突然頭暈、嘔吐，快要死了。我用黑附子一片，砒霜一分，搗碎加入薑汁，讓他吐出來，又給他服用溫熱的藥，病就好了。這是因為寒冷天氣束縛人體，怎麼能拘泥於自己的想法而耽誤病情呢？況且痰是因濕氣而生，濕氣又是由寒冷而引起的啊！
有個體型肥胖、皮膚白皙的讀書人，看了《明醫雜著》記載的「補陰丸」後，認為大家都陰虛，吃了好幾年，結果胖到氣喘。我反其道而行，用「霞天膏」，加入辛溫的藥，清除他體內積滯的物質，使其燥濕，然後他的身體才恢復健康。這說明有些人不了解醫書，常常自己誤導自己，這是一定要引以為戒的！
有位貴人，鼻子裡長了肉瘤，臭味難聞，疼痛難忍，已經束手無策，準備等死了。我只用白礬末加上一點硇砂，吹在肉瘤上，過一會兒，肉瘤就化成水消失了；然後再配合「勝濕湯」加上「瀉白散」，吃了兩帖藥就好了。這是因為飲食過於肥膩，濕熱積聚在肺部，就像雨後的土地，突然長出菌菇一樣。我治療這種病很多，人們都覺得很神奇，其實只是掌握了這個道理而已！
凡是久病、難治的疾病，像是癲狂、風癇、痞塊、癰瘡等一切有形的疾病，以及婦女的癥瘕，我都會使用「霞天膏」，配合適合的煎劑，用發汗、催吐、瀉下的方法，排出體內的污濁之物，沒有不成功的。這裡面有很多獨到的巧妙之處，就像木匠砍木頭一樣，知道如何下手。
對於癱瘓、蠱毒等病症，只要時間不長，元氣還沒有完全耗損的，我也會用「霞天膏」配合針對這些病症的煎劑來治療。我曾在各地治好十幾個人。最近，治療梅毒，也用「霞天膏」配合「防風通聖散」來治癒。我還另外寫了《楊梅瘡論治方》一卷、《滇壺簡易方》一紙，在遠近流傳，使用的人都說效果很好。
治療性勞傷，我先用古方「地仙散」（薄荷葉、地骨皮、防風、甘草梢、烏梅肉各等分）的煎劑來退潮熱，然後用外用「鹿髓丸」來按摩腰部，再逐步用內服「鹿髓丸」或「鹿鞭丸」來恢復元氣，效果非常好。只是鹿產品難以取得，我不過是參考葛可久的「十藥神方」加以斟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