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醫通》~ 卷上 (5)
卷上 (5)
1. 家庭醫案章第五
正德戊寅六月之吉。
四川都司署都指揮僉事致仕韓恩書。
兄雪翁素稟脾燥肝偏,脈多弦長,左大而右弱,非即事親治家,兩居患難,頻切喪哭,故年四十始仕已衰,戎馬六年,食祿才四年有奇爾。歲丙子乞骸旋里,而𢘅亦歸自遠遊,侍病火湯藥,有間,復遭誣獄,忿恚,背發疣如豆,幾至危頓。小丹人乳,疣無虞。今年忽被詔起,乃上疏云:賴弟韓𢘅折肱成醫,百般救療。
嫂淑人素苦不育,血甚虛。甲子歲,𢘅侍亡陽之疾之時,兄嫂儲予子為嗣,客尚有為是危言阻止者,不意翁頃歲著直說二條,將以刊先君賜集也。只今二老眉壽,兩郎玉立,固德徵爾。弟何預!弟何預!用錄所著於此,備醫案云。
直說
三弟喪,予哭之哀,成疾,飲食全絕,筋骨、百節、皮膚無一處不痛,而腰為甚。一醫云腎虛宜補,一醫云風寒宜散。四弟告我妻曰:兄亦危矣。其脈澀,正東垣先生所謂非十二經中正疾,乃經絡奇邪之疾,必多憂愁鬱抑而成。若痰上,殆矣!補則滯其氣,散則耗其氣,決不保。
小子專主清燥湯,惟嫂張主。吾妻誓曰:叔非誤兄者。遂連進三甌,不以告予也。予遂困,睡至五更,無痰,覺少解,自恐不保,謳詩留別。弟聞聲,請曰:何如?予曰:似解。脈之,果去十之三。專主清燥湯而加減之,十劑而愈。予平賊後,在官守,但覺頭重、眼昏、耳聾、牙痛,便腳如不著地,絕無知為何疾者。
致仕歸,四弟亦自北歸。一日,予梳洗畢,腹痛,少間,手足俱不能舉。弟脈,驚曰:兄素無此疾,何以致此?蓋平生心勞,近數年從徵,形亦勞矣。此火症也。檢《玉機微義》,余始一一知之。期辛散之劑十帖。第恐有消渴、痿痹、瘡瘍之患,移居江園。弟每夜半自煮藥,候予醒,進之,屏喧譁靜坐,果十劑,耳如人呼,體如蟣蝨發癢,成疙瘩,然後知頭在我而腳踏地,亟入山靜養之。偶以不得致仕文移,怒火一發,遂渴,如欲狂者,一日瓜梨泉水無計。
弟告曰:此非草木之藥可扶矣。不恤物議,偏求人乳,日進十盞,旬余渴減。又偶以家事發怒,手足不舉,如一軟物,臥四日,乃服乳無數而瘥。脈之,心經澀。曰:瘡作矣!幸不生大毒。患馬眼膿疥,八閱月乃止,能徒步登山。再以駐顏小丹助之,遂復完如少時。近年惟脾胃不壯,又以沖和丸食後服。
籲,可悲哉!非舍弟,吾死矣夫!因念士夫中多心勞,有如區區火證者,此藥方不可不知也。遂表集以傳云。
正德戊寅端午日雪翁識
山妻年三十餘,十八胎,九𢐒八夭。會先君松藩難作,賤兄弟皆西奔,妻驚憂過甚,遂昏昏不省人事,口唇舌皆瘡,或至封喉,下部虛脫,白帶如注。如此四十餘日,或時少醒,至欲自縊,自悲不能堪。醫或投涼劑解其上,則下部疾愈甚,或投熱劑及以湯藥熏蒸其下,則熱暈欲絕。
白話文:
正德戊寅年六月吉日。
四川都司署退休的都指揮僉事韓恩寫下這篇記錄。
我的哥哥雪翁,天生脾氣暴躁,肝火旺盛,脈象多為弦長,左邊脈搏強大而右邊脈搏微弱。他不是親自處理家務,就是與家人共同經歷患難,又頻繁遭遇喪事,因此到了四十歲才開始做官,身體已經衰弱。在軍中六年,享受俸祿才四年多就告老還鄉。丙子年回到家鄉,而我的弟弟韓𢘅也結束遠遊回來,在哥哥生病時侍奉湯藥。沒過多久,哥哥又遭遇誣陷,憤怒之下,背部長了像豆子一樣的疣,情況危急。後來用小劑量的丹藥和人乳,疣才沒事。今年哥哥忽然被朝廷召回,上書說:多虧弟弟韓𢘅折肱成醫,百般救治。
我的嫂子,一直以來都苦於不孕,血氣虛弱。甲子年,韓𢘅在我哥哥患上亡陽之疾時,哥哥嫂嫂就決定將我的兒子過繼給他們當嗣子。當時有客人認為這太危險而加以阻止。沒想到,哥哥最近寫了兩條直言,準備刊印到先父的文集中。如今,兩位老人身體健康長壽,兩個孩子也長得挺拔英俊,這實在是積德的徵兆啊!這與我何干!這與我何干啊!我將他的醫案記錄在此,以供參考。
哥哥說:
我的三弟去世,我哭得非常悲痛,結果得了病,吃不下飯,全身筋骨、皮膚沒有一處不痛,腰部最痛。一位醫生說我是腎虛,應該補腎,另一位醫生說我是風寒,應該用藥發散。我的四弟告訴我妻子說:哥哥也很危險了。他的脈象遲滯不順,正是東垣先生所說的,不是十二經脈的正常疾病,而是經絡氣血不正引起的疾病,必定是憂愁鬱悶積累而成的。如果痰上湧,就危險了!用補藥會使氣機壅滯,用發散的藥會耗損氣血,絕對保不住性命。
我弟弟就專門用清燥湯來治療,由嫂子張氏主持。我妻子發誓說:叔叔不會害我哥哥。於是連續喝了三碗湯藥,沒告訴我。我因此感到困倦,睡到五更時分,沒有痰,感覺稍微好一點,但仍然擔心自己活不了,就吟詩留作遺言。弟弟聽到聲音,問我情況如何,我說:好像好一點了。他給我把脈,果然脈象好了十分之三。於是繼續用清燥湯加減藥物,十劑之後病就好了。我平定賊寇後,在官府任職,只是覺得頭重、眼花、耳聾、牙痛,走路就像踩不到地,完全不知道是什麼病。
退休回家後,四弟也從北方回來。一天,我梳洗完畢,突然腹痛,過了一會兒,手腳都不能動彈了。弟弟給我把脈,驚訝地說:哥哥平時沒有這種病,怎麼會這樣?這都是因為平生操勞,加上近幾年行軍打仗,身體過於疲勞。這是火症啊!翻閱《玉機微義》後,我才完全明白。於是開了辛散的藥方十帖。但又擔心會有消渴症、痿痹症、瘡瘍等疾病,就搬到江邊的園子居住。弟弟每天半夜親自煮藥,等我醒來就給我喝,讓我在安靜的環境中休養。果然,喝了十劑藥,耳朵能聽到別人說話,身體像蝨子爬一樣發癢,長出疙瘩,然後才覺得頭腦清醒、腳能踩到地面。就趕緊到山裡靜養。有一次因為沒能拿到退休的文書,怒火中燒,就開始口渴,像要發狂一樣,一天吃瓜果、喝泉水都不夠。
弟弟說:這不是草木藥物可以治好的。他不顧別人的議論,想方設法找到人乳給我喝,每天喝十多碗,十幾天後口渴就減輕了。後來又因為家事發怒,手腳又不能動了,像一堆軟東西一樣,躺了四天,又喝了很多人乳才痊癒。把脈之後,發現是心經氣血不順。弟弟說:要生瘡了!幸好不會是大毒瘡。果然長了馬眼瘡,八個月才好,然後才能走路登山。再用駐顏小丹幫助調理,就恢復到年輕時的樣子了。近年來只是脾胃不太好,所以飯後服用沖和丸。
唉,真是可悲啊!如果沒有我的弟弟,我早就死了!想到士大夫中很多因為操勞而患上火症的人,這種藥方不能不讓他們知道,因此我將這些記錄下來,讓後人參考。
正德戊寅年端午節雪翁寫下。
我的妻子三十多歲,懷孕十八次,生下九個孩子,但夭折了八個。當時正值先父松藩遭遇災難,我和兄弟們都逃到西邊,妻子因為過度驚嚇和憂慮,昏迷不醒,口唇舌頭都長了瘡,有的甚至堵塞了喉嚨,下身虛脫,白帶如水柱一樣流個不停。這樣持續了四十多天,有時候稍微清醒一下,就想上吊自殺,自認為痛苦難以忍受。醫生有的用寒涼藥物來治療她上身的疾病,反而使下身的疾病更加嚴重,有的用溫熱的藥物或湯藥熏蒸下身,反而使她熱暈,幾乎要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