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醫通》~ 卷上 (4)
卷上 (4)
1. 處方章第四
(凡七則)
男八歲至六十四,女七歲至四十九,即大衍自然之數。有病者主精血,過此以往,有消無息,是為老人,宜專調氣,不可以病例治矣。然自澆漓以來,男尤先涸,故四十、五十,即中壽之年,雅宜補劑。壯年色勞者,惟退熱不必補。孀尼不能無情,怨曠多情,先散其鬱。而凡病久者,必循行經絡,反從其邪,然後對症,此皆病情之肯綮,處方之心印也。
論病必分兼經、專經、錯經、伏經,始有賓主,而後分標本以處方。兼經併發,如兩感;專經獨發,如太陽表證;錯經亂髮,如狐惑;伏經反發,如熱極似冰。
諸病處方遵古法,仲景外感,東垣內傷,河間攻擊,丹溪之大成,以為典要。以運氣、風土、稟賦為之權衡。且如朔漠之人,有《惠民局方》,多辛熱腦、麝之劑,北人本氣自寒,食專腥膻,與之宜也。丹溪僻處東南,辨論不置。予嘗比病為《易》卦,方為爻詞,占者有吉凶悔吝之殊,夫然後醫不執方之義明矣。
閱古方,必如親見其人稟賦與當時運氣風土,始可以得作者之意。有可為典要者,處方之律令也;有一時權衡者,處方之參考也。全在真知藥性,灼見病情。予每以夜央跏坐,為人處方,有經旬不能下筆者。
病如橐,方如龠,萬龠一橐,反為橐害矣。世有經驗一方,而遞相偶中者,遂不自審度而輕用之,何也?
君臣佐使之外,有一標使。如劑中合從辛以達金,則取引經一味,辛者倍加之,故其效速。
處方正不必多品,但看仲景方,何等簡淨!丹溪謂東垣多多益善,豈醫固有材耶?
白話文:
[處方章第四]
在談到處方之前,我們必須先了解一個基本的原則:對於男性從八歲到六十四歲,女性從七歲到四十九歲,這是生命的黃金時期,也是身體精血最旺盛的階段。一旦超過這個年齡段,人體便會逐漸走向衰退,進入老年期,這時候應當注重調養氣血,而非單純的治療疾病。然而,從生命開始衰落起,男性往往比女性更快地失去活力,因此,四十至五十歲時,已是中年人的年齡,應該適當地進行補充療法。對於壯年時期因性事過度而導致體力透支的人,只要能降溫退燒,未必需要補充。寡婦和修女雖然身處清心寡慾的生活環境,但情感上的空虛會導致精神鬱悶,首先應該舒緩她們的情緒。對於長期患病的人,我們必須根據他們的經絡循環來判斷病因,再對症下藥,這就是治病的關鍵,也是開立處方的基礎原則。
在診斷疾病時,我們必須區分「兼經」、「專經」、「錯經」和「伏經」等不同類型。「兼經」指的是同時出現兩種以上的病症,例如兩感;「專經」是指特定的一種病症,例如太陽表證;「錯經」指的是病症混亂,例如狐惑;「伏經」指的是潛伏的病症,例如熱極似冰。
對於各種疾病的處方,我們應遵循古人的智慧,如張仲景的外感理論,李東垣的內傷學說,劉完素的攻邪理念,以及朱丹溪的綜合理論。這些都是我們制定處方的基礎。此外,我們還需考慮天氣、地理環境以及個體差異等因素,以確保處方的適用性和有效性。例如,在北方寒冷的沙漠地區,當地居民常食用辛辣和腥羶的食物,因此,惠民局方中的藥物多為辛熱之品,這對於北方人來說是最適合的。然而,朱丹溪生活在東南沿海地區,他對藥物的選擇有著不同的看法。我曾經把疾病比喻為易經的卦象,處方則是其中的爻辭,不同的爻辭代表不同的結果,只有醫生充分理解了藥物的特性,才能真正理解處方的意義。
在研究古方時,我們必須像親眼看到患者本人的體質和當時的天氣、地理環境,這樣才能真正理解古人開立處方的意圖。有些古方具有普遍的適用性,可以作為處方的標準;有些則是根據當時的具體情況制定的,只能作為參考。最重要的是,醫生必須真正瞭解藥物的特性和疾病的本質。
在我為病人開立處方時,常常需要深夜跏趺而坐,深思熟慮,有時甚至需要十天以上才能完成。然而,有些經驗豐富的醫生,往往能憑藉直覺找到最適合患者的處方,這種能力是無法通過學習獲得的。
在選擇處方時,我們必須謹慎,避免盲目跟隨他人。一個好的處方,就像一把精確的鑰匙,能夠打開病人的身體之門,幫助他們恢復健康。然而,如果使用不當,反而可能造成更大的傷害。
除了君臣佐使之分外,還有「標使」的概念。例如,如果藥方需要利用辛味藥物來達成某種效果,我們可以選擇一種引經的藥物,並增加其辛味成分,這樣就能達到更快速的效果。
最後,一個好的處方不一定需要很多種藥物。張仲景的處方就非常簡潔明瞭,而朱丹溪認為李東垣的處方越多越好,這是否意味著醫生的能力越高呢?實際上,處方的優劣不在於藥物的多少,而在於是否能精準地擊中病根,讓病人得到真正的治療。
2. 家庭醫案章第五
(凡五則)
先府君自成化丁酉徵蠻,感雪,致腳氣,夏亦暖襪。宏治戊午任東路將臺,有先夫人之哀,增劇。兒𢘅始留心醫學,師表舅氏華恆岍,金華王山人,以事吾親,以自差胎病,以施試於眾人,粗若有得。一日府君命史錄日常湯藥之方成集,賜名曰《韓氏有效方》,親為之序,兒謹藏之。
歲己巳,兒孤矣。荏苒星霜,兒忘哀矣!手澤之悲,天荒地老。戊寅之夏,伯兄蒼雪翁偶見而復序之,且並兄嫂試嘗方集,續為三卷,仍舊名,繕本藏於家。竊伏自念𢘅之不肖,事親從兄,不能立乎其大者,而區區偶然,重蒙賜錄如此,悲感何勝!謹奉移文序於左,而略其方云。
韓氏有效方序
愚稟質氣弱,自幼多病,竊祿三十餘載,雖蠻煙瘴地,無不供事。迨宏治丙辰齒落,至今去者其五,自是而後,鬚髮漸白,衰弱愈侵,已嘗陳情告休,第當途者不允。今雖勉強視政,奈何精神不逮。次子𢘅,隨在邊任,專湯藥之侍,以其用藥粗知,乃請瀘衛華正科來宦邸診脈,或制丸,或咀散,吞之,飲之,無不療。厥後華聞父憂歸去,𢘅自為之制咀,疾但舉發,湯藥之飲,無有不效。
則𢘅專志醫道,吾之衰朽賴焉。宏治庚申七月八日,疾又大作,不能視政。𢘅遠遊小河,軍醫庸劣,不能知其藥味,恐君臣佐使失宜,反遭其害。吾在病榻中,以所患病症書報與𢘅,且備說與第五子恕。檢𢘅平日所注方藥,依法修制,初服二帖,二服三帖。三服一帖,減去琥珀。
四服初服之劑一帖,大覺十過八、九。七月二十九日,𢘅得書知病,欲走不及,先具藥方,曰加味六黃湯,曰清氣飲子,曰參茯半夏湯,曰加減三和散,曰醒脾湯,曰瀉白散,曰齒疼噙藥,曰歸苓分痛散。其製法、加減、數目、分兩,一分備錄。憑首服加味六黃湯,連三帖,愈加大好。
至八月初九日,又服歸苓分痛散,歷歷有效,以地方為慮,於十一日視政。噫!仰戴覆載之恩,育養之仁,殘喘多病,幸有子職湯藥,得以調攝。不泯用藥有效之功,編錄成集,名曰《韓氏有效方》,並以記歲月云。
時宏治庚申仲秋之吉石隱翁書於小河將臺。
書有效方後
舍弟𢘅遠遊,予親藥裹,檢醫書,偶見先總兵府君在東路日集𢘅所呈方,自序於前,標抹有手澤焉。涕泗交下,連日不成寢食。嗚呼!醫之術欲以壽人也,而愚兄弟不能壽吾二親,易簀日以場屋,以此恩不在側。嗚呼!尚何醫之為也,尚何醫之為也。然先人手澤,不可泯也。
謹命弟恕念編次,列為上卷,取嘗集治愚夫婦並奇效方,附其中下,刊以傳之。𢘅在群子弟中,最為明敏。受胎時,先夫人病瘧,生甚羸,辛酉病痰席舍下,學醫榮昌華氏、金華王氏,得武夷仙翁黃鶴老人啟其精微。北溯時,變易姓名為白自虛,號飛霞子,遊走半天下,醫頗馳名白飛霞雲。
白話文:
(共五則)
先父在成化丁酉年征討蠻族時,因為受寒感冒,得了腳氣病,即使夏天也穿著厚襪子。到了弘治戊午年,擔任東路將領時,又遭逢先母過世的哀傷,病情更加嚴重。我(兒子韓𢘅)開始留心醫學,向我的表舅華恆岍、金華的王山人學習,目的就是為了侍奉我的父母,也為了治療自己從娘胎帶來的疾病,並試著替他人治病,略有所得。有一天,父親命令史官記錄他每天服用的湯藥藥方,整理成冊,賜名為《韓氏有效方》,並親自寫了序,我(兒子韓𢘅)謹慎地收藏起來。
到了己巳年,我(兒子韓𢘅)成了孤兒。時光飛逝,我(兒子韓𢘅)也漸漸淡忘了哀傷!但是父親親筆寫下的字跡,卻是永遠無法忘懷的。到了戊寅年夏天,我的兄長蒼雪翁偶然看到這本書,又寫了一篇序,並且把兄嫂親身試用有效的藥方也編入,續編成三卷,仍然沿用舊名,抄寫副本收藏在家中。我(兒子韓𢘅)暗自思量,自己不肖,侍奉雙親,服從兄長,沒有做出什麼偉大的成就,而僅僅因為一些偶然,就再次蒙受恩賜,被記錄下來,內心實在悲傷又感動!謹將序文移到左邊,而省略了藥方內容。
《韓氏有效方序》
我(父親韓某)天生體質虛弱,從小就多病,領取俸祿三十多年,即使在蠻荒之地,也盡力為國效力。到了弘治丙辰年,開始掉牙,至今已經掉了五顆,從那之後,鬚髮也漸漸變白,身體衰弱更加嚴重,我曾經陳情告假,但當權者不允許。現在雖然勉強處理政務,但精神卻大不如前。次子𢘅,一直跟隨在我身邊處理邊疆事務,專門負責煎藥侍候,因為他對藥理略知一二,我便請瀘衛的華正科到官邸替我看診把脈,有時調配藥丸,有時磨成散劑,服用之後,沒有不見效的。後來,華正科因為父親過世而返回家鄉,我(父親韓某)便由兒子𢘅親自調配藥劑,只要疾病發作,服用湯藥,沒有不見效的。
因此,兒子𢘅專心研究醫學,我的衰老衰弱,都仰賴他了。弘治庚申年七月八日,我的病情再度發作,嚴重到無法處理政務。兒子𢘅當時遠遊小河,軍醫庸碌無能,不懂得藥性,我擔心君臣佐使藥理搭配不當,反而會造成傷害。我在病榻中,將所患的病症寫信告知兒子𢘅,並且詳細告訴第五子韓恕。檢視兒子𢘅平時所註記的藥方,依法調製,初服兩帖,二服三帖,三服一帖,並減去了琥珀。
四服初服的藥劑一帖,病況就改善了八、九成。七月二十九日,兒子𢘅收到信得知我的病情,想要趕回來卻來不及,便先開出藥方,包括:加味六黃湯、清氣飲子、參茯半夏湯、加減三和散、醒脾湯、瀉白散、齒疼噙藥、歸苓分痛散。並將製法、加減、數量、分量,一一詳細記錄下來。我先服用加味六黃湯,連服三帖,病況就好轉許多。
到了八月初九日,又服用歸苓分痛散,效果顯著,但因為顧慮到地方的安危,於是在十一日便開始處理政務。唉!我仰賴天地覆蓋孕育的恩情,和父母養育的恩情,身患殘疾又多病,幸好有兒子盡心煎藥,得以調養身體。為了不埋沒用藥有效之功,特將其編錄成冊,命名為《韓氏有效方》,並記錄下編撰的年月。
時值弘治庚申年仲秋吉日,石隱翁於小河將領官邸書寫。
《書有效方後》
我的弟弟韓𢘅遠遊在外,我(兄長)替父親整理藥箱,翻閱醫書時,偶然看到先父總兵大人在東路任職時,收集弟弟𢘅所呈的藥方,並親筆寫了序文,上面還有父親的手跡,我不禁淚流滿面,連日來都無法安睡和進食。唉!醫術的目的是為了延年益壽,而我們兄弟卻無法讓雙親長壽,讓他們在考場上,就過世了,這份恩情無法在身旁報答,唉!那學醫又有何用呢?那學醫又有何用呢?然而,先父的手跡,卻是不能磨滅的。
謹命弟弟韓恕整理編次,列為上卷,並將我們夫妻嘗試後有效的藥方,以及其他奇效藥方,附在其中下卷,刊印流傳。弟弟𢘅在眾兄弟之中,最為聰明敏捷。懷孕時,先母得了瘧疾,生下來身體非常羸弱,辛酉年時又因痰病臥床不起,後來學習醫術,師承榮昌的華氏、金華的王氏,並得到武夷仙翁黃鶴老人的指點,領悟了醫學的精髓。北上時,他改名為白自虛,號飛霞子,遊走天下,醫術頗有名氣,人稱白飛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