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巖

《本草思辨錄》~ 緒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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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說 (3)

1. 緒說

仲聖不言脈者,以太陽病汗出惡風者脈自浮也。為問果太陽病乎?脈浮惡風乎?不言身痛者,以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而又加身痛,則桂枝湯宜加減也。何為而不加減乎?己不細審而遽責效於桂枝,可乎不可!又有奇者,清任用桂枝湯而尚不知為何證。曰非傷寒證也,乃吳又可所論之瘟疫也。

又教其侄曰,欲明傷寒,須看吳又可論。是清任固嘗讀又可書者。又可因其時疫氣流行,時師多以傷寒法誤人,故著瘟疫論一書。清任時亦疫氣流行,胡為以桂枝湯治疫氣。夫疫氣與疫氣不同,其殆用又可法不應而用仲聖法,用仲聖法又不應而復用又可法乎。若然,則無往不誤矣。

謂目痛鼻乾不得眠,是邪熱上攻頭腦之證,仲聖以葛根湯治之,又是方效經錯之明證。按傷寒論葛根湯證,何嘗如是。內經有陽明主肉,其脈挾鼻絡於目,故身熱目痛鼻乾不得眠之文,活人書二問亦有之,並不言宜葛根湯。葛根湯治此證,則是陶節庵全生集,於葛根湯加白芷升麻,云即葛根解肌湯,其證尚有發熱、頭痛、微惡寒、無汗、脈微洪等字。清任既不知陽明病之脈證為何,而又張冠李戴,妄詆仲聖,昏蒙殆無其比。

謂人生氣血兩管,氣管通皮膚有空竅故發汗,血管通皮膚無空竅故不發汗。是知汗非血化,汗固非即是血。然汗為心液,亦血中之熱氣所蒸而成。故奪汗者無血,奪血者無汗,試無不驗。夫血既蒸為汗,則已由靜之動,故能透毛孔而出。若汗出而血亦出,或無汗而血自出,則血應靜而不靜,不為陽之守也。

其義皆在內經,清任何足以知是。

泰西一切藝術,竭其智能,孜孜不已,無廢於半途。其醫於內證雖未見擅場,苟參以中國經訓,探本窮源,亦必有登峰造極之詣,如中國盧扁其人者。吾中國醫流,有恆者鮮,每讀一書,旨趣未得,輒生疑畏,故往往古籍遺亡,不可復見。至內科之有器,更未之前聞,而不知古固有之。

其在宋重醫學之日也,四庫全書提要載,周密齊東野語曰:嘗聞舅氏章叔恭云:昔倅襄州日,嘗獲試針銅人,全象以精銅為之,腑臟無一不具。其外腧穴,則錯金書穴名於旁,凡背面二器,相合則渾然全身,蓋舊都用此以試醫者,其法外塗黃蠟,中實以水,俾醫工以分折寸,案穴試針,中穴則針入而水出,稍差則針不可入矣,亦奇巧之器也。後趙仲南歸之內府,叔恭嘗寫二圖刻梓以傳焉,今宋銅人及章氏圖皆不傳。

按此則西洋蠟人形,不過具有體質,而茲並腧穴用針之法,悉寓其中,智巧亦何遜西人。今雖不可見矣,然吾中國近年傑士奮興,創制奇器者,亦頗有之。苟其挽醫學之頹波,復銅人之巧制,施之證治,用彰明效,醫林之幸,正不獨醫林之幸也。

白話文:

緒論

張仲景在《傷寒論》中不提脈象,是因為太陽病的特點就是出汗、怕風,脈象自然是浮的。如果問到底是太陽病還是脈浮怕風,這就沒意義了。仲景不說身體疼痛,是因為太陽病如果頭痛、發熱、出汗、怕風,又加上身體疼痛,這時候應該用桂枝湯加減來治療。如果不明確這些情況就直接責怪桂枝湯無效,這怎麼可以呢!還有人更離譜,使用桂枝湯卻不知道這是什麼病,說是「不是傷寒」,而是吳又可所說的瘟疫。

有人教他侄子說,要搞懂傷寒,就去看吳又可的書。可見這個人是讀過吳又可的書的。吳又可因為當時瘟疫流行,許多醫生用傷寒的方法錯誤治療,所以寫了《瘟疫論》一書。他當時也是瘟疫流行,為什麼要用桂枝湯治療瘟疫?瘟疫和瘟疫也不同啊,這是不是用吳又可的方法不見效,又用張仲景的方法,用張仲景的方法又不行,再用吳又可的方法呢?如果是這樣,那永遠都會錯。

說眼睛痛、鼻子乾、睡不著,是邪熱向上攻入頭腦的症狀,張仲景用葛根湯治療,這又證明他是胡亂套用經文。按照《傷寒論》的葛根湯證,根本不是這樣。 《內經》說陽明經主肉,它的脈絡連著鼻子到眼睛,所以有身熱、眼睛痛、鼻子乾、睡不著的說法,《活人書二問》裡也有,但沒說用葛根湯。用葛根湯治療這個症狀,那是陶節庵《全生集》裡加了白芷、升麻的葛根解肌湯,這個證狀還有發熱、頭痛、輕微怕冷、無汗、脈微洪等字眼。這個人既不知道陽明病的脈象和症狀是什麼,又張冠李戴,誣蔑張仲景,實在是糊塗到極點了。

他說人體有氣血兩條通道,氣管連著皮膚的孔竅所以能出汗,血管連著皮膚沒有孔竅所以不能出汗。這是說汗不是血變成的,汗當然不是血。但是汗是心液,也是血中的熱氣蒸發形成的。所以說失汗會導致血虛,失血會導致無汗,這經過實驗都是對的。血既然能蒸發成汗,就是從靜變成了動,所以能透過毛孔出來。如果出汗時血也出來,或者不出汗血卻自己出來,那血就是不應該靜卻不靜,這是不符合陽氣的固守作用的。

這些道理都出自《內經》,他憑什麼知道這些?

西方的各種技術,都竭盡全力,不斷進取,絕不半途而廢。他們的醫學雖然在內科方面還沒見到特別擅長,如果能參考中國的經典理論,探究根本,一定也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就像中國的扁鵲一樣。我們中國的醫學界,有恆心的人太少,每次讀一本書,還沒弄懂意思,就產生懷疑和畏懼,所以很多古籍都遺失了,再也找不回來。至於內科使用的器械,更是沒聽說過,但其實古代是有的。

在宋朝重視醫學的時代,《四庫全書提要》記載,《周密齊東野語》說:曾聽舅父章叔恭說,以前在襄州做官的時候,曾經得到一個用來試驗針灸的銅人,整個用精銅製作,五臟俱全。銅人外面標註著腧穴,並用金子刻上穴位名稱。兩個銅人,正面和背面合起來就是一個人體。當時都用它來考驗醫生,方法是銅人外部塗上黃蠟,內部裝滿水,讓醫生按尺寸分寸,找準穴位扎針,扎中穴位針就會進入並且水會流出,稍微偏一點針就扎不進去。這是很奇巧的器械。後來趙仲南把銅人獻給了內府,章叔恭曾畫了兩張圖刻印出來流傳,現在宋朝的銅人和章氏的圖都失傳了。

相比之下,西方的蠟製人體模型,只是具有人體外形,而中國的銅人連穴位和針灸的方法都包含在內,其智慧和巧妙程度一點也不比西方人差。雖然現在已經看不到了,但我們中國近年來有許多傑出人士興起,創造了許多奇特的器械。如果能以此來挽救醫學衰敗的趨勢,恢復銅人的精巧製作,運用到臨床治療上,一定可以顯著提高療效,這不僅是醫學界的幸事,也是所有人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