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梃

《醫學入門》~ 卷首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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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 (11)

1. 儒醫

周真,字子固,號玉田隱者,儀真人,性敏好學。元貞間,被薦不仕,乃取醫書習之。每遇奇疾,以意與藥輒效。治一婦因產子舌出不能收,公以硃砂敷其舌,令作產子狀,以兩女扶掖之,乃於壁外置瓦盆,墮地作聲,聲聞而舌收矣。治一女子,或嗜食泥,日食河中淤泥三碗許。公取壁間敗土調飲之,遂不食。

黃子厚,江西人,與滑壽同時。至治天曆間,其術甚行,與虞文靖公相善。治富家子,年十八,病遍身肌肉折裂,公乃屏人詰病者,曰:幼童時曾近女色否?曰:當十二三歲曾近之矣。公曰:古云:精未通而御女,則四體有不滿之處,後日有難狀之疾,在法為不可治。後果惡汁淋瀝,痛絕而死。治一富翁病泄瀉彌年,公診治浹旬不效。忽一日讀《易》至乾卦天行健,朱子有曰:天之氣運轉不息,故闔得地在中間,如人弄碗珠,只運動不住,故在空中墜,少有息則墜矣。因悟曏者富翁之瀉,乃氣不能舉,所以脫下。即為灸百會穴,未三四十壯而泄止矣。

朱震亨,字彥修,學者尊之曰丹溪先生,元末婺之義烏人也。自幼好學,日記千言,稍長從鄉先生治舉業,後聞許文懿公得朱子四傳之學,講道入華山,復往拜焉。益聞道德性命之說,宏深密粹,遂為專門。一日,文懿公謂曰:吾臥病久,非精於醫者不能起,子聰明異常,肯遊於醫乎?公以母病脾,於醫亦粗習,及聞懿公之言,即慨然曰:士苟精一藝,以推及物之仁,雖不仕於時,猶仕也。乃棄舉業,一於醫致力焉。有《丹溪心法》、《日用纂要》、《格致餘論》、《局方發揮》、《傷寒辨疑》、《本草衍義補遺》《外科精要論》等書傳世。其論臟腑氣化有六,而於濕、熱、相火三氣致病最多。有陰虛火動,有陰陽兩虛、濕熱自甚者,又當消息而用。謂李東垣論飲食勞倦,內傷脾胃,則胃中之陽不能升舉,並及心肺之氣陷入中焦,而用補中益氣湯之劑治之,此亦前人之所無也。然天不足於西北,地不滿於東南。天,陽也;地,陰也。西北之人陽氣易於降,東南之人陰火易於升,苟不知此,而徒守其法,則氣之降者固可愈,而於其升者亦從而用之,吾恐反增其病。乃以張、劉、李三家之論去其短,又參之以《內經》而作《相火論》。治病痢忽昏僕,目上視,溲注而汗瀉,脈無倫次。公曰:此陰虛陽暴絕也,得之病後犯酒色。與灸氣海,頃之手動,又頃唇動;更以人參膏三服而蘇,後服盡數斤而愈。治婦人病不知人,稍蘇即號叫數欠而復昏,肝脈弦數且滑。公曰:此得之怒後強酒也。乃以流痰降火之劑而加香附,散肝分之郁立愈。治一女子病不食,面北臥者半載,肝脈弦出寸口。公曰:此思夫不歸,氣結於脾也,必激其怒,怒之氣屬木,故能衝上之結。怒已進食,公曰:思氣雖解,必得喜,庶不再結。乃詐言夫旦夕且歸,遂愈矣。先生道學淵源,醫其一藝也。其詳見於宋太史濂墓誌。

白話文:

儒醫

周真,字子固,號玉田隱者、儀真人,天資聰穎,好學不倦。元貞年間,他被推薦做官卻沒有接受,於是學習醫術。每當遇到疑難雜症,他都能憑藉自己的判斷用藥,往往藥到病除。他曾治好一位產後婦女,因分娩舌頭伸出無法縮回,周真用硃砂敷在她的舌頭上,並讓她模仿分娩的樣子,讓兩個女子扶著她,然後在牆外放一個瓦盆,故意摔碎製造聲音,聲音一響,婦女的舌頭就縮回去了。還有一位女子嗜食泥土,每天吃三碗河裡的淤泥,周真便取來牆上的舊土調成水給她喝,結果她就再也不吃泥土了。

黃子厚,江西人,與滑壽同時代。至治天曆年間,他的醫術非常流行,與虞文靖公關係很好。他曾治癒一位富家子弟,十八歲,全身肌肉都好像撕裂一樣疼痛。黃子厚屏退左右,詢問病人:「你小時候有沒有過早接觸過女色?」病人回答:「大約十二三歲的時候就有過。」黃子厚說:「古書上說:精氣未通就與女子發生關係,身體就會有缺損的地方,將來會患上難以治療的疾病,按照醫理來說是無法治癒的。」結果,病人果然出現精液不斷流出,疼痛難忍而死。他又曾治療一位富翁,長期腹瀉,治療十多天沒有效果。有一天,他讀《易經》讀到乾卦「天行健」,朱熹的註解說:「天的氣機運行不息,所以天體能包含大地,就像人玩耍碗中的珠子,只有不斷運動才能保持在空中,稍有停頓就會掉下來。」黃子厚由此悟到,這位富翁的腹瀉,是因為體內氣機不能升舉,所以才會下瀉不止。於是,他便為富翁灸百會穴,不到三四十壯,腹瀉就止住了。

朱震亨,字彥修,學者尊稱他為丹溪先生,元末婺州義烏人。他自幼好學,每天寫一千字,稍長就跟著鄉里的老師學習科舉功課。後來他聽說許文懿公得到了朱熹四傳的學問,在華山講學,於是前往拜師。他更加深入地學習了關於道德性命之說,受益匪淺。有一天,許文懿公對他說:「我臥病已久,只有精通醫術的人才能治好我,你聰明過人,願意學習醫術嗎?」朱震亨因為母親有脾胃方面的疾病,對醫術也略知一二,聽到許文懿公的話,便慨然答道:「讀書人只要精通一門技藝,就能推及到仁愛天下,即使不當官,也算是為官了。」於是,他放棄了科舉,專心致志地研究醫術。他著有《丹溪心法》、《日用纂要》、《格致餘論》、《局方發揮》、《傷寒辨疑》、《本草衍義補遺》、《外科精要論》等書傳世。他的理論認為臟腑氣化有六種,而濕、熱、相火三種氣最容易致病。有陰虛火旺的,也有陰陽兩虛、濕熱過盛的,治療時要根據具體情況加減用藥。他說李東垣論述飲食勞倦導致脾胃內傷,胃中陽氣不能上升,影響心肺之氣,導致氣機下陷中焦,而用補中益氣湯治療,這是前人所沒有的。但是,西北地區陽氣不足,東南地區陰氣不足。天屬陽,地屬陰。西北之人陽氣容易下降,東南之人陰火容易上升,如果不了解這個道理,而只是死守醫書上的方法,那麼對於陽氣下降的病症固然可以治癒,但對於陰火上升的病症如果也用同樣的方法治療,我擔心反而會加重病情。於是,他汲取張仲景、劉完素、李東垣三家之長,又參照《內經》,寫成了《相火論》。他曾治療一個患痢疾的病人,突然昏倒,眼睛往上看,小便失禁,出汗,脈象紊亂。朱震亨說:「這是陰虛陽亢,氣血脫絕,是病後又犯了酒色造成的。」於是,他用灸氣海穴的方法治療,一會兒病人手動了,一會兒嘴唇動了;接著又服用人參膏三服,病人甦醒了,後來服用數斤人參膏才痊癒。他又曾治療一位婦女,神志不清,略微清醒就哭喊幾聲又昏倒,肝脈弦數而滑。朱震亨說:「這是由於發怒後又飲酒造成的。」於是,他用治療痰濕、降火的藥物,再加上香附,疏肝解鬱,病人很快就好了。還有一位女子不吃飯,面朝北躺了半年,肝脈弦數,按在寸口脈位。朱震亨說:「這是因為思念丈夫未歸,氣鬱結在脾胃造成的,一定要激怒她,因為怒氣屬木,可以衝破鬱結。」激怒她之後,女子就吃飯了。朱震亨說:「雖然思慮之氣消除了,但必須讓她高興起來,才能防止再次鬱結。」於是,他謊稱丈夫很快就要回來了,病人就痊癒了。丹溪先生醫道學問淵博,醫術只是他學問的一部分。詳情可以參閱宋濂為他寫的墓誌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