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梃

《醫學入門》~ 卷首 (10)

1. 儒醫

葛乾孫，字可久，平江吳人，膂力絕倫，擊刺戰陣，百家眾技，靡不精究。及長，折節讀書，應進士亞選，遂不復應試。傳藥書坊論，有《醫學啟蒙》，又《經絡十二論》、《十藥神書》。勇力之士，爭言其長於武；逢掖之士，爭言其長於文；方論之士，爭言其長於醫。然皆未睹其學之所至也。君於血氣既定，資質既變之時，方將舉聖人之道而修之，凡所稱譽，皆君所厭棄而羞道者，使當世知君而用之，功業豈少哉！治傷寒疾不得汗，發狂循河而走，公就控置水中，使禁不得出，良久出之，裹以厚被，得汗而解。

呂復，字元膺，號滄州，呂東萊之後。其先河東人，後徙婺、徙鄞。習《尚書》，《周易》，後以母病攻岐扁術，師事鄭禮，受讀一年，診治效無不神。治一病，睡則心悸神攝，如處孤壘，而四面受敵兵，達旦目眵眵無所見，耳聵聵無所聞，雖堅臥密室，睫未嘗交也。診其脈，左關陽浮而虛，察其色，少陽之支外溢於目眥。公曰：此得之膽虛而風，諸醫獨治其心，而不能祛膽之風，非法也。因投烏梅湯、抱膽丸，熟睡而愈。治一女孩病嗜臥，面頗赤而身不熱，醫以慢驚治之，兼旬不愈。公診其脈，左關獨滑而數，他部大小等而和，曰：此女無病，關滑為有積食，意乳母嗜酒，酒後輒乳，故令女醉，非風也。及詰其內，果然。遂以枳殼、葛花，日二三服而愈。治病傷寒，身熱人靜，脈伏而無，舌苔滑而兩顴赤如火，語言不亂。公曰：此子血為熱搏，氣無可依，必大發斑而後脈出。及揭其衾，赤斑爛然，即用化斑湯，繼投承氣湯下之。發斑無脈，長沙未論，公以意消息耳。治一婦病喘不得臥，氣口盛人迎一倍，厥陰絃動而疾，兩尺俱短而離經，公曰：得之毒藥動血，以致胎死不下，奔迫而上衝，非風寒作喘也。乃用催生湯倍芎、歸，煮二三盞服之，夜半果下一死胎，喘止。治一人下利完穀，脈兩尺俱弦長，右關浮於左關一倍，目外眥如草滋。蓋肝風傳脾，因成飧泄，非臟寒所致。以小續命湯損麻黃加朮，三五服而愈。治一室女經閉五月，腹大如有孕，公診之，面色乍白乍赤者，鬼也，非有異夢，則鬼靈所憑耳。乃以桃花煎，下血如豬肝五七枚而愈。治一人偶搔膕中疥，出血如泉不止，公視時已困極無氣可言，脈唯尺部如絲，他部皆無。乃以四逆湯加荊芥、防風，其脈漸出，更服十全大補湯，一劑遂痊。治因見殺人，驚風入心，疾作奔走，不避水火，或哭或笑，脈上部皆弦滑，左部徑於右。公曰：乃痰溢膻中，灌於心胞，因驚而風纏五臟耳。即為湧痰一斗許，徐以驚氣丸服之而愈。治一人嗜酒善食，忽瘦，前溲如脂，脈兩手三部皆洪數，而左寸尤躁。公曰：此三陽病，由一水不勝五火，乃移熱於小腸，不癃則淋。乃以琥珀、滑石、石膏、黃柏之劑清之，繼以龍腦、辰砂末，稗柿蘸食方寸匕即愈。治因驚恐飧泄彌年，眾皆謂休息痢，治以苦堅辛燥弗效。公診其脈，雙弦而浮，非飲食勞倦所致，乃驚風也。以肝主驚，故虛風自甚，困脾而成泄，當平木太過，扶土之不及，其泄自止。乃用黃㹀牛肝，和以攻風健脾之劑，服之逾月而愈。治一婦癃病，小腹痛，眾皆以為瘕聚。公循其少陰脈，如刀刃之切手，胞門芤而數，知其陰中痛，痛結小腸，膿已成，腫迫於玉泉，當不得前後溲，溲則痛甚。遂用國老膏，加將軍、血竭、琥珀之類以攻之，膿自小便出而愈。治一貴客患三陽合病，脈皆長弦，以方涉海為風濤所驚，遂吐血一升許，且脅痛、煩渴、譫語，適是年歲運，左尺當不應，諸醫以為腎絕。公曰：此天和脈，無憂也。遂投小柴胡湯，減參加生地，半劑。後俟其胃實，以承氣湯下之，得利而愈。治一人傷寒逾月，既下而熱不已，脅及小腹偏左滿，肌肉色不變。俚醫以為風。浹四旬其毒循宗筋流入睪丸，赤腫若瓠子。瘍醫刺潰之，而脅腫痛如故。公診尺中皆數清而芤，脈數不時則生惡瘡，關內逢芤則內癰作，季脅之腫，癰作腫。經曰：癰疽不得違時，急下之，慎勿晚。乃與雲母膏作丸，衣以乳香，而用硝黃煎湯送下，下膿五升，明日再下余膿而愈。治一婦人病，公切其脈，左寸口弦而芤，餘部皆和，病作陰中痛而出血，且少陰對化在玉泉，心或失寧，則玉泉應心痛，痛則動血，而與經水不相干，蓋得之因大驚神攝而血菀。乃制益榮之劑，再納藥幽隱中，再劑而愈。

白話文：

儒醫

葛乾孫，字可久，江蘇平江人，體力過人，精通各種武藝，戰陣搏殺無所不能。長大後，改而專心讀書，參加進士考試，名列榜眼，卻不再參加科舉。據說他著有《醫學啟蒙》、《經絡十二論》、《十藥神書》等醫書。擅長武藝的人說他武功高強；喜好文學的人說他文采斐然；精通醫術的人說他醫術精湛。然而，這些人並沒有真正了解他的學問造詣。他在血氣充盈、資質轉變之時，本應致力於修身養性，但他卻摒棄了世人所稱讚的一切，覺得羞於提起。如果當時有人賞識並重用他，他的功業必定會更加顯赫！曾治癒一位傷寒病人，該病人因發汗不暢而發狂，沿河奔跑，葛乾孫便將其控制住，放入水中，使其無法出來，過了一會兒才將其救出，用厚被包裹，病人終於發汗而痊癒。

呂復，字元膺，號滄州，是呂東萊的後裔。祖籍河東，後遷居婺州、鄞縣。他學習《尚書》、《周易》，後來因為母親生病而學習岐黃醫術，拜鄭禮為師，學習一年，醫術精湛，診治疾病無不靈驗。曾治癒一位病人，該病人睡覺時心悸不安，如同置身孤城，四面受敵，徹夜難眠，睜不開眼，聽不見聲音，即使在密室中安臥，眼皮也從未閉合過。呂復診其脈象，發現左關脈浮而虛弱，察其面色，少陽經氣外溢於眼眶。呂復說：這是膽虛而受風寒所致，其他醫生只治其心臟，卻不能祛除膽經之風，這是錯誤的。於是，他用烏梅湯、抱膽丸治療，病人服用後熟睡而痊癒。曾治癒一位嗜睡的女孩，面色紅潤但身體並不發熱，其他醫生認為是慢驚風，治療多日不見效。呂復診其脈象，發現左關脈滑數，其他部位脈象正常，他說：這女孩並沒有病，關脈滑數是因為積食，我想乳母嗜酒，酒後哺乳，導致女孩醉酒，並不是風寒之症。詢問之後果然如此。於是，他用枳殼、葛花治療，每日服用二三次，很快痊癒。曾治癒一位傷寒病人，病人身熱但神志清醒，脈象微弱，舌苔光滑，兩顴通紅，言語清晰。呂復說：這孩子是血熱攻心，氣血失調，必須先發斑疹，脈象才會顯現。揭開被子一看，果然發現病人身上出現了紅斑，於是，他用化斑湯治療，然後再用承氣湯瀉下，發斑無脈，長沙派醫家沒有論及此症，呂復是憑經驗來治療的。曾治癒一位婦女，患喘息症，無法平臥，氣息粗促，人迎脈比寸脈強一倍，厥陰脈弦急，兩尺脈短而離經。呂復說：這是服食毒藥傷血所致，導致胎死腹中不下，衝擊於上，並非風寒引起的喘息。於是，他用催生湯，加倍芎藭、當歸，煎煮二三碗讓病人服用，半夜果然排出死胎，喘息症狀也消失了。曾治癒一位病人，患下痢腹瀉，排出未消化的食物，兩尺脈弦長，右關脈比左關脈強一倍，眼外眥紅赤如草木生長。這是肝風傳脾，導致飧泄，並非臟腑寒冷所致。他用小續命湯，去麻黃加白朮，服用三五劑痊癒。曾治癒一位女子，月經閉止五個月，腹部脹大如同懷孕，呂復診治後發現，她的面色時白時紅，認為是鬼神作祟，不是做了怪夢，就是鬼靈附體。於是，他用桃花煎劑治療，排出瘀血，如同豬肝大小的瘀血塊五七枚，病就好了。曾治癒一位病人，因搔抓膕窩處的疥瘡，出血不止，呂復診治時，病人已經極度虛弱，氣息微弱，只有尺脈如絲線，其他脈象皆無。於是，他用四逆湯加荊芥、防風，脈象漸漸恢復，然後再服用十全大補湯一劑，病就好了。曾治癒一位因目睹殺人而驚風入心，發病時奔跑不休，不避水火，時哭時笑，脈象上部弦滑，左側脈象比右側強的病人。呂復說：這是痰溢於膻中，阻塞心包，因驚恐而風邪侵犯五臟所致。於是，他為病人引吐出一斗多的痰液，然後服用驚氣丸而痊癒。曾治癒一位嗜酒貪食，突然消瘦，小便如油，兩手三部脈象洪數，左寸脈尤為亢盛的病人。呂復說：這是三陽經病，由於腎水不能制約心肝肺脾胃五臟之火，熱邪移於小腸，不癃則淋。於是，他用琥珀、滑石、石膏、黃柏等藥清熱利濕，然後再用龍腦、辰砂末，用米粥調服少許，病人很快痊癒。曾治癒一位因驚恐而導致長年腹瀉的病人，眾人都認為是休息痢，用苦寒燥澀之藥治療無效。呂復診其脈象，發現雙關脈弦而浮，並非飲食勞倦所致，而是驚風所引起。由於肝主驚恐，所以虛風加重，困脾而致泄瀉，應該平肝瀉火，補脾益氣，這樣泄瀉才能停止。於是，他用黃芪、牛肝，配合祛風健脾之藥，病人服藥一個多月而痊癒。曾治癒一位婦女患癃閉，小腹疼痛，眾人都認為是癥瘕積聚。呂復循其少陰經脈，感覺如同刀刃切割一般，胞門脈芤數，知道她的疼痛在陰部，疼痛牽涉到小腸，已經化膿，腫塊壓迫到尿道口，無法排尿，排尿時疼痛加劇。於是，他用國老膏，加入將軍、血竭、琥珀等藥攻之，膿液從尿道排出而痊癒。曾治癒一位貴賓患三陽合病，脈象皆長弦，因出海遇到風濤驚嚇，吐血一升多，並且脅痛、煩渴、神志不清，正好是該年歲運，左尺脈不應，其他醫生認為腎氣衰竭。呂復說：這是天和之脈，不必擔心。於是，他用小柴胡湯，減去參藥，加入生地，服用半劑。之後等到胃氣恢復，再用承氣湯瀉下，大便通暢而痊癒。曾治癒一位傷寒病人，病程超過一個月，已經瀉下但發熱不止，脅肋及小腹左側脹滿，肌肉顏色沒有變化。鄉間醫生認為是風邪。四十天后，毒邪循經絡流入睪丸，紅腫如瓠。外科醫生用針刺潰瘍，但脅肋腫痛依舊。呂復診其尺脈，發現脈象數而芤，脈象數則生惡瘡，關脈芤則內癰作，脅肋腫痛是癰疽所致。經書上說：癰疽不能違背時令，必須迅速治療，不可延誤。於是，他用雲母膏製成丸藥，外敷乳香，用硝黃煎湯送服，排出五升膿液，第二天再排出少量膿液而痊癒。曾治癒一位婦女，呂復切診其脈象，發現左寸脈弦而芤，其他部位脈象正常，病人陰部疼痛並出血，少陰經與玉泉穴相對應，如果心神不安，玉泉穴就會疼痛，疼痛則導致出血，這與月經不調無關，是因受驚嚇而導致血瘀。於是，他制定益氣養血的方劑，再次用藥治療，兩劑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