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說》~ 卷二 (12)
卷二 (12)
1. 以醫知名
成州團練使張銳,字子剛,以醫知名,居於鄭州。政和中,蔡魯公之孫婦有娠及期而病,國醫皆以為陽證傷寒,懼胎之墮,不敢投涼劑。魯公密邀銳視之。銳曰:「兒處胎十月將生矣,何藥之能敗?」即以常法與藥,且使倍服之。半日而兒生病亦失去。明日婦大泄而喉閒不入食。
眾醫復指言其疵,且曰:「二疾如冰炭,又產蓐甫近,雖扁鵲復生無活理也。」銳曰:「無庸憂,將使即日愈。」乃入室取藥數十粒,使吞之。咽喉即通,下泄亦止。逮滿月,魯公開宴,自諸子諸孫及女婦甥婿合六十人,請銳為客。公親酌酒為壽曰:「君之術通神,吾不敢知。
敢問一藥而治二疾何也?」銳曰:「此於經無所載,特以意處之。曏者所用乃附子理中丸裹以紫雪。爾方喉閉不通,非至寒藥不為用。既已下咽,則消釋無餘。其得至腹中者,附子力也。故一服而兩疾愈。」公大加嘆異,盡斂席上金匕箸遺之。刑部尚書慕容彥逢為起居舍人,母夫人病,亦召銳於鄭。
至則死矣。時方六月,暑將就木。銳欲入視,彥逢不忍意其欲求錢,乃曰:「道路之費當悉奉償,實不煩入。」銳曰:「傷寒法有死一晝夜復生者,何惜一視之?」彥逢不得已自延入,悲哭不止。銳揭面帛注視,呼仵匠語之曰:「若嘗見夏月死者面色赤乎?」曰:「無。」然而汗不出而蹶爾不死也。
幸無亟斂。」趨出取藥,命以水二升煮其半灌病者,戒曰:「善守之。至夜半大瀉則活矣。」銳舍於外館。至夜半時,守病者覺有聲勃勃然,遺屎已滿席,出穢惡物鬥餘。餘一家盡喜,遽敲門呼銳。銳應曰:「吾今日體困不能起。然亦不必起。明日方可進藥也。天且明,出門若將便旋。
」然徑命駕歸鄭。彥逢詣其室,但留平胃散一帖而已。其母服之數日良愈。蓋銳以彥逢有求錢之疑,故不告而去。紹興中,流落入蜀。王秬叔堅問之曰:「公之術,古所謂十全者幾是歟?」曰:「未也,僅能七八耳。吾長子病,診脈察色,皆為熱極,命煮承氣湯,欲飲之,將飲復疑,至於再三,將遂飲,如有掣吾肘者,姑持杯以待。兒忽發顫悸,覆綿衾,至四五始稍定,汗下如洗,明日而脫。
然使吾葉入口則死矣。安得為造妙世之庸醫?學方書未知,萬一自為足,籲可懼哉。」(夷堅志)
白話文:
成州團練使張銳,字子剛,以醫術聞名,住在鄭州。政和年間,蔡魯公的孫媳婦懷孕快到產期卻生病了,所有御醫都認為是陽證傷寒,擔心會導致流產,不敢使用寒涼的藥。魯公私下請張銳診視。張銳說:「胎兒在肚子裡十個月快要出生了,什麼藥能損害它呢?」就用平常的方法給藥,並且讓她加倍服用。半天後,小孩就出生了,病也跟著好了。隔天,產婦嚴重腹瀉,喉嚨堵塞,無法進食。
眾多醫生又指責他的過失,說:「這兩種病就像冰炭一樣不能相容,而且產婦又剛生產完,即使扁鵲復活也救不活了。」張銳說:「不用擔心,我會讓她今天就好。」就進到房間拿了幾十顆藥丸,讓產婦吞下。喉嚨馬上通暢,腹瀉也停止了。等到滿月時,魯公大擺宴席,從兒子、孫子到女兒、女婿,總共六十人,請張銳當座上賓。魯公親自斟酒為他祝壽,說:「您的醫術真是通神,我無法理解。
敢問您用一種藥治好兩種病的原因是什麼?」張銳說:「這在醫書上沒有記載,只是我根據情況判斷。之前用的藥是附子理中丸包裹著紫雪。當時產婦喉嚨堵塞,非極寒的藥不能起作用。藥吞下後,寒性就消散了。能到腹中的,是附子的藥力。所以一服藥就能治好兩種病。」魯公非常驚訝讚嘆,把桌上的金湯匙筷子都送給他。刑部尚書慕容彥逢當時擔任起居舍人,他母親生病,也到鄭州請張銳來看。
張銳到時,他母親已經死了。當時是六月,天氣正炎熱。張銳想進去看看,慕容彥逢以為他是想要錢,就說:「路費我會全部奉上,實在不用進去了。」張銳說:「傷寒有死了一天一夜又復活的,何必吝嗇看一眼呢?」慕容彥逢不得已才請他進去,自己則悲傷哭泣個不停。張銳掀開死者臉上的布注視,叫來仵作問說:「你可曾見過夏天死的人臉色是紅色的嗎?」仵作說:「沒有。」然而死者雖然沒有出汗,卻是突然昏厥過去,並非真的死了。
「幸好沒有急著入殮。」張銳趕忙出去拿藥,命令用兩升水煮一半給病人灌下,並囑咐說:「好好守著她,到半夜大瀉就活了。」張銳住在外面的館舍。到了半夜,守護病人的僕人聽到腹部有聲音,發現死者拉的屎已經滿床,排泄出很多髒污的東西。慕容彥逢全家都很高興,趕快敲門叫醒張銳。張銳回應說:「我今天身體疲憊不能起床,你們也不必起來。明天才能進藥。天快亮時,出門時順便處理一下。」
然後就直接命人駕車回鄭州了。慕容彥逢到他住的地方,只留下一帖平胃散。他母親服藥數日就痊癒了。原來張銳是猜忌慕容彥逢懷疑他是為了錢,所以不告而別。紹興年間,張銳流落到四川。王秬叔堅問他說:「您的醫術,古人所謂的十全能達到幾成?」他說:「還沒到,只能達到七八成。我大兒子生病時,診脈看臉色,都是熱極之症,命人煮承氣湯,要給他喝時,又懷疑,這樣反覆兩三次。快要喝下時,好像有人拉我的手肘一樣,就先拿著杯子等一下。兒子突然發冷顫抖,蓋上棉被,過了四五個時辰才稍稍平穩,汗如雨下,隔天就好了。
如果我當時就讓他把藥喝下,他就死了。我怎麼能當一個能救世的庸醫呢?學醫術卻不理解,萬一自以為是,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