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杲

《醫說》~ 卷二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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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6)

1. 死胎

李將軍妻病甚,呼華佗視脈,曰:「傷娠而胎不去。」將軍言:「聞實傷娠,胎已去矣。」佗曰:「按脈胎未去也。」將軍以為不然,佗捨去。婦稍小瘥,百餘日復動,更呼佗。佗曰:「此脈故事,有胎前當生兩兒,一兒先出,血出甚多,後兒不及生,母不自覺,旁人亦不寤,不復迎遂不得生,胎死,血脈不復歸,必燥著母脊,故多使脊痛。今當與湯並針一處,此死胎必出。

」湯針既加,婦痛急如欲生者。佗曰:「此死胎久枯,不能自出,宜使人探之。」果得一死男,手足完具,黑長可尺。所佗之絕技,凡此類也。(《三國魏志》)

白話文:

李將軍的妻子病得很重,他請華佗來診脈,華佗說:「這是傷到胎氣,胎兒卻沒有流產。」李將軍說:「聽說確實是傷了胎氣,胎兒已經流掉了。」華佗說:「我根據脈象判斷,胎兒還沒流掉。」李將軍不相信,華佗就離開了。

李將軍的妻子稍微好轉了一些,一百多天後又開始疼痛,他們再次請華佗來。華佗說:「根據脈象來看,這個婦人生前應該懷了雙胞胎,其中一個先出生了,當時出血很多,另一個孩子還沒来得及出生,母親沒有察覺,旁人也沒有意識到,沒有及时接生,孩子就沒能出生,胎死腹中。由於胎兒的血液沒有回流,就留在母親的脊椎骨附近,所以她會經常背痛。現在我必須同時用湯藥和針灸,才能把死胎取出來。」

華佗施針服藥後,李將軍的妻子疼痛難忍,就像快要生產一樣。華佗說:「這個死胎已經枯萎很久,不能自己出來,需要人用手把它取出。」果然,他們取出了一個死去的男嬰,手腳俱全,黑瘦,身長一尺。華佗的醫術高超,像這樣的奇事,還有很多。

2. 郝翁精於醫

郝翁者,名允,博陵人。少代其兄長征河朔,不堪其役,遁去。月夜行山間,憊甚,憩一樹下。忽有大羽禽飛止其上,熟視之一,黃衣道士也。允拜手乞憐。道士曰:「汝郝允乎?」因授以醫術。晚遷鄭圃,世以神醫名之。遠近之人賴以活者四十餘年,非病者能盡活之也。蓋其術精良可信,不幸而不可治,必先語之,雖死亦無恨於脈。

非獨知已病,能前知未病與死,近者頃刻,遠者累年,至其日時皆無失。歲常候測天地六元五運,考四方之病,前以告人亦無失。皇祐中,翁死。張峋子堅志其墓云:「夏英公病泄,太醫皆為中虛。翁曰:『風客於胃則泄,殆藁本湯證也。』英公駭曰:『吾服金石等藥無數,泄不止,其敢飲藁本乎?』翁強進之,泄止。

」(邵氏聞見錄)

白話文:

郝翁,名允,是博陵人。年輕時替兄長到河朔地區服役,不堪其苦,就逃走了。有一天晚上,他走在山間,疲憊不堪,就在一棵樹下休息。突然,一隻巨大的飛禽飛來停在樹上,郝翁仔細一看,竟然是身穿黃衣的道士。郝允趕緊拜倒在地,懇求道士施以援手。道士問道:「你是郝允嗎?」隨即傳授給他醫術。

後來,郝翁遷居到鄭圃,世人以神醫之名稱呼他。四十年來,遠近百姓依靠他醫治而活命,他治好了許多病人,然而並非所有病人他都能救活。因為他的醫術精湛可信,對於那些不幸無法治癒的病人,他都會事先告知,即使病人去世,也無怨恨。

他不仅能够诊断已患疾病,还能预知未来未患疾病和死亡时间,近则片刻,远则数年,到其时日皆无差错。他每年都会根据天地六元五運的變化,推算四方之病,提前告知人们,也从未出错。皇祐年間,郝翁去世。张峋子在其墓碑上刻写道:“夏英公患腹泻,太医都诊断为中虚。郝翁说:‘风客于胃则泄,恐怕是藁本汤证。’英公惊恐地说:‘我服用了无数金石等药物,腹泻不止,怎么敢喝藁本湯?’郝翁强迫他喝下,腹泻就止住了。”

(摘自《邵氏闻见录》)

3. 褚澄善醫

南史曰:褚澄善醫術。建元中,為吳郡太守。百姓李道念,以公事到郡。澄見謂曰:「汝有重病。」答曰:「舊有冷病,至今五年,眾醫不瘥。」澄為診謂曰:「汝病非冷非熱,當是食白瀹雞子過多所致。」令取蒜一升煮服。仍吐一物如升涎,裹之動開,看是雞雛,羽翅爪距具足,能行走。

澄曰:「此未盡,更服所餘藥。」又吐得如曏者雞十三頭,而病都瘥。當時稱妙。

白話文:

《南史》記載:褚澄精通醫術。建元年間,擔任吳郡太守。百姓李道念因公事來到郡府。褚澄見到他,就說:「你有重病。」李道念回答說:「我以前患有寒症,至今五年,找過很多醫生都治不好。」褚澄為他診脈後說:「你的病既不是寒症也不是熱症,應該是吃太多白煮雞蛋造成的。」於是命令取一升蒜頭煮好給他喝。李道念服下後,吐出一塊東西,像升起的唾液一樣,包著的東西張開後,發現是一隻雞雛,羽毛翅膀爪子都齊全,還能行走。

褚澄說:「這還沒完,再喝剩下的藥。」李道念又吐出像剛才那樣十三隻雞雛,病就完全好了。當時人們都稱讚他醫術高明。

4. 唐與正治疾

唐與正少年得脈法於臨安醫者黃澤,繼又得藥法於太學生夏德懋所召紫霞仙。遇人有奇疾,多以意治。其侄女年數歲,得風癉疾,先發於臆,迤邐延上,赤腫痛癢。醫以上膈風熱治之不效。唐診之曰:是肝肺風熱盛極耳。以升麻、羌活、荊芥、鼠黏子、赤芍藥、淡竹葉、桔梗、乾葛八物治之,自下漸退而腫聚於頂,其高數寸,雖飲食寢處無妨而疾未去也。唐母吳夫人曰:此女乳母好飲熱酒,至並歠其糟,疾殆因是歟?唐方悟所以至頂不消之由。

思之:唯乾葛消酒且能療火毒。乃於先方加葛三倍,使服之。二日腫盡失去。從舅吳巡檢病不得前溲,臥則微通,立則不能涓滴。醫遍用通小腸藥,窮技巧弗驗。唐因其侄孫大用來問吳常日服何藥?曰:叔祖常服黑錫丹。問何人結砂?曰:自為之。唐灑然悟曰:是必結砂時鉛不死,硫黃飛去,鉛砂入膀胱。

臥則偏重猶可溲,立則正塞水道,以故不能通。令取金液丹三百粒,分為十服,煎矍麥湯下之。膀胱得硫黃,積鉛成灰,從水道下,猶累累如細砂,病遂愈。葛之消酒,硫黃之化鉛,皆載經方。苟不知病源而以古方從事,未見其可也。(夷堅志)

白話文:

唐與正年少時,在臨安向醫生黃澤學習脈法,之後又向太學生夏德懋所召請的紫霞仙學習藥法。他遇到病人患有奇特的疾病,常以意氣治之。

他的侄女年紀很小,得了風癉病,先從胸口開始,逐漸蔓延向上,出現紅腫、疼痛、發癢的症狀。醫生用治療上膈風熱的藥方,但無效。唐與正診斷後說:「這是肝肺風熱過盛導致的。」他用升麻、羌活、荊芥、鼠黏子、赤芍、淡竹葉、桔梗、乾葛八味藥煎藥給侄女服用,病情從下往上逐漸減退,腫塊聚集到頭頂,高出頭頂數寸。雖然侄女飲食起居不受影響,但病症未消。

唐與正的母親吳夫人說:「這孩子乳母喜歡喝熱酒,甚至連酒糟都吃,病症可能是因此而起的。」唐與正恍然大悟,明白了腫塊無法消退的原因。

他心想:只有乾葛可以解酒,又能治療火毒。於是,他在原來的藥方中添加了三倍的葛根,讓侄女服用。兩天後,腫塊完全消退不見了。

唐與正的舅父吳巡檢患病,無法排尿,躺著時可以稍微排尿,站起來就一點也排不出來。醫生用盡各種通小腸的藥方,技巧盡出,卻無濟於事。

唐與正看到他的侄孫大用前來探望,便詢問吳巡檢平日服用什麼藥物。大用回答:「叔祖常服黑錫丹。」唐與正又問:「是誰結砂的?」大用回答:「叔祖自己結砂的。」唐與正頓時明白,一定是結砂時鉛沒有完全去除,硫黃飛散,鉛砂積累在膀胱。

躺著時身體偏重,膀胱稍微倾斜,可以排尿,站立時膀胱直立,堵塞水道,所以無法排尿。唐與正讓家人取來金液丹三百粒,分成十劑,用煎好的麥湯服用。膀胱中的硫黃將積聚的鉛化為灰,從水道排泄出來,排泄物中還有很多細小的砂粒,病症終於痊癒。

葛根可以解酒,硫黃可以化鉛,這些都在古籍中記載。如果不知道病因,只憑藉古方來治療,恐怕難以取得效果。

5. 以醫知名

成州團練使張銳,字子剛,以醫知名,居於鄭州。政和中,蔡魯公之孫婦有娠及期而病,國醫皆以為陽證傷寒,懼胎之墮,不敢投涼劑。魯公密邀銳視之。銳曰:「兒處胎十月將生矣,何藥之能敗?」即以常法與藥,且使倍服之。半日而兒生病亦失去。明日婦大泄而喉閒不入食。

眾醫復指言其疵,且曰:「二疾如冰炭,又產蓐甫近,雖扁鵲復生無活理也。」銳曰:「無庸憂,將使即日愈。」乃入室取藥數十粒,使吞之。咽喉即通,下泄亦止。逮滿月,魯公開宴,自諸子諸孫及女婦甥婿合六十人,請銳為客。公親酌酒為壽曰:「君之術通神,吾不敢知。

敢問一藥而治二疾何也?」銳曰:「此於經無所載,特以意處之。曏者所用乃附子理中丸裹以紫雪。爾方喉閉不通,非至寒藥不為用。既已下咽,則消釋無餘。其得至腹中者,附子力也。故一服而兩疾愈。」公大加嘆異,盡斂席上金匕箸遺之。刑部尚書慕容彥逢為起居舍人,母夫人病,亦召銳於鄭。

至則死矣。時方六月,暑將就木。銳欲入視,彥逢不忍意其欲求錢,乃曰:「道路之費當悉奉償,實不煩入。」銳曰:「傷寒法有死一晝夜復生者,何惜一視之?」彥逢不得已自延入,悲哭不止。銳揭面帛注視,呼仵匠語之曰:「若嘗見夏月死者面色赤乎?」曰:「無。」然而汗不出而蹶爾不死也。

幸無亟斂。」趨出取藥,命以水二升煮其半灌病者,戒曰:「善守之。至夜半大瀉則活矣。」銳舍於外館。至夜半時,守病者覺有聲勃勃然,遺屎已滿席,出穢惡物鬥餘。餘一家盡喜,遽敲門呼銳。銳應曰:「吾今日體困不能起。然亦不必起。明日方可進藥也。天且明,出門若將便旋。

」然徑命駕歸鄭。彥逢詣其室,但留平胃散一帖而已。其母服之數日良愈。蓋銳以彥逢有求錢之疑,故不告而去。紹興中,流落入蜀。王秬叔堅問之曰:「公之術,古所謂十全者幾是歟?」曰:「未也,僅能七八耳。吾長子病,診脈察色,皆為熱極,命煮承氣湯,欲飲之,將飲復疑,至於再三,將遂飲,如有掣吾肘者,姑持杯以待。兒忽發顫悸,覆綿衾,至四五始稍定,汗下如洗,明日而脫。

然使吾葉入口則死矣。安得為造妙世之庸醫?學方書未知,萬一自為足,籲可懼哉。」(夷堅志)

白話文:

成州團練使張銳醫術奇絕

成州團練使張銳,字子剛,以精湛的醫術聞名,居住在鄭州。政和年間,蔡魯公的孫媳婦懷孕到了預產期,卻突然生病。當時的御醫們都診斷為陽證傷寒,擔心藥物會導致胎兒流產,不敢給她服用涼性的藥物。

魯公暗中邀請張銳前來診治。張銳說:「孩子已經在母體裡待了十個月,馬上就要出生了,哪有什麼藥能傷害到他呢?」於是,張銳按照常規方法開了藥,並且讓她加倍服用。半日後,孫媳婦的病症和胎兒的病症都消失了。

第二天,孫媳婦大便失禁,而且喉嚨阻塞,無法進食。眾多醫生再次指責張銳的醫術,說:「這兩種病症如同冰炭,而且剛生產完不久,就算扁鵲再世也無計可施了!」

張銳卻自信地说:“不用担心,她很快就會康复。”他進入房間,取來几十粒藥丸,讓孫媳婦吞下。喉嚨立刻通暢,腹瀉也止住了。

滿月之日,魯公設宴款待賓客,包括自己的兒子、孫子、女兒、女婿和外甥等,共計六十人,並邀請張銳作為座上賓。鲁公亲自斟酒祝寿,说道:“你的医术神乎其神,我实在难以理解。请问一剂药能够治愈两种病症,这是何道理?”

張銳回答道:“这在医书上没有记载,我只是凭着自己的经验来治疗。我之前给她服用的药是附子理中丸裹着紫雪。她喉咙闭塞不通,如果不是至寒的药物就无法奏效。药丸已经下咽,就会化解消失。能够到达腹部的,是附子的力量。所以一剂药便治愈了两种疾病。”

鲁公对此感到非常惊讶,并收集了席上的金刀叉送给张锐。

刑部尚書慕容彥逢擔任起居舍人,他的母親生病,也請張銳從鄭州前往家中診治。張銳赶到时,慕容彥逢的母親已經去世了。当时是六月,天气炎热,即将进入盛夏。張銳想要入内查看,慕容彥逢卻不願意,担心張銳是想趁機要錢,就說:“路上的費用我一定會全額支付,不必麻煩你再進去了。”

張銳說道:“伤寒的医理中,有死了一晝夜又活过来的案例,何必吝惜我这一看呢?”慕容彥逢无奈之下,只好請張銳進入,并悲痛地哭泣不止。

張銳揭開病人面上的布,仔细观察,然后叫來仵作问道:“你曾見過夏月死人的臉色是紅色的嗎?”仵作答道:“沒有。”張銳觀察后发现,病人沒有流汗,突然就死亡了,幸好沒有急着收殓。

張銳立刻走出房間,取來藥物,用两升水煮至一半,然後灌入病人的口中,并囑咐家屬:“好好照顾她,如果到半夜她大便失禁,就说明她会活過來。”張銳在外面客棧住下。

到了半夜,守候病人的家人聽到病人肚子裡有声音,并发现病人大便失禁,排出了许多污穢之物。家人欣喜若狂,立刻敲门叫醒張銳。張銳回答說:“我今天身體疲憊,起不了床。而且不用叫醒我,明天才能给她进药。天快亮了,我出门就要回鄭州。”

張銳直接让车夫驾车回郑州。慕容彥逢到他住处,只留下了一张平胃散的药方。他母亲服药数日后就康复了。原來張銳擔心慕容彥逢懷疑他貪財,所以沒有告知病情就离开了。

紹興年間,張銳流落到蜀地。王秬叔堅問他:“您的医术,古人所说的‘十全’达到几分?”

張銳回答:“还没有达到十全,只有七八分而已。我的长子生病了,我诊脉察色,都显示他热气很重,就让他喝承气汤。他准备喝的时候又犹豫,反反复复,眼看就要喝了,又好像有人在拉我的胳膊,我就让他端着杯子等等。儿子突然发抖,心跳加速,我给他盖上棉被,过了四五天才稍微稳定下来,出了一身大汗,第二天就痊愈了。如果我当时让他喝下去,他就会立刻死去。怎么还能算是精通医术的人呢?学习医书,如果不能精通,万一自己给自己治病,那真是太可怕了!”

(出自《夷堅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