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事親》~ 卷二 (15)
卷二 (15)
1. 推原補法利害非輕說十七
又若《經》云:損者補之,勞者溫之。此溫乃溫存之溫也,豈以溫為熱哉?又如「虛則補其母,實則瀉其子」者,此欲權衡之得其平也。又烏在燔針壯火,煉石燒砒,硫、薑、烏、附,然後為補哉?所謂補上欲其緩,補下欲其急者,亦焉在此等而為急哉?自有酸、苦、甘、辛、咸、淡,寒、涼、溫、熱、平,更相君、臣、佐、使耳。所謂平補者,使陰陽兩停,是謂平補。
奈時人往往惡寒喜溫,甘受酷烈之毒,雖死而不悔也,可勝嘆哉?
余用補法則不然。取其氣之偏勝者,其不勝者自平矣。醫之道,損有餘,乃所以補其不足也。余嘗曰:吐中自有汗,下中自有補,豈不信然!余嘗用補法,必觀病人之可補者,然後補之。昔維陽府判趙顯之,病虛羸,泄瀉褐色,乃洞泄寒中證也。每聞大黃氣味即注泄。余診之,兩手脈沉而軟,令灸水分穴一百餘壯,次服桂苓甘露散、胃風湯、白朮丸等藥,不數月而愈。又息城酒監趙進道,病腰痛,歲余不愈。
診其兩手脈,沉實有力,以通經散下五、七行;次以杜仲去粗皮細切,炒斷絲為細末,每服三錢;豬腰子一枚,薄批五、七片,先以椒鹽淹去腥水,摻藥在內,裹以荷葉,外以濕紙數重封,以文武火燒熟,臨臥細嚼,以溫酒送下;每旦以無比山藥丸一服,數日而愈。又相臺監酒岳成之,病虛滑泄,日夜不止,腸鳴而口瘡,俗呼為心勞口瘡,三年不愈。
予以長流水,同薑棗煎五苓散五、七錢,空心使服之,以治其下;以宣黃連與白茯苓去皮,二味各等分為末,以白麵糊為丸,食後溫水下三、五十丸,以治其上,百日而愈。又汝南節度副使完顏君寶,病臟毒,下衃血發渴,寒熱往來,延及六載,日漸瘦弱無力,面黃如染。余診其兩手脈沉,而身涼。
《內經》寒以為榮氣在,故生,可治。先以七宣丸下五、七行;次以黃連解毒湯加當歸赤芍藥,與地榆散同煎服之,一月而愈。
若此數證,余雖用補,未嘗不以攻藥居其先,何也?蓋邪未去而不可言補,補之則適足資寇。故病蠲之後,莫若以五穀養之,五果助之,五畜益之,五菜充之,相五臟所宜,毋使偏傾可也。凡藥皆毒也,非止大毒、小毒謂之毒,雖甘草苦參,不可不謂之毒,久服必有偏勝。氣增而久,夭之由也。
是以君子貴流不貴滯,貴平不貴強。盧氏云:強中生百病,其知言哉!人惟恃強,房勞之病作矣,何貴於補哉?以太宗憲宗高明之資,猶陷於流俗之蔽,為方士燥藥所誤;以韓昌黎元微之猶死於小溲不通、水腫。有服丹置數妾,而死於暴脫;有服草烏頭、如聖丸,而死於須瘡;有服乳石、硫黃,小溲不通;有習氣求嗣,而死於精血;有嗜酒,而死於發狂見鬼;有好茶而為癖。乃知諸藥皆不可久服,但可攻邪,邪去則已。
白話文:
推原補法利害非輕說十七
《內經》說:「損傷的要補充,勞累的要溫煦。」這裡的「溫」是溫和的意思,可不是指用熱的方法。還有「虛則補其母,實則瀉其子」這句話,意思是說要權衡得當,使身體達到平衡。難道像用燔針、壯火,煉石、燒砒霜、硫磺、乾薑、烏頭、附子等等之後,才算是補益嗎?所謂「補上焦要緩慢,補下焦要快速」,難道也指的是這些猛烈的藥物嗎?其實,藥物有酸、苦、甘、辛、鹹、淡六味,寒、涼、溫、熱、平五性,它們之間更存在君、臣、佐、使的關係。所謂的平補,就是使陰陽達到平衡的狀態。
然而,現在很多人怕冷愛熱,甘願承受劇烈的藥物毒性,即使死了也不後悔,真是令人感嘆!
我用補法的方法就不同了。我會找出氣血偏盛的地方,讓它平和下來,身體自然就平衡了。醫術的道理是,去除多餘的,才能補充不足的。我常說:「嘔吐自然會有汗出,下瀉自然會有補益」,這難道不可信嗎?我用補法時,一定先觀察病人適合補什麼,然後再補。以前,陽府判官趙顯之患病,身體虛弱消瘦,腹瀉排出褐色糞便,這是寒邪侵犯中焦的症狀。每當聞到大黃的氣味,就會腹瀉不止。我診斷他的脈象,兩手脈沉而軟弱,便令他在水分穴灸一百多壯,然後服用桂苓甘露散、胃風湯、白朮丸等藥,幾個月後便痊癒了。還有息城酒監趙進道,患腰痛,一年多都治不好。
我診斷他的脈象,兩手脈沉實有力,便用通經散瀉下五到七劑;然後用杜仲(去粗皮,細切,炒至斷絲)研成細末,每次服用三錢;再用豬腰子一個,切成五到七片,用椒鹽醃製去除腥味,把藥粉放在豬腰子裡,用荷葉包好,外面再用濕紙裹上幾層,用文武火煮熟,臨睡前細嚼慢嚥,溫酒送服;每天早晨服用無比山藥丸一劑,幾天後就痊癒了。還有相臺監酒岳成之,患虛滑泄瀉,日夜不止,腸鳴腹痛,口腔潰瘍,俗稱心勞口瘡,三年未愈。
我用長流水煎煮薑棗五苓散五到七錢,空腹服用,以治療下焦的症狀;用黃連和白茯苓(去皮)等量研末,用白麵糊做成丸藥,飯後溫水送服三、五十丸,以治療上焦的症狀,一百天後痊癒。還有汝南節度副使完顏君寶,患臟腑毒症,下痢出血,口渴,寒熱往來,病了六年,身體越來越瘦弱,面色萎黃。我診斷他的脈象,兩手脈沉,身體冰冷。
《內經》說:「寒邪為榮氣所憑藉,所以能生存,可以治療。」我先用七宣丸瀉下五到七劑;然後用黃連解毒湯加入當歸、赤芍藥,和地榆散一起煎服,一個月後痊癒。
以上這些病例,我雖然用了補法,但都先用攻邪的藥物,這是為什麼呢?因為邪氣沒有去除,就不能談補益,補益反而會助長邪氣。所以,疾病痊癒後,最好的方法是用五穀養胃,五果輔助,五畜滋補,五菜充實,使五臟得到各自所需的營養,避免偏盛偏衰即可。所有藥物都有毒性,不只是有大毒、小毒之分,即使是甘草、苦參,也不能說沒有毒性,長期服用必然會導致某一方面過盛。氣血過盛時間久了,就會導致夭亡。
所以,君子貴在氣血流通不滯留,貴在平和不貴在強壯。盧氏說:「強壯會生百病」,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人如果只圖強壯,就會導致房事過度而生病,那還有什麼比補益更重要的呢?即使是太宗、憲宗那樣聰明的人,也曾被世俗的偏見蒙蔽,誤服方士的燥熱藥物;韓愈、柳宗元那樣有才學的人,也曾死於小便不通、水腫。有人服用丹藥,納妾數名,卻死於暴脫;有人服用草烏頭、如聖丸,卻死於胡須瘡;有人服用乳石、硫磺,小便不通;有人服用壯陽藥求子嗣,卻死於精血虧損;有人嗜酒,卻死於發狂見鬼;有人愛喝茶成癖。由此可知,所有藥物都不能長期服用,只能用來攻邪,邪氣去除後就應該停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