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事親》~ 卷二 (6)
卷二 (6)
1. 凡在上者皆可吐式十四
夫吐者，人之所畏。且順而下之，尚猶不樂，況逆而上之，不說者多矣。然自胸以上，大滿大實，痰如膠粥，微丸微散，皆兒戲也，非吐病安能出？仲景之言曰：大法春宜吐。蓋春時陽氣在上，人氣與邪氣亦在上，故宜吐也。湧吐之藥，或丸或散，中病則止，不必盡劑，過則傷人。然則四時有急吐者，不必直待春時也。但仲景言其大法耳。
今人不得此法，遂廢而不行。試以名方所記者略數之：如仲景《傷寒論》中，以蔥根白豆豉湯，以吐頭痛；梔子厚朴湯，以吐懊憹；瓜蒂散，以吐傷寒六、七日，因下後腹滿無汗而喘者。如此三方，豈有殺人者乎？何今議予好湧者多也？又如孫氏《千金方》風論中數方，往往皆效。近代《本事方》中，稀涎散，吐膈實中滿、痰厥失音、牙關緊閉、如喪神守。
《萬全方》以鬱金散吐頭痛、眩運、頭風、噁心、沐浴風。近代《普濟方》以吐風散、追風散，吐口噤不開、不省人事；以皂角散吐涎潮。《總錄》方中，以常山散吐瘧。孫尚方以三聖散吐發狂；神驗方吐舌不正；《補亡篇》以遠志去心，春分前服之，預吐瘟疫。此皆前人所用之藥也，皆有效者，何今之議予好湧者多也？
惟《養生必用方》言：如吐其涎，令人跛躄。《校正方》已引風門中碧霞丹為證，予不須辨也。但《內經》明言：高者越之，然《名醫錄》中，惟見太倉公、華元化、徐文伯能明律用之，自余無聞，乃知此法廢之久矣。今予驟用於千載寂寥之後，宜其驚且駭也。惜乎黃帝、岐伯之書，伊摯、仲景之論，棄為閒物，縱有用者，指為山野無韻之人，豈不謬哉？予之用此吐法，非偶然也。曾見病之在上者，諸醫盡其技而不效。
余反思之，投以湧劑，少少用之，頗獲徵應。既久，乃廣訪多求，漸臻精妙，過則能止，少則能加。一吐之中，變態無窮，屢用屢驗，以至不疑。
故凡可吐，令條達者，非徒木鬱然。凡在上者，皆宜吐之。且仲景之論，胸上諸實郁，而痛不能愈，使人按之，及有涎唾，下痢十餘行，其脈沉遲，寸口脈微滑者，此可吐之，吐之則止。仲景所謂胸上諸實，按之及有涎唾者，皆邪氣在上也。《內經》曰：下痢，脈遲而滑者，內實也；寸口脈微滑者，上實也。
皆可吐之。王冰曰：上盛不已，吐而奪之。仲景曰：宿食在上脘，當吐之。又如宿飲酒積在上脘者，亦當吐之。在中脘者，當下而去之。仲景曰：病人手足厥冷，兩手脈乍結，以客氣在胸中，心下滿而煩，欲食不能食者，知病在胸中，當吐之。余嘗用吐方，皆是仲景方，用瓜蒂散，吐傷寒頭痛；用蔥根白豆豉湯，以吐雜病頭痛；或單瓜蒂名獨聖，加茶末少許，以吐痰飲食；加全蠍梢，以吐兩脅肋刺痛、濯濯水聲者。《內經》所謂「濕在上，以苦吐之」者，其是謂歟！
白話文：
一般人都不喜歡催吐，因為食物順著往下都已經不舒服了，更何況是逆著往上吐，大多數人都不喜歡。但是，胸部以上如果充滿脹滿，像是濃稠的粥狀痰液，用一點點藥丸或散劑都沒效，不用催吐怎麼能把病邪排出呢？張仲景說：「春天最適合催吐。」因為春天陽氣上升，人的氣和邪氣也都往上走，所以適合催吐。催吐的藥，無論是藥丸還是散劑，只要病況減輕就應該停止，不必用完所有的藥，用過量反而會傷害身體。所以，並不是只有春天才能催吐，其他季節有需要時也可以使用，只是張仲景講的是原則。
現在的人不了解催吐的好處，就把這種方法廢棄不用了。我舉一些有名的藥方來略微說明：像是張仲景《傷寒論》裡，用蔥根白豆豉湯來催吐頭痛；用梔子厚朴湯來催吐胸悶煩躁；用瓜蒂散來催吐傷寒六七天，因為服藥後腹脹、不出汗、喘不過氣的病人。這些藥方，難道會害死人嗎？為什麼現在大家會反對催吐呢？還有孫思邈《千金方》的風病篇中，有好幾個藥方，效果也很好。近代《本事方》裡，有稀涎散，可以催吐橫膈膜阻塞、胸腹脹滿、痰厥失聲、牙關緊閉、像是失了魂一樣的病症。
《萬全方》裡用鬱金散來催吐頭痛、眩暈、頭風、噁心、洗澡後受風等症狀。近代《普濟方》裡，用吐風散、追風散來催吐口噤不開、昏迷不醒的病症；用皂角散來催吐痰涎。在《總錄》的藥方中，用常山散來催吐瘧疾。孫尚方用三聖散來催吐發狂的病人；神驗方用來催吐舌頭歪斜不正的狀況；《補亡篇》記載，用遠志去除心部，在春分前服用，可以預防瘟疫。這些都是前人使用過的藥，而且都有效果，為什麼現在大家反而反對催吐呢？
只有《養生必用方》說：催吐痰涎會讓人跛腳。《校正方》已經引用風病篇裡的碧霞丹來證實這個說法，我不需要再多加辯解。但是《內經》明明說：「高處的病要用催吐來排除。」然而《名醫錄》中，只看到太倉公、華元化、徐文伯能夠了解並運用這個原則，其他人都沒聽過，由此可知催吐的方法已經被廢棄很久了。現在我突然在千年沉寂之後使用這種方法，大家感到驚訝和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惜啊！黃帝、岐伯的著作，伊尹、張仲景的理論，都被當成沒用的東西丟在一旁，就算有人使用，也被指責是鄉野不懂醫理的人，這不是很荒謬嗎？我之所以使用催吐的方法，並不是偶然。我曾經看過有些病邪在上，醫生用盡方法都沒效果。
我反思之後，嘗試用催吐藥，少量使用，結果效果很好。時間久了，我廣泛地請教和學習，逐漸掌握了其中的精髓，藥用多了能夠停止，用少了能夠增加。催吐的變化無窮，我屢次使用屢次有效，已經確信不疑。
所以，凡是可以用催吐來讓氣機條達順暢的，不只是因為肝氣鬱結。凡是病邪在上的，都適合用催吐的方法。而且張仲景的理論中說，胸部以上的病邪如果阻塞，疼痛無法消除，用手按壓會有痰涎唾液，甚至會腹瀉十幾次，脈象沉遲，寸口脈微滑的，就可以用催吐來治療，催吐後症狀就會停止。張仲景所說的胸部以上病邪阻塞，按壓會有痰涎唾液的，都是因為邪氣在上。《內經》說：腹瀉，脈象遲而滑的，是身體內有實邪；寸口脈微滑的，是身體上部有實邪。
這些都可以用催吐來治療。王冰說：上部的病邪不斷積聚，就要用催吐來排除。張仲景說：食物積聚在上脘的，就要用催吐來排出。還有，宿酒積聚在上脘的，也應該用催吐的方法。積聚在中脘的，就要用瀉下的方法排出。張仲景說：病人手腳冰冷，兩手的脈象時而結代，是因為邪氣在胸中，心下脹滿煩躁，想吃東西卻吃不下，這就知道病在胸中，應該用催吐的方法。我曾經使用的催吐藥方，都是出自張仲景的藥方，用瓜蒂散來催吐傷寒頭痛；用蔥根白豆豉湯來催吐各種雜病的頭痛；或者單獨用瓜蒂，名為獨聖散，加入少許茶末，來催吐痰和飲食；加入全蠍梢，來催吐兩脅肋刺痛、有水聲的病症。《內經》所謂的「濕邪在上，用苦味藥來催吐」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