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事親》~ 卷二 (3)
卷二 (3)
1. 攻裡發表寒熱殊塗箋十二
有一言而可以該醫之旨者，其惟發表攻裡乎？雖千枝萬派，不過在表在裡而已矣。欲攻其里者，宜以寒為主；欲發其表者，宜以熱為主。雖千萬世，不可易也。《內經》言之詳矣！今人多錯解其旨，故重為之箋。發表不遠熱，攻裡不遠寒。此寒熱二字，謂六氣中司氣之寒熱。
司氣用寒時，用藥者不可以寒藥；司氣用熱時，用藥者不可以熱藥，此常理也。惟攻裡發表則反之。
然而攻裡發表，常分作兩塗。若病在表者，雖畏日流金之時，不避司氣之熱，亦必以熱藥發其表；若病在裡者，雖堅冰積雪之時，不避司氣之寒，亦必以寒藥攻其里，所謂發表者。出汗是也；所謂攻裡者，湧泄是也。王太僕注云：汗泄下痢，皆以其不住於中也。夫不住其中，則其藥一去不留，雖以寒藥犯司氣之寒，熱藥犯司氣之熱，亦無害也。
若其藥留而不出，適足以司氣增邪，是謂不發不攻。寒熱內賊，其病益甚，無病者必生病，有病者必甚，若司氣用寒之時，病在表而不在裡，反以寒藥冰其里，不湧不泄，堅腹滿痛急，下痢之病生矣；若司氣用熱之時，病在裡而不在表，反以熱藥燥其中，又非發汗，則身熱、吐下、霍亂、癰疽、瘡癢、瞀郁、注下、瞤瘛、腫脹、嘔吐、鼽衄、頭痛、骨節攣、肉痛、血泄、淋閉之病生矣。以此知非熱不能解表，非寒不能攻裡。
是解表常宜熱，攻裡常宜寒。若反此法，是謂妄造。
今之用藥者，以荊黃湯解表，以薑桂藥攻裡，此與以水濟水，以火濟火何異哉？故非徒不效，輕者危，甚者死。夫《本草》一書，不過酸、苦、甘、辛、咸、淡六味而已。聖人既以辛甘發散為陽，酸苦湧泄為陰；又以淡味滲泄為陽。是辛、甘、淡三味以解表，酸、苦、咸三味以攻裡。
發表與滲泄，非解表而何？湧泄非攻裡而何？此二者，聖人之法盡矣！蔑以加矣！
然則醫之法，果多乎哉？攻裡以寒，解表以熱而已矣。雖然，表病而里不病者，可專以熱藥發其表；里病而表不病者，可專以寒藥攻其里；表裡俱病者，雖可以熱解表，亦可以寒攻裡，此仲景之大、小柴胡湯，雖解表亦兼攻裡，最為得體。今之用藥者，只知用熱藥解表，不察里之已病，故前所言熱證皆作矣。
醫者不知罪由己作，反謂傷寒變證，以誣病人，非一日也。故劉河間自制通聖散加益元散，名為雙解。千古之下，得仲景之旨者，劉河間一人而已。然今之議者，以為雙解不可攻裡，謗議紛紜，坐井小天，誠可憾也！豈知雙解煎以蔥須、豆豉，湧而汗之，一劑立雪所苦。縱不全瘥，亦可小瘳。
向所謂熱證，亦復不作。俟六經傳畢，微下而已。今醫者不知其濟物無窮之功，乃妄作損胃無窮之謗，憤劉河間有能醫之名，設堅白之論，以求世譽。孰肯剖璞一試，而追悔和氏之刖足哉？
白話文：
醫學的宗旨可以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發表和攻裡嗎？雖然醫理千變萬化，但都離不開表和裡這兩個方面。想要攻治體內的疾病，應該以寒涼藥為主；想要發散體表的疾病，應該以溫熱藥為主。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黃帝內經》已經詳細說明了這個道理！現在的人大多誤解了它的含義，所以我要再次加以闡釋。發表不應該遠離溫熱，攻裡不應該遠離寒涼。這裡說的寒熱二字，指的是六氣中主管氣候的寒熱。
當氣候偏寒時，用藥就不應該再用寒性藥物；當氣候偏熱時，用藥就不應該再用熱性藥物，這是一般常理。但是，攻裡和發表的情況則恰恰相反。
攻裡和發表通常是兩種不同的治療途徑。如果病在體表，即使是炎熱如火的夏天，也不必顧忌氣候的炎熱，仍然必須用溫熱的藥物來發散體表的病邪；如果病在體內，即使是冰天雪地的嚴冬，也不必顧忌氣候的寒冷，仍然必須用寒涼的藥物來攻治體內的病邪。所謂發表，就是通過出汗來達到目的；所謂攻裡，就是通過嘔吐或排泄來達到目的。王太僕注解說：汗、泄、下痢，都是讓體內的邪氣不再停留在體內。因為邪氣沒有停留在體內，所以藥物一旦進入就會立即被排出，即使使用寒性藥物遇到氣候的寒冷，或使用熱性藥物遇到氣候的炎熱，也沒有什麼害處。
如果藥物停留在體內而無法排出，反而會助長邪氣，這就叫做不發也不攻。寒邪和熱邪在體內互相衝突，病情會更加嚴重，沒有病的人也會生病，有病的人病情會更加嚴重。如果氣候偏寒的時候，病在體表而不在體內，反而用寒性藥物來寒涼體內，導致邪氣不能從體表排出，造成腹部脹滿疼痛，甚至產生腹瀉的疾病；如果氣候偏熱的時候，病在體內而不在體表，反而用熱性藥物來燥熱體內，又沒有通過發汗來驅邪，就會產生身體發熱、嘔吐、腹瀉、霍亂、癰疽、瘡瘍瘙癢、頭暈、腸胃功能紊亂、抽搐、腫脹、噁心、鼻出血、頭痛、骨節痙攣、肌肉疼痛、便血、小便不暢等疾病。由此可知，不用溫熱的藥物就不能夠解表，不用寒涼的藥物就不能夠攻裡。
因此，解表通常宜用溫熱藥，攻裡通常宜用寒涼藥。如果違反這個原則，就叫做亂來。
現在的醫生，用荊黃湯來解表，用薑桂藥來攻裡，這和用水來濟水，用火來濟火有什麼區別呢？所以不僅沒有療效，病情輕的會變得危險，嚴重的會死亡。《本草》這本書所記載的藥物，不過是酸、苦、甘、辛、鹹、淡六種味道而已。聖人已經把辛甘發散的藥味歸為陽，把酸苦湧泄的藥味歸為陰；又把淡味滲泄的藥味歸為陽。所以辛、甘、淡三種藥味可以用來解表，酸、苦、鹹三種藥味可以用來攻裡。
發表和滲泄，不正是在解表嗎？湧泄不正是在攻裡嗎？這兩種方法，聖人的方法已經完全概括了！沒有什麼可以再增加了！
那麼，醫學的方法，難道很多嗎？攻裡用寒涼藥，解表用溫熱藥而已。雖然如此，表病而裡沒有病的人，可以專門用溫熱藥來發散表邪；裡病而表沒有病的人，可以專門用寒涼藥來攻治裡邪；表裡都有病的人，雖然可以用溫熱藥來解表，也可以用寒涼藥來攻裡，這就像仲景的大柴胡湯、小柴胡湯一樣，雖然是解表藥，也兼有攻裡的功效，最為合適。現在的醫生，只知道用溫熱藥來解表，卻不仔細觀察體內是否已經有病，所以之前說的那些熱證都會產生。
醫生不知道這是自己造成的過錯，反而說是傷寒病產生了變證，來誣賴病人，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所以劉河間自己研製了通聖散，又加入了益元散，叫做雙解。在千古之下，能夠領悟仲景醫學精髓的，只有劉河間一個人而已。但是現在的議論者，認為雙解散不能攻裡，議論紛紛，就像井底之蛙一樣，真是可悲啊！他們哪裡知道雙解散煎煮時加入蔥鬚、豆豉，可以通過嘔吐或發汗來驅邪，一劑藥就能立刻消除病痛。即使不能完全痊癒，也能夠稍微減輕。
之前說的那些熱證，也不會再次出現。等到六經之邪全部解除，再稍微用些攻下的藥物就可以了。現在的醫生不知道雙解散無窮的功效，反而妄加誹謗，說它會損害腸胃，痛恨劉河間有高超的醫術，所以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論，來博取世人的名聲。有誰願意像剖開玉璞一樣試一試，而後悔自己沒有像和氏一樣剖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