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事親》~ 卷三 (8)
卷三 (8)
1. 水解三十
余昔訪靈臺間太史，見銅壺之漏水焉。太史召司水者曰：此水已三環周，水滑則漏迅，漏迅則刻差，當易新水。余劃然而悟曰：天下之水，用之滅火則同，濡槁則同。至於性從地變，質與物遷，未嘗罔焉。故蜀江濯錦則鮮，濟源烹楮則汧。南陽之潭漸於菊，其人多壽；遼東之澗通於參，其人多發。
晉之山產礬石，泉可愈痘；戎之麓伏硫磺，湯可浴癘。揚子宜荈，淮菜宜醪。滄滷能鹽，阿井能膠。澡垢以汙，茂田以苦。癭消於藻帶之波，痰破於半夏之洳。冰水咽而霍亂息，流水飲而癃閉通。雪水洗目而赤退，鹹水濯肌而瘡干。菜之以為齏，鐵之以為漿，曲之以為酒，柏之以為醋。
千派萬種，言不容盡。
至於井之水，一也，尚數名焉，況其他者乎？及酌而傾曰「倒流」，出甃未放曰「無根」；無時初出曰「新汲」，將旦首汲曰「井華」。夫一井之水，而功用不同，豈烹煮之間，將行藥勢，獨不擇夫水哉？昔有患小溲閉者，眾工不能瘥，予易之長川之急流，取前藥而沸之，一飲立溲。
元疇聞之曰：精乎哉，論也！近讀《靈樞經》，有半夏湯治不瞑，以流水千里外者八升，揚之萬遍，取其清五升，炊以葦薪火，正與此論合。乃知子和之與醫，觸一事一物，皆成治法。如張長史草書妙天下，得之公孫劍器，用心亦勞矣。後之用水者，當以子和之言為制。余於是乎作水解。
白話文：
我以前拜訪靈台的太史官，看到銅壺滴漏在漏水。太史官叫來管理水的人說：「這水已經循環三週了，水變得滑膩就漏得快，漏得快時間刻度就會有誤差，應該換新的水。」我聽了突然有所領悟，天下之水，用來滅火或滋潤枯槁都一樣。但至於水隨著地質變化，性質隨著物質轉移，從來沒有固定不變的。所以蜀江用來洗滌絲綢就顯得鮮豔，濟水用來烹煮楮樹皮就顯得潔淨。南陽的水潭邊長滿菊花，那裡的人大多長壽；遼東的山澗通往人蔘產地，那裡的人頭髮大多茂密。
晉地的山產礬石，那裡的泉水可以治療痘瘡；戎地山腳埋有硫磺，那裡的溫泉可以洗浴癘疫。揚州適合種植茶樹，淮地適合釀造甜酒。海鹽滷水能製成食鹽，阿井水可以熬成膠。用髒水來洗滌污垢，用苦水來灌溉田地。生長在海藻帶附近的腫瘤會消散，半夏湯煮過後可以化解痰液。喝下冰水可以停止霍亂，喝下流動的水可以治療小便不通。用雪水洗眼睛可以消除紅腫，用鹹水擦拭皮膚可以讓瘡口乾燥。蔬菜可以做成醬菜，鐵可以製成鐵漿，米麥可以製成酒，柏樹可以製成醋。
種類繁多，無法一一細說。
至於井水，本質上只有一種，卻還有很多名稱，何況其他種類的水呢？將要倒掉的水叫做「倒流」，從水井汲取卻還沒有放出來的叫做「無根」；剛開始汲取的水叫做「新汲」，將近清晨第一次汲取的水叫做「井華」。同一口井的水，卻有不同的功用，難道烹煮食物或調製藥物，可以不考慮水的選擇嗎？以前有個人小便不通，很多醫生都治不好，我改用流動快速的河水，用它來煮藥，喝下去馬上就能小便。
元疇聽了這件事說：「這番道理真是精闢啊！」最近讀《靈樞經》，有提到用半夏湯治療失眠，要用千里外的流動的水八升，攪動一萬次，取其清澈的五升，再用蘆葦柴火煮沸，和這裡的道理完全相同。由此可知，像張子和這樣的醫生，接觸任何事情或物品，都能成為治療方法。就像張長史的草書寫得天下無雙，是從公孫大娘的劍舞中領悟出來的，也是用心良苦啊！以後使用水的人，應該以張子和的理論為標準。所以我才寫了這篇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