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事親》~ 卷一 (20)
卷一 (20)
1. 服藥一差轉成他病說十
《語》云：子之所慎，齊、戰、疾。又曰：丘未達，不敢嘗。此言服藥不可不畏慎也。然世有百十年相襲之弊，至今不除者，敢略數一、二，使後車改轍，不蹈前覆。夫傷寒、溫疫、時氣、中暑、風溫、風瘧，與中酒傷食者，其初相類，此最誤人。或先一日頭痛，曾傷酒便歸過於灑，曾傷食便歸過於食。
初覺滿悶，醫者不察其脈，不言其始，徑用備急丹、纏積丹、軟金丸、酒症丸。此藥犯巴豆，或出油不盡，大熱大毒，走泄五、七行，或十餘行。其人必津液枯涸，腸胃轉燥，發黃瘀熱，目赤口乾，恍惚潮熱，昏憒惑狂，諸熱交作。如此誤死者，不可勝舉。若其人或本因酒食致過，亦能頭痛身熱，戰慄惡寒。
醫者不察其脈，不究其原，反作傷寒發之，桂枝、麻黃、升麻之屬，以汗解之。汗而不解，輾轉疑惑，反生他證。如此誤死者，可勝計哉？
又如久病咳嗽，形體羸瘦，食欲減少，旦靜夜劇。醫者不察，便與烏梅、罌粟殼、紫菀、枯礬，如此峻攻，嗽疾未除，澀滯之病作矣。嗽加之澀，飲食彌減。醫者不察，更以熱劑養胃，溫劑和脾，致令頭面汗出，燥熱潮發，形容瘦瘁，涎液上出，流如湧泉。若此死者，不可勝數。
又如婦人產余之疾，皆是敗血惡物，發作寒熱，臍腹撮痛，乳潼枯涸，食飲稍減。醫者不察，便謂產後血出數斗，氣血俱虛，便用溫熱之劑，養血補虛，止作寒治，舉世皆然。豈知婦人之孕，如天地之孕物也。物以陰陽和合而後生，人亦以陰陽和合而後孕。偏陰偏陽，豈有孕乎？此與禾黍、瓜果之屬何異哉？若水旱不時，則華之與實，俱痿落矣。
此又與孕而不育者，復何異哉？七月立秋後十八日，寸草不結者，猶天寒故也。今婦人妊娠，終十月無難而生，反謂之寒，何不察其理之甚也？竊譬之冶磚者，炎火在下，以水沃其窯之巔，遂成磚矣。磚既出窯，窯頓寒邪！世俗竟傳黑神散之屬，治產後一十八證，非徒其不愈，則經脈涸閉，前後淋閉，嘔吐嗽痰，凡百熱證生矣。若此誤死者，不可計之。
曷若四物湯與涼膈散停對，大作湯劑而下之，利以數行，惡物俱盡，後服淡甘之劑自愈矣。
又如小兒腹滿，喘嗽痰涎不利，醫者不察，便用白餅子之屬。夫白餅子，巴豆大熱有大毒，兼用膩粉，其後必生口瘡，上喘咳嗽，嘔吐不嗜飲食之疾。然此治貧家小兒，猶或可效，膏粱之家，必生他病，又何疑哉？又如瀉利之疾，歲歲有之，醫者不察，便用聖散子之屬，乾薑、赤石脂、烏梅、罌粟殼、官桂、石榴皮、龍骨、牡蠣之屬，變生小便癃閉，甚者為脹，又甚者，水腫之疾生矣！間有愈者，病有微者也，甚則必不愈矣。
又如人病停飲，或因夏月傷冷過多，皆為脾胃客氣有餘也。宜逐而去之。醫者不可以為脾衰而補之，則痞者更痞，滿者更滿。復有巴豆丸下之者，病雖少解，必不嗜食，上燥之病生矣。
白話文：
醫書上說：「君子所謹慎的，是齋戒、戰爭和疾病。」又說：「我沒有弄清楚，不敢輕易嘗試。」這說明用藥不可以不謹慎。然而世上有一百年到數十年相傳的弊病，至今沒有消除，我大膽地略說一二，讓後人能改變舊轍，不再重蹈覆轍。
像是傷寒、溫疫、時氣、中暑、風溫、風瘧，和因喝酒或吃壞東西而生病的人，這些病剛開始的症狀很像，最容易讓人誤判。有的人前一天頭痛，如果之前喝過酒，就以為是酒喝多了；如果之前吃過東西，就以為是吃壞了。
剛開始覺得胸悶不舒服，醫生沒有仔細診脈，也不問清楚病因，就直接用備急丹、纏積丹、軟金丸、酒症丸這些藥。這些藥含有巴豆，有些提煉不夠純，藥性非常熱且毒性強，會導致腹瀉五、七次，甚至十幾次。病人一定會因此津液枯竭、腸胃乾燥、皮膚發黃、發熱瘀血、眼睛紅腫、口乾舌燥、精神恍惚、發熱潮紅，神智不清甚至瘋狂，各種熱證同時發作。像這樣被誤治而死的，實在太多了。如果病人原本真的是因為喝酒或吃壞東西而生病，也可能會出現頭痛發熱、發冷戰慄的症狀。
醫生沒有仔細診脈，也不追究病因，反而當成傷寒來治療，用桂枝、麻黃、升麻等藥發汗。如果發汗後病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疑惑，轉變成其他病症。像這樣被誤治而死的，實在太多了。
又比如長期咳嗽、身體虛弱消瘦、食慾不振、白天安靜晚上加劇的病人，醫生沒有仔細診斷，就用烏梅、罌粟殼、紫菀、枯礬這些藥峻攻，咳嗽還沒治好，反而造成藥物澀滯的毛病。咳嗽加上藥物澀滯，食慾更加減退。醫生沒有仔細診斷，又用熱性的藥來養胃，用溫性的藥來調和脾胃，導致頭臉出汗、燥熱潮紅、形容憔悴、口水不斷湧出。像這樣被誤治而死的，實在數不清。
又比如婦人生完孩子後出現的疾病，多半是產後惡露瘀血沒有排乾淨，引起發冷發熱、肚臍腹部疼痛、乳汁枯竭、食慾稍微下降。醫生沒有仔細診斷，就認為產後失血過多，氣血虛弱，就用溫熱的藥來補血補虛，當成虛寒來治療，這是普遍的錯誤觀念。要知道，婦女懷孕就像天地孕育萬物一樣。萬物要陰陽調和才能生長，人也是陰陽調和才能懷孕。如果陰陽偏頗，怎麼可能懷孕？這跟五穀瓜果的道理一樣，如果風調雨順，花朵和果實就會茂盛；如果水旱不調，花朵和果實就會枯萎凋落。
這就跟懷孕卻不能生育的情況一樣。農曆七月立秋後十八天，寸草不生的原因，是因為天氣寒冷。婦女懷孕十個月能順利生產，卻反而被認為是虛寒，為什麼沒有仔細思考這個道理呢？我打個比方，就像燒磚的人，在窯的下面點火，再用水澆在窯頂，這樣就能燒出磚。磚出窯後，窯就變得寒冷了。世俗竟然流傳用黑神散這類藥，來治療產後十八種疾病，不僅治不好，反而會導致經脈阻塞、大小便不通、嘔吐咳嗽痰多，產生各種熱證。像這樣被誤治而死的，無法計算。
倒不如用四物湯和涼膈散交替使用，大量煎煮成湯藥喝下去，讓身體排泄幾次，把惡露排乾淨，之後再吃些清淡甘味的藥就會痊癒了。
又比如小兒腹脹、咳嗽喘氣、痰涎不利，醫生沒有仔細診斷，就用白餅子這類藥。白餅子含有巴豆，藥性非常熱而且毒性強，又加上膩粉，之後一定會產生口腔潰瘍、喘氣咳嗽、嘔吐不想吃東西的毛病。這種藥或許對貧困人家的小兒有效，但對富貴人家的小兒一定會造成其他疾病，這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又比如腹瀉的疾病，每年都有，醫生沒有仔細診斷，就用聖散子這類藥，含有乾薑、赤石脂、烏梅、罌粟殼、官桂、石榴皮、龍骨、牡蠣等藥，結果會導致小便不通、嚴重的會腹脹，更嚴重的還會引起水腫的疾病！偶爾有治好的，那是因為病情比較輕，嚴重的就一定治不好。
又比如人有停飲的毛病，有的是因為夏天貪涼過度，這些都是因為脾胃有餘熱。應該把這些餘熱去除。醫生不可以認為是脾虛而補，這樣只會讓胸悶腹脹的情況更加嚴重。如果又用巴豆丸來通便，病情雖然會稍微緩解，但一定會造成食慾不振、上焦乾燥等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