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事親》~ 卷二 (8)
卷二 (8)
1. 五虛五實攻補懸絕法二十
虛者補之,實者瀉之,雖三尺之童,皆知之矣。至於五實五虛,豈可以泛泛虛實用藥哉?《內經》明言其狀,如俗工不識何?此二證所以見殺於委靡之手也。坐視人之死,猶相誇曰:「吾藥穩。」以誑病家。天下士大夫亦誠以為然,以誑天下後世,豈不怪哉!夫一身猶一國也。
如尋邑百萬圍昆陽,此五實證也,故蕭王親犯中原而篤戰。如河內飢,而又經火災,此五虛證也,故汲黯不避矯詔而發倉。此可與達權知變者論,不可與貪常嗜瑣者說也。故曰:庸人誤天下,庸工誤病人,正一理也。
《內經》曰:五實者死,五虛者亦死。夫五實者,謂五臟皆實也;五虛者,謂五臟皆虛也。腑病為陽,易治而鮮死;臟病為陰,難治而多死。《經》明言:脈盛,皮熱,腹脹,前後不通,悶瞀者,五實也。脈盛為心,皮熱為肺,腹脹為脾,前後不通為腎,悶瞀為肝,五臟皆實之證也。
五虛者反是:脈細,皮寒,氣少,瀉利前後,飲食不入者,五虛也。脈細為心,皮寒為肺,氣少為肝,泄利前後為腎,飲食不入為脾,此五臟皆虛之證也。夫五實為五臟俱太過,五虛為五臟俱不及。《內經》言此二證皆死,非謂必死也,謂不救則死,救之不得其道,亦死也。
其下復言:將粥入胃則虛者活,身汗後利則實者活,此兩證自是前二證之治法也。後人不知是治法,只作辨驗生死之斷句,直謂病人有此則生,無此則死。虛者聽其漿粥自入胃,實者聽其自汗自利,便委之死地,豈不謬哉?夫漿粥入胃而不注泄,則胃氣和,胃氣和則五虛皆實也,是以生也;汗以泄其表,利以泄其里,並泄則上下通,上下通則五實皆啟矣,是以生也。此二證異常,卻不宜用。
班氏所謂有病不服藥之言,蓋其病大且篤故也。
余向日從軍於江淮之上。一舟子病,予診之,乃五實也。余自幼讀醫經,嘗記此五實之證,竟未之遇也。既見其人,竊私料之,此不可以常法治,乃可大作劑而下之。殊不動搖,計竭智窮,無如之何。忽憶桃花萼丸,頓下七、八十丸,連瀉二百餘行,與前藥相兼而下,其人昏困,數日方已。
蓋大疾之已去,自然臥憩,不如此,則病氣無由衰也。徐以調和胃氣之藥,饘粥日加,自爾平復。
又嘗過鳴鹿邸中,聞有人呻吟聲息,瘦削痿然無力。余視之,乃五虛也,余急以聖散子,二服作一服。此證非三錢、二錢可塞也。續以胃風湯、五苓散等藥,各大作劑,使頓服,注瀉方止,而漿粥入胃,不數日,而其人起矣。
故五虛之受,不加峻塞,不可得而實也。彼庸工治此二證,草草補瀉,如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竟無成功,反曰:虛者不可補,實者不可瀉。此何語也?籲!不虛者強補,不實者強攻,此自是庸工不識虛實之罪也。豈有虛者不可補,實者不可泄之理哉?予他日又思之:五實證,汗、下、吐三法俱行更快;五虛證,一補足矣!今人見五實證,猶有塞之者,見五虛證,雖補之而非其藥。
本當生者,反鈍滯遷延,竟至於死耳!夫聖散子有乾薑,尋常瀉利勿用,各有標本;胃風、五苓有桂,所以溫經散表,而分水道。聖散子之澀燥,胃風、五苓之能分,皆辛熱辛溫之劑也,俗工往往聚訕,以予好用寒涼,然予豈不用溫補?但不遇可用之證也。譊譊謗喙。咸欲誇己以標名,從誰斷之?悲夫!
白話文:
所謂虛證要補,實證要瀉,即使是三歲小孩也都知道。但談到五實五虛,豈能用一般虛實的概念隨意用藥呢?《黃帝內經》明明說出了它們的具體狀況,為何那些庸俗的醫生卻不認識呢?這兩種證候,往往因此被庸醫給害死。眼看著病人死去,還互相吹噓說:「我的藥用得很穩當。」來欺騙病人家屬。天下讀書人也真的這樣認為,用來欺騙天下後世,難道不奇怪嗎!一個人的身體就像一個國家一樣。
如果像幾百萬大軍圍攻昆陽城,這就是五實證,所以蕭王才會親自攻打中原,奮力作戰。如果像河內鬧飢荒,又遭遇火災,這就是五虛證,所以汲黯才會不顧皇帝的命令,打開糧倉賑災。這些道理可以和通達權變的人討論,不能跟那些只顧守舊、拘泥小節的人說。所以說:庸人會誤國,庸醫會誤人,道理是一樣的。
《黃帝內經》說:「五實證會死,五虛證也會死。」所謂五實證,是指五臟都呈現實證;五虛證,是指五臟都呈現虛證。六腑的病屬陽,容易治療且很少死亡;五臟的病屬陰,難以治療且多死亡。《內經》明白說道:脈象強盛、皮膚發熱、腹部脹滿、大小便不通暢、神智昏沉,這些是五實證的表現。脈象強盛屬於心,皮膚發熱屬於肺,腹部脹滿屬於脾,大小便不通暢屬於腎,神智昏沉屬於肝,這是五臟都呈現實證的證候。
五虛證則相反:脈象微弱、皮膚寒冷、氣息微弱、大小便失禁、吃不下東西,這些是五虛證的表現。脈象微弱屬於心,皮膚寒冷屬於肺,氣息微弱屬於肝,大小便失禁屬於腎,吃不下東西屬於脾,這是五臟都呈現虛證的證候。五實證是指五臟都過於亢盛,五虛證是指五臟都過於衰弱。《黃帝內經》說這兩種證候都會死,不是說一定會死,而是說如果不救治就會死,或是救治方法不對也會死。
《內經》接下來又說:能喝下粥就代表虛證能活,身體流汗後大小便通暢就代表實證能活,這兩句話其實是針對之前兩種證候的治療方法。後人不明白這是治療方法,只把它當成判斷生死的依據,直接說病人有這些現象就活,沒有就死。虛證就任由病人能不能喝下粥,實證就任由病人能不能自己流汗排便,這樣做豈不是把病人推向死亡?難道不荒謬嗎?如果能喝下粥而且不會腹瀉,就代表胃氣調和,胃氣調和就代表五虛轉為實,所以才能活;出汗是為了疏通體表,排便則為了疏通體內,兩者都通暢則上下氣機皆暢通,上下暢通則五實證就能化解,所以才能活。這兩種證候很特殊,不能用一般的治療方法。
班固說過:「有病不吃藥」這句話,是因為他病的很重而且很危急,所以不能輕易用藥。
我以前在江淮一帶從軍,有個船夫生病,我診斷後發現是五實證。我從小讀醫書,一直記得五實證的描述,但卻從未遇過。這次見到病人,我心想,這種病不能用一般方法治療,必須開猛藥來攻下。但效果卻不明顯,想盡辦法還是沒用。忽然想起桃花萼丸這藥,就給他吃了七、八十顆,連續拉了二百多次,配合其他藥一起攻下,病人昏迷不醒,過了幾天才好轉。
大病去除後,身體自然需要休息,如果不這樣做,病氣無法消退。之後我用調和胃氣的藥,每天給他喝一些粥,慢慢地他就康復了。
我又曾經過鳴鹿邸,聽到有人呻吟,身體瘦弱無力。我診斷後發現是五虛證,我立刻把聖散子一次給他吃兩份的量(平時是兩份分兩次吃)。這種情況不能用平常的三錢、兩錢來治療。接著又用胃風湯、五苓散等藥,加大劑量給他服用,腹瀉停止後,就能喝下粥,沒幾天,那個人就康復了。
所以五虛證如果不用猛藥來填補,就無法轉為實證。那些庸醫治療這兩種病,只是草率地補或瀉,就像用一杯水去救一車柴火,根本不會成功,反而會說:「虛證不能補,實證不能瀉。」這真是胡言亂語!唉!不虛卻強補,不實卻強攻,這都是庸醫不認識虛實的罪過,哪有虛證不能補、實證不能瀉的道理呢?我後來又想:五實證,如果能用汗、下、吐三種方法一起進行,效果會更快;五虛證,只要補足就好!現在的人看到五實證,還會想用補法來塞住;看到五虛證,即使知道要補,用的藥也不對。
原本可以治好的,反而因為治療遲鈍而拖延,最後導致死亡!聖散子有乾薑,平常腹瀉不要用,因為各有標本;胃風湯、五苓散有桂枝,可以溫經散表,並調節水液代謝。聖散子性澀燥,胃風湯、五苓散能夠疏通水液,這些都是辛熱、辛溫的藥,庸醫常常會批評我喜歡用寒涼藥,難道我就不用溫補藥嗎?只是沒有遇到適合用溫補的證候罷了。那些庸醫喋喋不休的批評,都想誇耀自己來博取名聲,到底要聽信誰的呢?真是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