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事親》~ 卷一 (15)
卷一 (15)
1. 證婦人帶下赤白錯分寒熱解六
且赤白痢者,是邪熱傳於大腸,下廣腸出赤白也。帶下者,傳於小腸,入脬經下赤白也。據此二證,皆可同治濕法治之。先以導水、禹功瀉訖,次以淡劑降心火,益腎水,下小溲,分水道,則自愈矣。
頃頓丘一婦人,病帶下連綿不絕,白物或來,已三載矣,命予脈之。診其兩手脈,俱滑大而有力,得六、七至,常上熱口乾眩運,時嘔醋水。余知其實有寒痰在胸中,以瓜蒂散吐訖冷痰三、二升,皆醋水也,間如黃涎,狀如爛膠;次以漿粥養其胃氣;又次用導水、禹功,以瀉其下;然後以淡劑滲泄之藥,利其水道,不數日而愈。
余實悟《內經》中所云:上有病,下取之;下有病,上取之。又:上者下之,下者上之。然有此法,亦不可偏執,更宜詳其虛實而用之。故知精選《聖惠方》帶下風寒之言,與巢氏論中赤熱白寒之說,正與《難》、《素》相違。予非敢妄論先賢,恐後學混而不明,未免從之而行也。
如其寡學之人,不察病人脈息,不究病人經脈,妄斷寒熱,信用群方暴熱之藥,一旦有失,雖悔何追?嗚呼!人命一失,其復能生乎?赤白痢與赤白帶下,皆不死人。《內經》惟腸澼便血,血溫身熱者,死。赤白帶下,白液白物,蠱病腎消,皆不能死人。有死者,藥之誤也。
白話文:
女性赤白帶下,寒熱錯雜的辨證與治療方法有六種。
赤白痢和赤白帶下,都是邪熱入侵腸道所致,前者邪熱傳到大腸,後者則傳到小腸和膀胱經。這兩種病症都可以用同樣的濕熱法治療。先用瀉下藥物導瀉,之後再用平和的藥物清降心火、滋補腎水,促進排尿,疏通水道,疾病自然會痊癒。
曾有一位婦女,患帶下病三年,白帶不斷。我診脈發現,她的脈象滑大有力,脈搏頻數,而且伴有上熱、口乾、頭暈、嘔吐酸水等症狀。我判斷她胸中積有寒痰,於是先用瓜蒂散將寒痰吐出,痰液量約三四升,呈酸水樣,夾雜著黃色粘稠物,像爛膠一樣。之後用粥養胃,再用瀉下藥導瀉,最後用滲濕利水的藥物疏通水道,不出幾天就痊癒了。
我深感《內經》所說的“上病下取,下病上取;上者下之,下者上之”的治療方法非常重要,但不能死板地應用,還需仔細辨別虛實。因此,《聖惠方》中關於帶下風寒的論述,以及巢氏關於赤白帶下寒熱的論點,與《難經》、《素問》的觀點有所不同。我不是故意妄議前賢,只是擔心後學混淆不清,誤用方法。
如果缺乏醫學知識的人,不仔細診察病人的脈息和經脈,就妄斷寒熱,濫用溫熱的藥物,一旦出現差錯,後悔也來不及。唉!人命只有一次,一旦失去,還能再活過來嗎?赤白痢和赤白帶下,並非不治之症。《內經》中提到,只有腸胃出血,伴隨身熱的,才會致死。赤白帶下,即使白帶量多,或者因蠱毒導致腎虛,也不會致死。如果真的因此死亡,都是因為用藥錯誤造成的。
2. 霍亂吐瀉死生如反掌說七
巢氏,先賢也,固不當非。然其說有誤者,人命所繫,不可不辨也。今之醫者,家置本以為繩墨。嗚呼!何今之人信巢氏,而不信《素問》也?此,予不得不為之說。且巢氏論霍亂、吐瀉,皆由溫涼不調,陰陽清濁,二氣相干,致腸胃之間,變而為霍亂。寒氣客於脾則瀉,寒氣客於胃則吐。
亦由飲酒食肉,腥膾生冷過度;或因居處坐臥濕地,當風取涼,風之氣歸於三焦,傳於脾胃,脾胃得冷,水穀不消,皆成霍亂。其名有三:一曰胃反,胃氣虛逆,反吐飲食;二曰霍亂,言其病揮霍之間,便致撩亂也;三曰晡食變逆者也。霍亂者,脈必代。又云:七月間食蜜,令人暴下霍亂。
此皆巢氏霍亂之論也。
予以為不然。夫醫之治病,猶書生之命題。如秋傷於濕,冬生咳嗽,是獨以濕為主,此書生之獨腳題也;風濕暍三氣合而成霍亂,吐瀉轉筋,此猶書生之鼎足題也。風者,風木也,內應足厥陰肝木;濕者,雨化也,內應於足太陰脾土;暍者,火熱也,內應於手少陰心火。此風、濕、暍三氣之所生也。
《內經》曰:土氣之下,木氣乘之。是肝木乘脾土也。又曰:厥陰所至為脅痛嘔泄,少陽所至為嘔湧。注云:食不下也。太陰所至為中滿;霍亂吐下,太陰所至為濡化也。注云:濕化也。又曰:太陰所至為濕生,終為注雨。故轉筋者,風主肝,肝主筋,風急甚,故轉筋也。吐者,暍也。
火主心,心主炎上,故嘔吐也。泄注者,土主濕,濕主脾,濕下注,故泄注也。此三者,豈非風、濕、暍?如書生鼎足題耶?脾濕土氣,為風木所克,土化不行矣。亢無雨,火盛過極,土怒發焉。極則為雷霆、驟雨、烈風。蓋土氣在上,木氣乘之故也。是以大水橫流,山崩岸落,石迸沙飛,豈非太陰濕土怒發之象耶?故人病心腹滿脹,腸鳴而為數便,甚則心痛脅䐜,嘔吐霍亂,厥發則注下、胕腫、身重。啟玄子云:已上病證,皆脾熱所生也。
乃知巢氏所論,正與《素問》、啟玄子相違。
故《內經》治法,病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先可用淡劑流其濕,辛涼以退其風,鹹苦以解其暍,冰水以救其內涸,大忌食粟米粥,飲者立死。偉哉,王冰之言!脾熱一句,可以為方。世俗止知取其頭巾而濯之,以飲其水,亦取黑豆皂礬,頭垢寒涼,然近似終不足以制其甚也。又有以寒水沃其手足者,大非也。
四肢已厥,更以寒水沃之,則益厥矣!曷若以寒水沃其心之為愈也。
泰和間,余親見陳下廣濟禪院,其主僧病霍亂。一方士用附子一枚及兩者,乾薑一兩(炮),水一碗,同煎,放冷服之,服訖,嘔血而死,頃合流鎮李彥甫,中夜忽作吐瀉,自取理中丸而服之,醫者至,以為有食積,以巴豆下之,三、五丸藥亦不動,至明而死,可不哀哉!遂平李仲安,攜一僕一佃客,至郾城,夜宿邵輔之書齋中。是夜,僕逃,仲安覺,其逃也,騎馬與佃客往臨穎急追之。
白話文:
這段文字討論的是對霍亂與吐瀉病症的理解與治療方法,作者認為巢氏的觀點有誤,並試圖從《素問》的角度來糾正。
作者認為,醫學治療疾病就像書生寫文章,需要全面考慮。他指出,秋季因濕氣導致冬季咳嗽,這種單一因素的診斷就像寫獨腳題;而霍亂、吐瀉、轉筋等症狀是由風、濕、暍三種氣候因素共同作用所致,類比為鼎足題。其中,風屬木,對應肝臟;濕為雨水變化,對應脾臟;暍即火熱,對應心臟。這些都是由風、濕、暍三氣所引發的病症。
《內經》中有記載:土氣之下,木氣乘之,指的是肝木剋制脾土。又說,厥陰所至為脅痛嘔泄,少陽所至為嘔湧,說明食物不易消化。太陰所至為中滿,霍亂吐下,表示太陰所至會導致濕氣增生。轉筋是因為風主肝,肝主筋,風氣急促造成轉筋。嘔吐是因為暍,心主火,心主炎上,因此會嘔吐。泄注是因為土主濕,濕主脾,濕氣下注,導致泄注。這些都與風、濕、暍三氣相關。
作者進一步解釋,脾濕土氣被風木剋制,土氣無法運行,火氣過盛,最終導致雷雨、暴雨、強風。就像山崩、岸塌、石塊飛散,這正是脾熱濕土發怒的表現。所以,人會感到心腹脹滿、腸鳴頻繁排便,嚴重時會心痛、嘔吐霍亂、四肢腫脹、身體沉重。啟玄子認為,這些病症都是由脾熱引起的。
作者批評巢氏的觀點與《素問》和啟玄子的看法相悖。根據《內經》,病情緊急時應先治標,病情緩慢時則治本。應使用淡劑流濕,辛涼以退風,鹹苦以解暍,冰水以補內燥,同時避免食用粟米粥,飲用後可能立即死亡。王冰的話非常明智,脾熱這句話可以作為治療方針。然而,人們只知用頭巾浸水飲用,或是使用黑豆、皁礬、頭垢等寒涼物質,這些方法並不能有效控制病情。
作者還提到,有人用冷水澆淋手腳來治療,這是錯誤的。如果四肢已經冰冷,再用冷水澆淋,會使情況更加惡化。相比之下,用冷水澆淋心臟可能更有效。
最後,作者分享了幾個實際案例,包括一個僧人、李彥甫以及李仲安的佃客,他們都遭受了霍亂的折磨。僧人和李彥甫接受了錯誤的治療,最終不幸去世。而李仲安的佃客在服用六一散後,病情得以緩解,三天後康復離去。作者感慨,這些人的生死就像翻掌一般容易,對於那些僅憑經驗使用六一散治療的醫生,他深感憤怒,認為他們缺乏真正的醫學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