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從正

《儒門事親》~ 卷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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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

1. 偶有所遇厥疾獲瘳記十一

余昔過夏邑西,有婦人病腹脹如鼓,飲食乍進乍退,寒熱更作而時吐嘔,且三年矣。師覡符咒,無所不至,惟俟一死。會十月農隙,田夫聚獵,一犬役死,磔於大樹根盤,遺腥在其上。病婦偶至樹根,頓覺昏憒,眩瞀不知人,枕於根側,口中蟲出,其狀如蛇,口眼皆具。以舌舐其遺腥。

其人驚見長蟲,兩袖裹其手,按蟲頭極力而出之,且二尺許,重幾斤。剖而視之,以示諸人,其婦遂愈。蟲亦無名。此正與華元化治法同。蓋偶得吐法耳!

又有一書生,瘧間日一作。將秋試,及試之日,乃瘧之期。書生憂甚,誤以蔥蜜合食,大吐涎數升,瘀血宿食皆盡,同室驚畏,至來日入院,瘧亦不發,亦偶得吐法耳!

正隆間有聖旨,取汴梁諸匠氏。有木匠趙作頭,鐵匠杜作頭,行次失路,迷至大宅乞宿。主人不納,曰:「家中有人重病,不敢納君。」杜作頭紿曰:「此趙公乃汴梁太醫之家,今蒙上司見召,迷路至此。蓋病者當愈,而遇此公也。」主人默而入,良久復出,將邀二人入室,與之食已。

主人起,請曰:「煩太醫看病,何如?」趙見而笑曰:「一藥可愈。」二人竊議曰:「來時所攜熟藥,寄他車上,此中實無奈何。」杜曰:「此甚易耳!」潛出門,得牛糞一塊,作三十粒,下以溫水。少頃,病人覺胸中如蟲行,一湧而出,狀若小蜣蜋一、二升,以手探之,又約一升,頓覺病去。明日,主人出謝曰:「百歲老人,未嘗見此神效之藥也!」禮餞二人,遂歸。

嗚呼!此二子,小人也,欲苟一時之寢,遂以穢物治人,亦偶得吐法耳!

又有一婦,病風癇,從六、七歲因驚風得之。自後三、二年,間一、二作,至五、七年,五、七作,逮三十餘歲至四十歲,日作或一日十餘作,以至昏癡健忘,求死而已。會興定歲大飢,遂採百草而食,於水瀕採一種草,狀若蔥屬,泡蒸而食之。食訖,向五更覺心中不安,吐涎如膠,連日不止,約一、二斗,汗出如洗,初昏困,後三日,輕健非曩之比,病去食進,百脈皆和。省其所食,不知何物。

訪問諸人,乃憨蔥苗也。憨蔥苗者,《本草》所謂藜蘆苗是也。《圖經》云:藜蘆苗吐風病。此亦偶得吐法耳!又有一婦,年三十餘,病滑泄經年。皆云虛中有積,以無憂散,五、七日一服,至二十服不效。又服纏積丹、軟金丸諸藥,皆不效。其人服藥愈速,病勢愈甚,食飲日減。

人或謂曰:「此休息痢也。」宜灸中脘及左右穴,臍下氣海及膀胱穴,以三里引之,每年當冬至日夏至日灸之。前後僅萬餘壯。忽門外或者曰:「此病我屢諳,蓋大傷飲之故。即目桃花正開,俟其落時,以長棘針刺之,得數十萼,勿犯人手,以白麵和作餅子,文武火燒令熟,嚼爛,以米飲湯下之。」病人如其言服之。

不一、二時,瀉如傾,前後瀉六、七日,僅數百行,昏困無所知覺,惟索冷水,徐徐而飲。至六、七日,少省。爾後食日進,神日昌,氣血日和。不數年,生二子。此人本不知桃花萼有取積之神效,亦偶得瀉法耳!

余昔過株林,見一童子,誤吞銅鐵之物,成疾而羸,足不勝身。會六、七月,淫雨不止,無薪作食,過飢數日。一旦,鄰牛死,聞作葵羹粳飯,病人乘飢頓食之。良久,瀉注如傾,覺腸中痛,遂下所吞之物。余因悟《內經》中「肝苦急,食甘以緩之」。牛肉大棗、葵菜皆甘物也,故能寬緩腸胃。且腸中久空,又遇甘滑之物,此銅鐵所以下也。亦偶得瀉法耳!

頓有老人,年八十歲,臟腑澀滯,數日不便,每臨後時,目前星飛,頭目昏眩,鼻塞腰痛,積漸食減,縱得食,便結燥如彈。一日,友人命食血藏葵羹油渫菠薐菜,遂頓食之。日日不乏,前後皆利,食進神清,年九十歲,無疾而終。《圖經》云:菠菜寒,利腸胃;芝麻油炒而食之,利大便;葵,寬腸利小溲。年老之人,大小便不利,最為急切。此亦偶得瀉法耳!

昔一士人趙仲溫,赴試暴病,兩目赤腫,睛翳不能識路,大痛不任,欲自尋死。一日,與同儕釋悶,坐於茗肆中。忽鉤窗脫鉤,其下正中仲溫額上,髮際裂長三、四寸,紫血流數升,血止自快,能通路而歸,來日能辨屋脊,次見瓦溝,不數日復故,此不藥不針,誤出血而愈矣!夫出血者,乃發汗之一端也。亦偶得出血法耳!

嗚呼!世人慾論治大病,舍汗、下、吐三法,其餘何足言哉?此一說,讀之者當大笑耳,今之醫者,宜熟察之可也。人能謹察其真中之誤,精究其誤中之真,反復求之,無病不愈。余之所以書此者,庶後之君子,知余之用心非一日也。又有病目不睹者,思食苦苣,頓頓不闕。

醫者以為有蟲。曾不周歲,兩目微痛如蟲行,大眥漸明,俄然大見。又如北方貴人,愛食乳酪牛酥羊生魚膾鹿脯豬臘海味甘肥之物,皆蟲之萌也。然而不生蟲者,蓋筵會中多胡荽蕪荑、醬滷汁,皆能殺九蟲。此二者,亦偶得服食法耳!智者讀此,當觸類而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