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震亨、戴思恭

《丹溪心法》~ 附錄 (8)

回本書目錄

附錄 (8)

1. 丹溪翁傳

日,實也,屬陽而運於月之外;月,缺也,屬陰而稟日之光以為明者也。則是地之陰已不勝夫天之陽,月之陰亦不敵於日之陽。天地日月尚然,而況於人乎!故人之生,男子十六歲而精通,女子十四歲而經行,是有形之後,猶有待於乳哺水穀之養,而後陰可與陽配成乎人,而為人之父母。古人必近三十二十而後嫁娶者,可見陰氣之難於成,而古人之善於保養也。

錢仲陽於腎有補而無瀉,其知此意者乎。又按《禮記》注曰:「人惟五十,然後養陰者有以加」,《內經》「年至四十,陰氣自半而起居衰矣」,男子六十四歲而精絕,女子四十九歲而經斷。夫以陰氣之成,止為三十年之運用,而竟已先虧,可不知所保養也。經曰:「陽者天也,主外;陰者地也,主內。

故陽道實,陰道虛。」斯言豈欺我哉?或曰:遠取諸天地日月,近取諸男子之身,曰有餘,曰不足,吾已知之矣。人在氣交之中,今欲順陰陽之理而為攝養之法,如之何則可?曰:主閉藏者,腎也;司疏泄者,肝也。二臟皆有相火,而其繫上屬於心,心君火也。為物所感則易於動,心動則相火翕然而隨。

聖賢教人收心養心,其旨深矣。天地以五行更迭衰旺而成四時,人之五臟六腑,亦應之而衰旺,四月屬巳,五月屬午,為火不旺。火為肺金之夫,火旺則金衰。六月屬未,為土大旺,土為水之夫,土旺則水衰,況腎水嘗藉肺金為母,以補助其不足。古人於夏月必獨宿而淡味,兢兢業業,保養金水二臟,正嫌火土之旺爾。

《內經》又曰:「冬藏精者,春不病濕」,十月屬亥,十一月屬子,正元氣潛伏閉藏,以養其本然之真,而為來春升動發生之本。若於此時不恣欲以自戕,至春升之際,根本壯實,氣不輕浮,尚何病之可言哉?於是翁之醫益聞,四方以病來迎者,遂輻輳於道,翁咸往赴之。

其所治病凡幾,病之狀何如,施何良方,飲何藥而愈,自前至今驗者何人何縣裡主名,得諸見聞,班班可紀。浦江鄭義士,病滯下,一夕,忽昏僕,目上視,溲注而汗瀉。翁診之,脈大無倫,即告曰:「此陰虛陽暴絕也,蓋得之病後酒且內,然吾能愈之。」急命治人參膏,而且促灸其氣海。

頃之,手動,又頃而唇動。及參膏成,三飲之,蘇矣。其後服參膏盡數斤,病已。天台周進士,病惡寒,雖暑亦必以綿蒙其首,服附子數百,增劇。翁診之,脈滑而數,即告曰:「此熱甚而反寒也」,乃以辛涼之劑,吐痰一升許,而蒙首之綿減半。仍用防風通聖飲之,愈。

周固喜甚,翁曰:「病愈後,須淡食以養胃,內觀以養神,則水可生,火可降,否則附毒必發,殆不可救。彼不能然,後告疽發背死。浙省平章,南征閩粵還,病反胃,醫以為可治。翁診其脈,告曰:「公之病不可言也」,即出,獨告其左右曰:「此病得之驚後而使內,火木之邪相挾,氣傷液亡,腸胃枯損,食雖入而不化,食既不化,五臟皆無所稟。去此十日,死。

白話文:

丹溪翁傳

人體如同天地,日屬陽,運轉於月之外;月屬陰,依靠太陽的光芒而明亮。這說明地之陰氣已無法抵禦天之陽氣,月之陰氣也無法抵禦日之陽氣。天地日月尚且如此,人體又怎能例外?所以人出生後,男子十六歲精氣通達,女子十四歲月經初潮,即使有了形體,仍需要依靠乳汁、水穀的滋養,陰氣才能與陽氣配合,才能成為人,才能生育。古人必須等到接近三十歲才結婚,由此可見陰氣的生成不易,也說明古人善於保養身體。

錢仲陽只注重腎臟的補益而不注重瀉法,他是否懂得這個道理呢?《禮記》注釋說:「人到五十歲,才能更加注重養陰」,《內經》說:「人到四十歲,陰氣就開始衰減」。男子六十四歲精氣衰竭,女子四十九歲月經停止。陰氣的生成,僅能運用三十年,就先衰竭了,這說明人們不懂得保養。經書說:「陽屬天,主外;陰屬地,主內。所以陽氣旺盛,陰氣虛弱。」這句話豈能欺騙我們?有人說:遠可從天地日月觀察,近可從男子之身觀察,有餘有不足,我已經知道了。人處於陰陽交合之中,現在想要順應陰陽的規律來保養身體,該如何做呢?

答案是:主閉藏的是腎臟;司疏泄的是肝臟。兩個臟腑都具有相火,而其根本在上屬於心臟,心臟是君火。受到外物刺激就容易活動,心臟活動,相火就隨之而動。聖賢教導人們收斂心神,養護心神,其道理非常深奧。天地以五行更迭盛衰而形成四季,人體的五臟六腑也隨之盛衰。四月屬巳,五月屬午,為火不旺。火為肺金之夫,火旺則金衰。六月屬未,為土旺盛,土為水之夫,土旺則水衰,況且腎水常常依靠肺金作為母親,來補充其不足。古人夏季必定獨自睡覺,飲食清淡,小心翼翼地保養金水二臟,正是因為擔心火土太旺盛的緣故。

《內經》又說:「冬天閉藏精氣,春天就不會得濕病。」十月屬亥,十一月屬子,正是元氣潛藏閉藏的時候,以此來保養先天之精,作為來年春天生長發育的根本。如果在這個時候不節慾自損,到了春天生長的時候,根本就強健,氣不輕浮,還會有什麼病呢?於是丹溪翁的醫術聲名遠揚,四方患病的人紛紛求醫,丹溪翁都前往診治。

他治療的病人有多少,病症如何,用了什麼良方,喝了什麼藥而痊癒,從過去到現在驗證有效的病人是誰,住在什麼地方,名字是什麼,這些見聞都能一一記錄。浦江的鄭義士,患有下痢,一夜之間,突然昏倒,眼睛向上看,小便失禁,汗出如注。丹溪翁診脈,脈象很大,就說:「這是陰虛陽亢,暴脫之症,大概是病後飲酒過度造成的,但是我能治好他。」立刻叫人熬製人參膏,並且用灸法灸他的氣海穴。

一會兒,手動了,又一會兒嘴唇動了。等參膏熬好,喝了三碗,就甦醒了。之後服用了幾斤人參膏,病就好了。天台的周進士,患病惡寒,即使在夏天也必須用棉被蒙住頭,服用附子幾百劑,病情反而加重。丹溪翁診脈,脈象滑數,就說:「這是熱盛而反寒」,於是用辛涼的藥劑,吐出痰液約一升,蒙住頭的棉被減少一半。又用防風通聖散治療,病就好了。

周進士非常高興,丹溪翁說:「病癒後,必須吃清淡的食物以養護胃氣,內觀以養護精神,這樣才能水生火降,否則附子之毒一定會發作,恐怕就無法挽救了。」他沒有這樣做,後來疽瘡發作而死。浙江省的平章,南征閩粵回來,患有反胃病,醫生認為可以治療。丹溪翁診脈後說:「您的病情已無可救藥」,就走了,只對他的家人說:「這種病是驚嚇之後造成的,肝木火邪相夾,氣傷液亡,腸胃枯損,即使吃東西也消化不了,食物消化不了,五臟都沒有營養。十天之內,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