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本草經讀》~ 卷之四 (2)
卷之四 (2)
1. 蚱蟬
(古人用蟬,今人用蛻,氣性亦相近。)氣味寒、咸。主小兒驚癇、夜啼,癲病寒熱。
陳修園曰:蚱蟬氣寒稟水氣,味鹹得水味,而要其感涼風清露之氣以生,得金氣最全。其主小兒驚癇者,金能平木也。蚱蟬日出有聲,日入無聲,故止夜啼也。癲病寒熱者,肝膽之風火也,蚱蟬具金水之氣,金能制風,水能制火,所以主之。
張隱菴曰:蟬脫、殭蠶,皆稟金水之精,故《本經》主治,大體相同。但蟬飲而不食,溺而不糞;蠶食而不飲,糞而不溺,何以相同?經云:「飲入於胃……,上歸於肺……。」谷入於胃,乃傳之肺。是飲食雖殊,皆由肺氣之通調,則尿糞雖異,皆稟肺氣以傳化矣。石膏,氣味辛、微寒,無毒。
主中風寒熱,心下逆氣驚喘,口乾舌焦,不能息,腹中堅痛,除邪鬼,產乳,金瘡。
陳修園曰:石膏氣微寒,稟太陽寒水之氣;味辛無毒,得陽明燥金之味。風為陽邪,在太陽則惡寒發熱,然必審其無汗煩燥而喘者,可與麻桂並用;在陽明則發熱而微惡寒,然必審其口乾舌焦大渴而自汗者,可與知母同用。曰心下氣逆,即《傷寒論》,氣逆欲嘔之互詞;曰不能息,即《傷寒論》虛羸少氣之互詞;然必審其為解后里氣虛而內熱者,可與人參、竹葉、半夏、麥冬、甘草、粳米同用。腹中堅痛,陽明燥甚而堅,將至於胃實不大便之症。
邪鬼者,陽明邪實,妄言妄見,或無故而生驚,若邪鬼附之,石膏清陽明之熱,可以統治之。陽明之脈,從缺盆下乳,石膏能潤陽明之燥,故能通乳。陽明主肌肉,石膏外糝,又能愈金瘡之潰爛也。但石品見火則成石灰,今人畏其寒而煅用,則大失其本來之性矣。
白話文:
[蚱蟬]
(古時候用蟬本身,現在用蟬蛻,它們的性質和作用也差不多。)蟬蛻的氣味是寒性的、味道是鹹的。主要治療小兒驚風、夜裡哭鬧,以及癲癇發作時出現的忽冷忽熱症狀。
陳修園說:蚱蟬的氣是寒性的,禀受了水的氣息;味道是鹹的,得到了水的味道,主要是它在涼風清露的環境下生長,得到金屬之氣最為充足。它能治療小兒驚風,是因為金可以平息木的過旺。蚱蟬白天鳴叫,夜晚則靜默無聲,所以可以治療夜啼。癲癇發作時忽冷忽熱,是因為肝膽的風火之氣作祟,蚱蟬具有金和水的氣息,金可以抑制風,水可以壓制火,所以可以治療這些病症。
張隱菴說:蟬蛻和僵蠶,都禀受了金和水的精華,所以《本草經》裡它們的治療功效大致相同。但蟬只飲水而不進食,排泄尿液而不排糞便;蠶進食而不飲水,排糞便而不排尿液,為什麼它們的作用會相同呢?《黃帝內經》說:「飲入胃,向上歸於肺。」食物進入胃,也是要傳送到肺。可見飲食的差異,都是通過肺氣的調節作用,那麼尿液和糞便的排泄不同,也是通过肺气的传输转化作用。
[石膏]
石膏的氣味是辛辣、稍寒,沒有毒性。主要治療中風引起的忽冷忽熱、心下氣逆、驚喘、口乾舌燥、呼吸困難、腹部脹痛,以及驅除邪氣、產後催乳、金瘡等症狀。
陳修園說:石膏的氣是稍寒的,禀受了太陽寒水之氣;味道辛辣,沒有毒性,得到了陽明燥金的味道。風邪是陽邪,在太陽經則會出現怕冷發熱的症狀,但一定要仔細辨別,如果沒有汗又煩躁、喘息,可以和麻黃、桂枝一起使用;在陽明經則會出現發熱且稍微怕冷,但一定要仔細辨別,如果口渴嚴重、口乾舌燥、大汗淋漓,可以和知母一起使用。所說的「心下氣逆」,就是《傷寒論》裡說的想吐的意思;所說的「呼吸困難」,就是《傷寒論》裡說的身體虛弱、氣不足的意思;但一定要仔細辨別,如果是病癒後出現裡氣虛弱、內熱的症狀,可以和人參、竹葉、半夏、麥冬、甘草、粳米一起使用。腹部脹痛,是因為陽明燥熱嚴重導致的,會發展成胃實、大便不通的症狀。
邪鬼,是指陽明邪氣過盛,導致胡言亂語、產生幻覺,或者無緣無故地感到驚恐,好像是被邪鬼附身一樣,石膏可以清除陽明經的熱邪,能夠治療這些病症。陽明經脈從鎖骨下延伸到乳房,石膏能夠滋潤陽明經的乾燥,所以可以通乳。陽明經主管肌肉,石膏外敷,也能夠治療金瘡的潰爛。但是石膏遇到火會變成石灰,現在的人因為害怕它寒涼而煅燒後再用,就大大失去了它本來的藥性了。
2. 下品
3. 附子
氣味辛、溫,有大毒。主風寒咳逆邪氣,溫中,金瘡,破症堅、積聚、血瘕,寒濕痿躄,拘攣,膝痛,不能行步。(以刀削去皮臍,每個剖作四塊,用滾水微溫泡三日,一日一換,去鹽味,曬半燥,剖十六塊,於銅器炒熟用之。近世以便煮之,非法也。)
陳修園曰:《素問》謂以毒藥攻邪是回生妙手,後人立補養等法是模稜巧術,究竟攻其邪而正氣復,是攻之即所以補之也。附子味辛氣溫,火性迅發,無所不到,故為回陽救逆第一品藥。《本經》云:風寒咳逆邪氣,是寒邪之逆於上焦也;寒濕痿躄、拘攣、膝痛不能行步,是寒邪著於下焦筋骨也;症堅、積聚、血瘕,是寒氣凝結,血滯於中也。考《大觀本》,咳逆邪氣句下,有「溫中金瘡」四字,以中寒得暖而溫,血肉得暖而合也。
大意上而心肺,下而肝腎,中而脾胃,以及血肉筋骨營衛,因寒濕而病者,無有不宜。即陽氣不足,寒氣內生,大汗、大瀉、大喘、中風、卒倒等症,亦必仗此大氣大力之品,方可挽回。此《本經》言外意也。
又曰:附子主寒濕,諸傢俱能解到,而仲景用之,則化而不可知之謂神。且夫人之所以生者,陽也,亡陽則死。亡字分二字,一無方切,音忘,逃也,即《春秋傳》出亡之義也;一微夫切,音無,無也,《論語》亡而為有,孟子問有餘曰亡矣之義也。
誤藥大汗不止為亡陽,如唐之幸蜀,仲景用四逆湯、真武湯等法以迎之;吐利厥冷為亡陽,如周之守府,仲景用通脈四逆湯、姜附湯以救之;且太陽之標陽外呈而發熱,附子能使之交於少陰而熱已。少陰之神機病,附子能使自下而上而脈生,周行通達而厥愈;合苦甘之芍、草而補虛,合苦淡之苓、芍而溫固,元妙不能盡述。
按其立法,與《本經》之說不同,豈仲景之創見歟?然《本經》謂「氣味辛溫有大毒」七字,仲景即於比悟出附子大功用。溫得東方風木之氣,而溫之至則為熱,《內經》所謂少陰之上,君火主之是也。辛為西方燥金之味,而辛之至則反潤,《內經》所謂辛以潤之是也。凡物性之偏處則毒,偏而至無可加處則大毒。
因「大毒」二字,知附子之溫為至極,辛為至極也。仲景用附子之溫有二法:雜於苓、芍、甘草中,雜於地黃、澤瀉中,如冬日可愛,補虛法也;佐以薑、桂之熱,佐以麻、辛之雄,如夏日可畏,救陽法也。
用附子之辛,亦有三法:桂枝附子湯、桂枝附子去桂加白朮湯、甘草附子湯,辛燥以祛除風濕也;附子湯、芍藥甘草附子湯,辛潤以溫補水藏也;若白通湯、通脈四逆湯,加人尿豬膽汁,則取西方秋收之氣,保復元陽,則有大封大固之妙矣。後世虞天民、張景岳、亦極贊其功;然不能從《本經》中細繹其義,以闡發經方之妙,徒逞臆說以極贊之,反為蛇足矣。
白話文:
附子,味道辛辣、性質溫熱,具有強烈的毒性。主要治療風寒引起的咳嗽、氣逆等邪氣,能夠溫暖中焦,治療刀傷,以及破除體內堅硬的腫塊、積聚、血瘕,對於寒濕導致的肢體痿弱、抽筋、膝蓋疼痛、無法行走等症狀也有療效。(使用時,要將附子的外皮和臍部削去,每個附子切成四塊,用微溫的開水浸泡三天,每天換一次水,去除鹹味,曬到半乾,再切成十六塊,放入銅器中炒熟後使用。現在的人為了方便直接煮,這是不正確的方法。)
陳修園說,《素問》提到用有毒性的藥物來攻打邪氣是起死回生的妙招,後人設立的補養等方法是模稜兩可的技巧。實際上,攻打邪氣而使正氣恢復,攻打邪氣也就是在補益正氣。附子味道辛辣,性質溫熱,火性迅速發散,無處不到,所以是回陽救逆的首選藥物。《本經》說,風寒引起的咳嗽、氣逆等邪氣,是寒邪侵襲上焦;寒濕導致的肢體痿弱、抽筋、膝蓋疼痛、不能行走,是寒邪侵襲下焦的筋骨;腫塊、積聚、血瘕,是寒氣凝結、血液瘀滯在中焦。考證《大觀本》,在咳嗽、氣逆等邪氣這句話後面,有「溫中、金瘡」四個字,是因為中焦受寒得到溫暖就會溫和,血肉得到溫暖就會癒合。
總體來說,附子上到心肺,下到肝腎,中到脾胃,以及血肉筋骨營衛,凡是因寒濕而引起的疾病,沒有不適宜的。即使是陽氣不足、寒氣內生,導致大汗、大瀉、大喘、中風、昏倒等症狀,也必須依靠這種藥性強大的藥物才能挽回。這也是《本經》沒有明說的隱含意思。
還說,附子主要治療寒濕病症,大家都知道,但是張仲景用起來,就能達到神妙莫測的境界。人之所以能活著,是因為有陽氣,失去陽氣就會死亡。「亡」字有兩個意思,一個讀音同「忘」,表示逃亡;一個讀音同「無」,表示沒有。
誤用藥物導致大汗不止,是陽氣外泄,就像唐玄宗逃往四川,張仲景用四逆湯、真武湯等方法來迎接和恢復;吐瀉、手腳冰冷是陽氣衰竭,就像周朝的國君守衛府邸,張仲景用通脈四逆湯、薑附湯來救治;太陽經的陽氣表現在外,會發熱,附子可以使陽氣與少陰經的陰氣相交合,熱就會消退。少陰經的神機病變,附子可以使陽氣從下往上提升,使脈搏產生,周身暢通,手腳冰冷就會痊癒;搭配苦甘的芍藥、甘草,可以補虛;搭配苦淡的茯苓、芍藥,可以溫固。其中的奧妙,無法用言語完全描述。
按照張仲景的用藥方法,與《本經》的說法不同,難道是張仲景獨特的見解嗎?但是《本經》說「味道辛辣、性質溫熱,有大毒」這七個字,張仲景就從中領悟到附子的巨大功效。溫是得到東方風木之氣,溫熱到極致就變成熱,《內經》所謂的少陰之上,君火主事就是這個意思。辛是西方燥金的味道,辛辣到極致反而會滋潤,《內經》所謂的用辛味來滋潤也是這個道理。凡是藥性偏頗的就會有毒,偏頗到無法再加的程度就成為大毒。
因為「大毒」兩個字,就知道附子的溫熱達到極點,辛辣也達到極點。張仲景用附子的溫性有兩種方法:一是和茯苓、芍藥、甘草等藥物一起使用,就像冬天的太陽一樣讓人感到溫暖,這是補虛的方法;二是搭配生薑、桂枝等熱性藥,或搭配麻黃、細辛等強勁的藥,就像夏天炎熱的太陽讓人感到畏懼,這是救陽的方法。
用附子的辛性,也有三種方法:桂枝附子湯、桂枝附子去桂加白朮湯、甘草附子湯,都是用辛燥的藥性來祛除風濕;附子湯、芍藥甘草附子湯,是用辛潤的藥性來溫補水臟;如果用白通湯、通脈四逆湯,加入人尿和豬膽汁,就是取西方秋收之氣,來恢復元陽,有極大的封藏固攝的功效。後世的虞天民、張景岳等人也極力稱讚附子的功效,但是他們不能從《本經》中仔細分析其中含義,來闡發經方的奧妙,只是憑藉自己的想法來讚美附子的功效,反而畫蛇添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