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求真》~ 上編 (143)
上編 (143)
1. 牽牛
(蔓草)入肺,瀉氣分濕熱。
牽牛(專入肺,兼入大小腸):有白有黑,白者其性入肺,專於上焦氣分,除其濕熱。故氣逆壅滯,及大腸風秘者,得此以治;黑者其性兼入右腎,能於下焦通其遏郁。故腫滿腳氣,及大小便秘,俱得以治。但下焦血分濕熱,濕自下受,宜用苦寒以折,牽牛氣味辛辣,久嚼雄烈。
服之最能泄肺,若以下焦血病,而於氣分有損之藥以為投治,是以血病瀉氣,不使氣血俱損乎?(杲曰:牽牛少則動大便,多則泄下如水,乃瀉氣之味;其味辛辣,久嚼猛烈雄壯,所謂苦寒安在哉?故腫受濕氣,不得施化,致大小便不通,斯宜用之。若濕從下受,下焦主血,血中之濕,宜苦寒之味,反以辛藥泄之,傷人元氣。)惟是水氣在肺,喘滿腫脹等症,暫用以為開泄,俾氣自上達下,而使二便頓開,以快一時。(時珍曰:一宗室夫人,年幾六十,平生苦腸結病,旬日一行,甚於生產;服養血潤劑,則泥膈不快;服硝黃通利藥,則若罔知。如此三十餘年矣。
時珍診其人體肥膏粱而多憂鬱,日吐酸痰盈碗許乃寬,又多火病,此乃三焦之氣壅滯,有升無降,津液皆化為痰飲,不能下滋腸腑,非血燥比也;潤劑留滯,硝黃徒入血分,不能通氣,俱為痰阻,故無效也。乃用牽牛末、皂莢膏丸與服,即便通利;自是但覺腸結,一服就順,亦不妨食,且復精爽也。)若果下焦虛腫(虛字宜審),還當佐以沉香、補骨脂等味,以為調補,俾補瀉兼施,而無偏陂損泄之害矣。(時珍曰:外甥柳喬,素多酒色,病下極脹痛,二便不通,不能坐臥,立哭呻吟者七晝夜,醫用通利藥不效,遣人叩予。予思此乃濕熱之邪在精道,壅脹隧路,病在二陰之間,故前阻小便,後阻大便,病不在大腸膀胱也。乃用楝實、茴香、穿山甲諸藥,入牽牛加倍,水煎服,一服而減,三服而平。)取子,淘去浮者,舂去皮,得木香、乾薑良。
白話文:
牽牛花(主要作用於肺,也兼顧大腸和小腸)。有白色和黑色兩種。白色的藥性主要作用於肺部,特別是針對上焦的氣分,可以去除濕熱。所以,對於氣機逆亂、阻塞,以及大腸便秘的情況,可以藉由它來治療。黑色的藥性則兼顧右腎,能夠疏通下焦的鬱結。因此,對於腫脹、腳氣以及大小便不通暢等問題,都可以用它來治療。但是,下焦的血分濕熱,濕氣是從下而來的,應該使用苦寒的藥物來導引。牽牛花的味道辛辣,咀嚼久了會感覺到強烈的刺激。
服用牽牛花最容易耗散肺氣。如果將治療下焦血病的藥物,用在氣分有損傷的病症上,就會導致血病反而耗損了氣,這樣不會氣血都受損嗎?(杲說:牽牛花少量服用會促進大便,大量服用則會像拉水一樣瀉下,是一種瀉氣的藥物。它的味道辛辣,咀嚼久了會感覺到強烈刺激,哪裡會有苦寒的藥性呢?所以,腫脹是因為濕氣停留,無法正常運化,導致大小便不通,這種情況才適合用牽牛花。如果濕氣是從下而來,下焦是主血的,血中的濕氣,應該用苦寒的藥物來治療。反而用辛辣的藥來耗散它,會損傷人體的元氣。)只是對於水氣停留在肺部,導致喘滿、腫脹等症狀,可以暫時用牽牛花來開泄,使氣機從上向下疏通,使大小便順暢,以求一時的快速緩解。(時珍說:一位宗室夫人,年近六十,平生苦於便秘,十天左右才排便一次,痛苦如同生產。服用養血潤腸的藥物,則會感覺胸膈不舒服;服用硝黃之類的通便藥,則效果不明顯。這樣持續了三十多年。時珍診斷後發現,她體型肥胖,飲食多為肥甘厚味,且憂思過多。每天都要吐出很多酸痰才能感到舒服,而且常常有火氣旺盛的表現。這是因為三焦的氣機壅滯,只有上升沒有下降,津液都化成了痰飲,不能向下滋養腸道。這不是單純的血燥。潤腸的藥物會滯留,硝黃之類的藥物只會進入血分,不能疏通氣機,都被痰阻擋住了,所以沒有效果。於是就用牽牛花末和皂莢膏做成藥丸給她服用,結果就順利通便了。從此以後,只要感覺到便秘,服用一次就順暢了,也不會影響食慾,而且還會感到精神清爽。)如果是下焦虛腫(這個“虛”字要仔細考慮),還應該配合沉香、補骨脂等藥物來調補,這樣補瀉兼施,才不會有偏頗損耗的弊端。(時珍說:我的外甥柳喬,平時喜歡飲酒,沉迷女色。患了下體極度脹痛的病,大小便都不通暢,無法坐臥,站立時也哭喊呻吟,持續了七天七夜。醫生用通便藥沒有效果。有人來求診於我。我認為這是濕熱邪氣滯留在精道,阻塞了通路。病位在前後陰之間,所以前面小便不通,後面大便不通。病不在大腸膀胱。於是就用楝實、茴香、穿山甲等藥,加入加倍的牽牛花,用水煎服。服用一次就減輕了,服用三次就痊癒了。)取牽牛子,淘洗去除浮在水面的,搗去皮,搭配木香、乾薑效果更好。
2. 大黃
(毒草)入胃,下熱攻滯。
大黃(專入脾胃),大苦大寒,性沉不降,用走不守,專入陽明胃府大腸,大瀉陽邪內結,宿食不消。(三承氣湯皆有大黃內入。仲景治傷寒邪由太陽而入陽明之府者,則用調胃承氣,取其內有甘草之緩,不令有傷胃府之意也;治邪由陽明之經直入陽明之府者,則用大承氣,取其中有枳實之急,得以破氣氣之壅也;治邪由少陽之經而入陽明之府者,則用小承氣,取其中無芒硝之咸,致令泄下以傷其胃也。)故凡傷寒邪入胃府,而見日晡潮熱(陽明旺於申酉)、譫語斑狂、便秘硬痛手不可近(喜按屬虛,拒按屬實);乃瘟熱瘴瘧、下痢赤白、腹痛裡急、黃疸水腫、積聚留飲宿食、心腹痞滿、二便不通;與熱結血分、一切癥瘕血燥、血秘實熱等症,用此皆能推陳致新,定亂致治。故昔人云:「有將軍之號。」(成無己曰:「熱淫所勝,以苦泄之;大黃之苦,以盪滌瘀熱,下燥結而泄胃強。」)然苦則傷氣,寒則傷胃,下則亡陰;故必邪熱實結,宿食不下,用之得宜。(宗奭曰:「有是證者,用之無不效,惟在量其虛實而已。」頌曰:「梁武帝因發熱,欲服大黃。姚僧垣曰:『大黃乃是劫藥,至尊年高,不可輕用。』帝勿從,幾至委頓。梁元帝常有心腹疾,諸醫咸謂宜用平藥,可漸宣通。僧垣曰:『脈洪而實,此有宿妨,非用大黃,無瘥理。』帝從之遂愈。今醫用一毒藥而攻眾病,偶中便謂之神,不中不語用藥之失,可不戒哉!」)若使病在上脘,雖或宿食不消,及見發熱,只須枳實黃連以消痞熱,宿食自通。若誤用大黃推蕩不下,反致熱結不消,為害不淺。(時珍曰:「大黃病在五經血分者宜用之,若在氣分用之,是謂誅伐無過。瀉心湯有大黃,治心氣不足吐血衄血者,乃真心之氣不足,而心包、肝、脾、胃之邪火有餘也;雖曰瀉心,實瀉四經血中之伏火也。又仲景治心下痞滿,按之軟者,用大黃黃連瀉心湯主之,此亦瀉脾胃之濕熱,非瀉心也。病發於陰而反下之,則作痞滿,乃寒傷營血,邪氣乘虛結於上焦,胃之上脘在於心,故曰瀉心,實瀉脾也。《素問》云:『太陰所致為痞滿』,又曰:『濁氣在上,則生䐜脹』是也。病發於陽而反下之,則成結胸,乃熱邪陷入血分,亦在上脘分野。仲景大陷胸湯丸皆用大黃,亦瀉脾胃血分之邪,而降其濁氣也。若結胸在氣分,則只用小陷胸湯;痞滿在氣分,則用半夏瀉心湯足矣。」或曰:「心氣不足而吐衄,何以不用補心而反瀉心?」震亨曰:「心陰不足,肺與肝俱各受火而病作,故黃芩救肺,黃連救肝。肺者陰之主,肝者心之母,血之合也。肝肺之火既退,則陰復其舊矣!」)
《仲景傷寒論》云:太陽病外症未解,不可下;脈浮大,不可下;惡寒,不可下;嘔多有陽明症,不可下;陽明病不能食,攻其熱必嘔;陽明病應汗,反下之,此為大逆;太陽陽明合病,喘而胸滿,不可下;少陰病,陽虛尺脈弱者,不可下;脈數,不可下;惡水者,不可下;頭痛目黃者,不可下;虛家不可下;陽微不可下。
白話文:
大黃,這種帶有毒性的藥草,進入胃部後會向下作用,清除熱邪和積滯。
大黃主要作用於脾胃,藥性極苦、極寒,性質沉降,走竄而不停留。它主要進入陽明經的胃和大腸,強力瀉下體內的陽熱邪氣、積結、以及未消化的食物。像是三承氣湯都含有大黃,張仲景用來治療傷寒,病邪由太陽經進入陽明經胃府時,會使用調胃承氣湯,是因為其中含有甘草,可以緩和大黃的藥性,避免傷及胃部。如果病邪是從陽明經直接進入陽明府,則使用大承氣湯,因為其中有枳實,能破除氣的壅塞。如果病邪是從少陽經進入陽明府,則使用小承氣湯,其中不含芒硝,避免過度瀉下而傷害胃。
所以,凡是傷寒病邪進入胃府,出現午後潮熱(因為陽明經在申酉時最旺盛)、胡言亂語、狂躁、大便秘結、腹部堅硬疼痛且不能觸碰(喜歡按壓表示虛證,拒絕按壓表示實證),以及溫熱病、瘴瘧、下痢赤白、腹痛、裡急後重、黃疸、水腫、積聚、停滯的痰飲、未消化的宿食、心腹痞滿、大小便不通、熱邪與血分結合、各種腫塊、血燥、血秘等實熱症狀,使用大黃都能夠推陳出新、平定亂象,達到治療效果。因此,古人稱大黃為「將軍」。成無己說:「熱邪過盛,要用苦味藥瀉火。大黃的苦味可以清除瘀熱,瀉下燥結,使胃腸通暢。」然而,苦味會傷氣,寒性會傷胃,瀉下會損傷陰液。所以必須是邪熱實在、宿食不消時,才能恰當使用。
宗奭說:「只要對症,用大黃沒有不見效的,關鍵在於衡量虛實。」有人說:「梁武帝發熱想用大黃,姚僧垣說大黃是猛藥,您年紀大了不能輕用,武帝不聽,差點因此病重。梁元帝常有心腹疾病,醫生都認為應該用平和的藥來慢慢調理,姚僧垣說,脈搏洪大而實,這是舊疾,非用大黃不能治好,元帝聽從,結果病癒。」現在的醫生,用一種藥來治療多種疾病,偶爾有效就認為是神藥,沒效也不檢討用藥的錯誤,這是要警惕的。如果病在上腹部,即使有宿食不消和發熱,也只要用枳實和黃連來消除痞滿,宿食自然會通。如果誤用大黃瀉下,反而會導致熱結不消,造成更大的傷害。
李時珍說:「大黃適合用來治療病在五經血分的疾病,如果用在氣分,就過於峻猛了。瀉心湯裡有大黃,用來治療心氣不足引起的吐血、流鼻血,是因為心氣虛弱,而心包、肝、脾、胃的邪火卻有餘。雖然叫做瀉心,實際上是瀉四經血分中的伏火。仲景用大黃黃連瀉心湯來治療心下痞滿,按壓柔軟的情況,也是瀉脾胃的濕熱,不是瀉心。病發於陰,反而用瀉下的方法,會造成痞滿,是因為寒邪傷了營血,邪氣乘虛結於上焦,胃的上口在心臟部位,所以說瀉心,實際上是瀉脾。素問說,太陰所致的疾病會出現痞滿,又說,濁氣在上就會產生腹脹。病發於陽,反而用瀉下的方法,會形成結胸,是因為熱邪深入血分,也在上腹部位。仲景的大陷胸湯丸都用大黃,也是瀉脾胃血分的邪氣,並降下濁氣。如果結胸在氣分,只要用小陷胸湯。痞滿在氣分,用半夏瀉心湯就足夠了。」
有人問:「心氣不足而吐血、流鼻血,為什麼不用補心的方法,反而用瀉心的方法?」朱震亨說:「心陰不足,肺和肝都會受到火邪而發病,所以用黃芩來救肺,用黃連來救肝,肺是陰的主宰,肝是心的母親,也是血的會合。肝肺的火退了,陰氣自然恢復了。」仲景《傷寒論》說:「太陽病外症還沒解除時,不能用瀉法。脈象浮大,不能用瀉法。惡寒,不能用瀉法。嘔吐很多,即使有陽明症,也不能用瀉法。陽明病不能吃東西,如果強行瀉熱,會引起嘔吐。陽明病應該用汗法,反而用瀉法,這是大逆之舉。太陽陽明合病,出現喘氣和胸悶,不能用瀉法。少陰病,陽虛尺脈弱的人,不能用瀉法。脈搏快,不能用瀉法。怕水的人,不能用瀉法。頭痛眼睛發黃的人,不能用瀉法。身體虛弱的人,不能用瀉法。陽氣衰微的人,不能用瀉法。出現四逆厥逆的症狀,不能用瀉法。」
況且前輩醫生確立的藥物治療方法,都有一定的法則。像是大黃和芒硝,是用來瀉腸胃的燥熱,牽牛子和甘遂,是用來瀉腸胃的濕熱,巴豆和硫黃,是用來瀉胃中的寒結。雖然它們的作用都是通便,但性質卻各有不同,應該仔細區分。至於老年人虛弱導致的便秘、腹脹、食慾不振,婦女血虛、陰虛發熱,脾氣虛弱導致的痞積,腎虛導致的動氣,以及陰疽顏色蒼白不起等症狀,都不能隨意使用大黃,以免造成虛弱更加虛弱的禍害。
四川產的錦紋大黃品質最好,生用藥性峻猛,熟用藥性溫和。服用大黃時要忌吃米飯(吃了米飯,大黃就不能順利通便)。黃芩可以作為大黃的輔助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