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邈

《備急千金要方》~ 卷一 諸論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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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諸論 (2)

1. 論診候第四

夫欲理病,先察其源,候其病機。五臟未虛,六腑未竭,血脈未亂,精神未散,服藥必活。若病已成,可得半愈。病勢已過,命將難全。

夫診候之法,常以平旦,陰氣未動,陽氣未散,飲食未進,經脈未盛,絡脈調均,氣血未亂,精取其脈,知其逆順,非其時不用也。深察三部九候而明告之,古之善為醫者,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又曰上醫聽聲,中醫察色,下醫診脈。又曰上醫醫未病之病,中醫醫欲病之病,下醫醫已病之病。若不加心用意,於事混淆,即病者難以救矣。

何謂三部?寸關尺也。上部為天,肺也;中部為人,脾也;下部為地,腎也。何謂九候?部各有三,合為九候。上部天,兩額動脈,主頭角之氣也;上部地,兩頰動脈,主口齒之氣也;上部人,耳前動脈,主耳目之氣也。中部天,手太陰,肺之氣也;中部地,手陽明,胸中之氣也;中部人,手少陰,心之氣也。

下部天,足厥陰,肝之氣也;下部地,足少陰,腎之氣也;下部人,足太陰,脾之氣也。合為九候。

夫形盛脈細,少氣不足以息者死;形瘦脈大,胸中多氣者死;形氣相得者生;三五不調者病;三部九候皆相失者死。愚醫不通三部九候,及四時之經,或用湯藥倒錯,針灸失度,順方治病,更增他疾,遂致滅亡。哀哉蒸民,枉死者半,可謂世無良醫。為其解釋經說,地水火風,和合成人。

凡人火氣不調,舉身蒸熱;風氣不調,全身強直,諸毛孔閉塞;水氣不調,身體浮腫,氣滿喘粗;土氣不調,四肢不舉,言無音聲。火去則身冷,風止則氣絕,水竭則無血,土散則身裂,然愚醫不思脈道,反治其病,使臟中五行共相剋切,如火熾燃,重加其油,不可不慎。凡四氣合德,四神安和,一氣不調,百一病生。

四神動作,四百四病同時俱發。又云:一百一病,不治自愈;一百一病,須治而愈;一百一病,難治難愈;一百一病,真死不治。

張仲景曰:欲療諸病,當先以湯盪滌五臟六腑,開通諸脈,治道陰陽,破散邪氣,潤澤枯朽,悅人皮膚,益人氣血。水能淨萬物,故用湯也。若四肢病久,風冷發動,次當用散。散能逐邪,風氣濕痹,表裡移走,居無常處者,散當平之。次當用丸,丸藥者,能逐風冷,破積聚,消諸堅癖,進飲食,調和榮衛,能參合而行之者,可謂上工,故曰醫者意也。又曰:不須汗而強汗之者,出其津液,枯竭而死。

須汗而不與汗之者,使諸毛孔閉塞,令人悶絕而死。又不須下而強下之者,令人開腸,洞泄不禁而死;須下而不與下之者,使人心內懊憹,脹滿煩亂,浮腫而死。又不須灸而強與灸者,令人火邪入腹,干錯五臟,重加其煩而死。須灸而不與灸之者,令人冷結重凝,久而彌固,氣上衝心,無地消散,病篤而死。

黃帝問曰:淫邪泮衍奈何?岐伯對曰:正邪從外襲內,而未有定舍,及淫於臟,不得定處,與榮衛俱行,而與魂魄飛揚,使人臥不得安而喜夢也。凡氣淫於腑,則有餘於外,不足於內;氣淫於臟,則有餘於內,不足於外。

問曰:有餘、不足有形乎?對曰:陰盛則夢涉大水而恐懼,陽盛則夢蹈大火而燔灼,陰陽俱盛則夢相殺毀傷;上盛則夢飛揚,下盛則夢墮墜;甚飽則夢與(巢源云:夢行)甚飢則夢取(巢源云:夢臥);肝氣盛則夢怒,肺氣盛則夢恐懼、哭泣,心氣盛則夢喜笑及恐畏,脾氣盛則夢歌樂、體重、手足不舉,腎氣盛則夢腰脊兩解而不屬。凡此十二盛者,至而瀉之立已。

厥氣客於心,則夢見丘山煙火;客於肺,則夢飛揚,見金鐵之器奇物;客於肝,則夢見山林樹木;客於脾,則夢見丘陵大澤,壞屋風雨;客於腎,則夢見臨淵,沒居水中;客於膀胱,則夢見遊行;客於胃,則夢見飲食;客於大腸,則夢見田野;客於小腸,則夢見聚邑、街衢;客於膽,則夢見鬥訟、自刳;客於陰器,則夢交接鬥內;客於項,則夢見斬首;客於胯,則夢見行走而不能前進,及池渠阱窊中居;客於股,則夢見禮節拜跪;客於胞䐈,則夢見溲溺便利。凡此十五不足者,至而補之立已。

善診候者,亦可深思此意,乃盡善盡美矣。

《史記》曰:病有六不治:驕恣不論於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陰陽並臟氣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生候尚存,形色未改,病未入腠理,針藥及時,能將節調理,委以良醫,病無不愈。

2. 論處方第五

夫療寒以熱藥,療熱以寒藥,飲食不消以吐下藥,鬼疰蠱毒以蠱毒藥,癰腫瘡瘤以瘡瘤藥,風濕以風濕藥,風勞氣冷各隨其所宜。雷公云:藥有三品,病有三階,藥有甘苦,輕重不同,病有新久,寒溫亦異,重熱膩滑,咸醋藥石、飲食等,於風病為治,余病非對。輕冷粗澀,甘苦藥草、飲食等,於熱病為治,余病非對。

輕熱辛苦、淡藥、飲食等,於冷病為治,余病非對。其大綱略顯其源流,自余睹狀可知。臨事制宜,當識斯要。

《藥對》曰:夫眾病積聚,皆起於虛,虛生百病。積者,五臟之所積,聚者,六腑之所聚。如斯等疾,多從舊方,不假增損,虛而勞者,其弊萬端,宜應隨病增減。古之善為醫者,皆自採藥,審其體性所主,取其時節早晚,早則藥勢未成,晚則盛勢已歇。今之為醫,不自採藥,且不委節氣早晚,只供採取,用以為藥。

又不知冷熱消息,分兩多少,徒有療病之心,永無必愈之效,此實浮惑。聊復審其冷熱,記其增損之主耳。虛勞而苦頭痛,復熱,加枸杞、葳蕤;虛而欲吐,加人參;虛而不安,亦加人參;虛而多夢紛紜,加龍骨;虛而多熱,加地黃、牡蠣、地膚子、甘草;虛而冷,加當歸、芎藭、乾薑;虛而損,加鍾乳、棘刺、肉蓯蓉、巴戟天;虛而大熱,加黃芩、天門冬;虛而多忘,加茯神、遠志;虛而驚悸不安,加龍齒、紫石英、沙參、小草;冷則用紫石英、小草;若客熱即用沙參、龍齒;不冷不熱無用之;虛而口乾,加麥門冬、知母;虛而吸吸,加胡麻、覆盆子、柏子仁;虛而多氣,兼微咳,加五味子、大棗;虛而身強,腰中不利,加磁石、杜仲;虛而多冷,加桂心、吳茱萸、附子、烏頭;虛而小便赤,加黃芩;虛而客熱,加地骨皮、白水黃耆;虛而冷,用隴西黃耆;虛而痰,復有氣,加生薑、半夏、枳實;虛而小腸利,加桑螵蛸、龍骨、雞肶胵;虛而小腸不利,加茯苓、澤瀉;虛而溺白加厚朴。諸藥無有一一歷而用之,但據體性冷熱,的相主對,聊敘增損之一隅,入處方者宜准此。

白話文:

[對於處方的討論第五部分]

治療寒冷病症使用熱性的藥物,治療熱症使用寒性的藥物,消化不良的情況使用催吐或瀉下的藥物,針對鬼疰(一種古代認為由惡鬼引起的疾病)和蠱毒(一種古代認為由蟲類引起的疾病)使用相應的藥物,對於癰腫瘡瘤使用治療瘡瘤的藥物,風濕病使用風濕藥物,風勞氣冷等病則根據病情選擇合適的藥物。

雷公說:藥物可分為上、中、下三品,病症也可分為初、中、末三期,藥物有甘苦之分,輕重程度不一,病症有新舊之別,寒熱也有所不同。重熱、膩滑、鹹酸的藥物、礦物、食物等,對風病有療效,但對其他病未必適用。輕冷、粗澀、甘苦的藥草、食物等,對熱病有療效,但對其他病未必適用。輕熱、辛苦、淡味的藥物、食物等,對冷病有療效,但對其他病未必適用。

其大原則略述其來源與發展,其他情況可自行判斷。在實際治療中,應明確這些重點。

《藥對》說:大多數的疾病和積聚,都源自虛弱,虛弱會產生各種病症。積是指五臟中的積累,聚是指六腑中的聚集。像這樣的病症,通常應使用舊有的配方,不必做大幅度的調整。對於虛弱且勞累的人,其病症可能多種多樣,應根據病情進行增減。古時候的醫生,都會自己採集藥材,仔細辨認其特性和主要功效,並掌握採摘的時機,如果太早,藥效尚未成熟,如果太晚,藥效已經衰退。現今的醫生,不再親自採集藥材,也不清楚採摘的時機,只是提供藥材,用作藥物。

另外,他們也不瞭解冷熱的調節,以及藥物份量的控制,只有治病的意願,卻永遠無法達到確定的療效,這實在是一種迷惘。我們應該審視藥物的冷熱屬性,記住增減的原則。

對於虛勞而頭痛,且發熱的病人,可以加入枸杞和葳蕤;虛弱且想嘔吐的,可以加入人參;虛弱且不安的,也可以加入人參;虛弱且夢多的,可以加入龍骨;虛弱且熱的,可以加入地黃、牡蠣、地膚子、甘草;虛弱且冷的,可以加入當歸、芎藭、乾薑;虛弱且損傷的,可以加入鍾乳、棘刺、肉蓯蓉、巴戟天;虛弱且大熱的,可以加入黃芩、天門冬;虛弱且健忘的,可以加入茯神、遠志;虛弱且驚悸不安的,可以加入龍齒、紫石英、沙參、小草;虛弱且口乾的,可以加入麥門冬、知母;虛弱且吸吸的,可以加入胡麻、覆盆子、柏子仁;虛弱且多氣,且有輕微咳嗽的,可以加入五味子、大棗;虛弱且身體僵硬,腰部不適的,可以加入磁石、杜仲;虛弱且極度寒冷的,可以加入桂心、吳茱萸、附子、烏頭;虛弱且小便赤色的,可以加入黃芩;虛弱且有外來熱的,可以加入地骨皮、白水黃耆;虛弱且寒冷的,可以使用隴西黃耆;虛弱且有痰,且有氣的,可以加入生薑、半夏、枳實;虛弱且小腸功能不佳的,可以加入桑螵蛸、龍骨、雞肶胵;虛弱且小腸功能良好的,可以加入茯苓、澤瀉;虛弱且尿液白色的,可以加入厚朴。

所有藥物不可能一一試驗使用,但應根據藥物的冷熱特性,確切地對應病症,這裡僅簡單介紹了增減藥物的一個方面,開處方的醫生應以此為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