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法圓通》~ 卷二 (10)
卷二 (10)
1. 厥證
按厥證一條，有陽厥、陰厥之別。陽厥者何？由其外邪入內，合陽經熱化，熱極則陰生，陽伏於內，陰呈於外，故現四肢冰冷，或脈如絲，或無脈，其人雖外見純陰，而口氣必蒸手，小便必短赤，精力不衰。法宜清熱下奪為主，如大小承氣、調胃承氣湯等是也。
陰厥者何？由其正氣已虛，陰寒四起，陰盛陽微，閉塞經絡，陽氣不能達於四肢，故見四肢冰冷，其人目暝倦臥，少氣懶言。法宜回陽祛陰，如四逆湯、回陽飲之類，此陰陽生死攸關，不容不辨，（［眉批］知非氏曰：陰證發厥，內傷已極，諸人能認，治多不謬。惟陽證發厥，熱極成寒，仲景有厥證用白虎之條，人多不辨。
欽安此論，兩兩對言，重在熱厥一面，學者能認出熱厥，評者之心亦慰矣。）
白話文：
關於厥證這一條，有陽厥和陰厥的區別。
什麼是陽厥呢？是因為外來的邪氣侵入體內，與陽經的熱邪結合，熱到極點時就會產生陰氣，陽氣潛伏在內，陰氣表現在外，所以會出現四肢冰冷，或者脈搏細如絲線，甚至摸不到脈搏的情況。這種人雖然外表看起來是純陰的症狀，但是口氣一定會熱得像蒸氣一樣，小便一定會短少且顏色深紅，精神精力並不會衰退。治療方法應該以清熱瀉下為主，像是大承氣湯、小承氣湯、調胃承氣湯等方劑。
什麼是陰厥呢？是因為體內的正氣已經虛弱，陰寒之氣四處興起，陰氣過盛而陽氣衰微，阻塞了經絡，導致陽氣無法到達四肢，所以會出現四肢冰冷的情況。這種人會眼睛昏暗、疲倦想睡、氣短、不喜歡說話。治療方法應該以回陽氣、驅散陰寒為主，像是四逆湯、回陽飲之類的方劑。這關係到陰陽的生與死，不能不仔細辨別。（眉批：知道是非的人說，陰證引起的厥，是因為內傷已經非常嚴重，大家都容易辨認，治療上大多不會出錯。只有陽證引起的厥，是因為熱到極點而產生寒象，張仲景有厥證使用白虎湯的條文，很多人都辨認不出來。欽安在這裡的論述，兩兩對比，重點在於熱厥這一方面，學醫的人如果能辨認出熱厥，評論者的心也會感到欣慰。）
2. 譫語
按譫語一證，有陰陽之別，不可不知。陽證之譫語，由其外邪伏熱，熱乘於心，濁火亂其神明，神明無所主，其人口中妄言，必見張目不眠，口臭氣粗，身輕惡熱，精神不衰。輕者可用導赤散加黃連，重者可用大小承氣湯、三黃石膏湯。
陰證之譫語，由其正氣已衰，陰邪頓起，神為陰氣蔽塞，則神識不清。其人多閉目妄言，四肢無力，倦臥畏寒，身重汗出，即有欲飲冷水一二口者，其人無神，定當以回陽為準，切不可以為飲冷而即以涼藥投之，則害人多矣。須知積陰在內，生有微熱，積陰一化，熱自消亡，此處下手，便是高一著法。
予曾經驗多人，不問發熱、汗出、譫語、口渴飲冷，但見無神，便以大劑回陽飲治之，百治百生。（［眉批］知非氏曰：譫語本是神昏氣沮，此論精當，治法絕妙，後言不問其證，決之早也。但見無神，眼之明也。便以大劑，手之快也。百治百生，效之必也。學者先要學此手眼。）
白話文：
關於譫語這種病症，有陰陽之分，必須了解清楚。陽證的譫語，是因為外來的邪氣與體內鬱積的熱結合，熱邪侵犯心臟，導致心火擾亂神智，神志失去主導，病人就會胡言亂語，常常會睜著眼睛無法入睡，口氣臭穢，呼吸粗重，身體感覺輕飄飄的而且怕熱，精神狀況並未衰退。病情輕微的，可以使用導赤散加上黃連來治療；病情嚴重的，則可以使用大、小承氣湯或三黃石膏湯。
陰證的譫語，是因為身體的正氣已經衰弱，陰邪突然興起，陰邪之氣蒙蔽了神識，導致神智不清。病人多半會閉著眼睛胡言亂語，四肢無力，疲倦想睡而且怕冷，身體感覺沉重並會出汗，即使有想要喝一兩口冷水的慾望，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沒有精神的。這種情況一定要以恢復陽氣為治療原則，千萬不可以因為病人想喝冷水就給予寒涼的藥物，這樣會害了很多人。必須了解體內積聚的陰氣會產生一點點微熱，等到陰氣化解之後，熱自然就會消退，能從這裡下手治療，才是高明的辦法。
我曾經有許多經驗，不論是發熱、流汗、譫語、口渴想喝冷水，只要看到病人沒有精神，就用大量的回陽飲來治療，幾乎都能夠痊癒。（[眉批]知非先生說：譫語本來就是神昏氣虛的表現，這段論述非常精闢，治療方法也相當高明。後面說不論什麼證型，就斷定是陰證，似乎太早下結論了。但是看到病人沒有精神，是觀察力敏銳的表現。立即使用大劑量的藥，是出手果斷的表現。幾乎都能痊癒，是療效顯著的表現。學習醫術的人，首先要學習這種敏銳的觀察力和果斷的用藥手法。）
3. 女科門
按女科與男子稍有不同，以其質秉坤柔，具資生之德，而有經期、胎前、產後，病情與男子不同，其餘皆同。諸書分辨甚詳，實可擇取。予於女科一門，亦稍有見解，因於閒暇，又從而直切暢言之，以補諸書未言之旨，恐見解不當，高明諒之。（［眉批］知非氏曰：女子之病，多於男子，奈何多多一病耳。
雖曰五漏成體一，兩耳不須治一，兩乳不須治一，經水則其要也。治之奈何，在知本，知本於太陰，無他謬巧矣。夫太陰者，月也。三五而盈，三五而缺。盈者，陰進，為陽，主長；缺者，陽退，為陰，主消。陽長陽消，以陽為運用。長者生之，徒升發不泄；消者死之，徒降下不留。
月事以時下，，一月一降，為不病之恆，降下無所苦，又不爽其期，謂曰月信。苟陽失健運，則坤中之陰精不藏。如先期而至，是月受日魂未足，陰中陽微，不得謂為有火，而用芩、連、知、柏。如後期而至，是日魂消陰未盡，陰中陽虛，陽虛陰亦無准，不得謂為有寒，而用四物、桂、附。
淋漓不斷者，少則非崩，崩者多而不止，皆由元陽先德不下，以致陰精流溢不守，不得僅以熱論。色紫成塊，色淡不鮮，同為陽氣不足。將行腹痛，行後腹痛，均是陽虛氣凝。至於處子、婦人經閉不通，皆由虛損，先宜扶陽，繼須通利。通利之方，桃核承氣湯，不遺餘力。若姑息養奸，百日而勞瘵成，不可救藥矣。
非醫之過而何？所有帶證，處子、婦人，皆多患此，不在經證之例，亦非帶脈為病。非白淫，即寒濕，濁惡不堪，法宜升散，不宜燥熯，致爍陰精，皆治本之訣也。至於內傷外感，亦能傷太陰而有以上諸疾，又當於六經求治，不可專於治本。細讀仲景婦人熱入血室諸條，觸類而伸之，比類而參之，有形證，有理路，何患無治法乎。
欽安分門別類，博學而詳說之，妙在窺透陽不化陰之玄理，反復論辨，只重一陽字，握要以圖，立法周密，壓倒從世諸家，何況庸手。知非良深佩服。而胎前不言證，歸於六經矣；產後不言法，盡於陰陽矣，知非亦可無言矣。）
白話文：
關於婦科，和男子有些不同，因為女性體質屬於陰柔，具有孕育生命的特性，所以有月經期、懷孕前期和產後這些階段，病情和男子不同，其他方面則大致相同。許多醫書都有詳細的區分說明，可以選擇參考。我在婦科方面也有一些見解，因此趁著空閒時間，想把一些直接且明白的見解說出來，以補充醫書中沒有提到的重點，如果見解不當，還請高明人士諒解。（[眉批]知非氏說：女子的疾病，比男子多，卻只是多了一種病而已。
雖然說人體是五種空洞組成的，但耳朵和乳房的問題不用特別治療，最重要的還是月經。要如何治療月經病呢？關鍵在於了解根本原因，而根本在於太陰，沒有其他訣竅了。所謂的太陰，指的是月亮。月亮每十五天會由虧轉盈，再由盈轉虧。盈的時候，陰氣增長，轉為陽氣，主導生長；虧的時候，陽氣消退，轉為陰氣，主導消退。陽氣的生長和消退，都以陽氣的運行為基礎。生長是指生發，只升發而不外洩；消退是指死亡，只下降而不停留。
月經按時來潮，一個月來一次，這是沒有生病的正常現象。月經來潮時沒有不適，而且時間準確，就稱為「月信」。如果陽氣失去正常的運行功能，那麼體內的陰精就無法好好收藏。如果月經提前來，是因為月亮所代表的陰氣不足，陰中陽氣微弱，這不能說是體內有火，所以不能使用黃芩、黃連、知母、黃柏這些藥物。如果月經延後才來，是因為太陽所代表的陽氣消退，陰氣沒有完全退盡，陰中陽氣虛弱，陽虛會導致陰氣也不穩定，這不能說是體內有寒，所以不能使用四物湯、桂枝、附子這些藥物。
月經淋漓不斷，量少則不是崩漏，崩漏是指量多且不止，這些都是因為元陽先天的功能不足，導致陰精流失無法固守，不能單純以熱來論治。月經顏色紫黑而且有血塊，或是顏色淡而沒有光澤，都是陽氣不足的表現。月經來之前腹痛，或是來之後腹痛，都是陽虛氣滯的緣故。至於處女或是婦女發生閉經，都是由於虛損所致，應該先扶助陽氣，然後再疏通經絡。疏通經絡可以用桃核承氣湯，盡力而為。如果姑息養奸，時間久了就會形成癆病，到了那時就無藥可救了。
這並非是醫生的過錯啊！所有白帶的問題，不論是處女或婦女，都很容易發生，這不屬於月經問題，也不是帶脈的疾病。白帶不是白淫，就是寒濕，顏色污濁不堪，治療方法應該使用升散的方法，不應該用燥熱的藥物，以免損耗陰精，這些都是治療根本的訣竅。至於內傷或外感，也會損傷太陰而引起上述的疾病，這時就要從六經去尋找治療的方法，不能只專注於治療根本。仔細閱讀《傷寒論》中關於婦女熱入血室的條文，觸類旁通，互相參照，只要有症狀，有理路，就不怕沒有治療方法。
欽安將疾病分類別來詳細論述，學問淵博，他最厲害的地方在於看透了陽氣無法化生陰氣的道理，反覆地論述，只強調一個「陽」字，抓住重點去思考，他所建立的治療法則非常周密，超越了當時的各家學說，更別說那些庸醫了。知非真心佩服。至於懷孕前期的疾病，就歸屬於六經來討論；產後的治療方法，都涵蓋在陰陽的道理之中，所以知非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4. 經水先期而至
（或十七八九日，二十四五日者是也）
按經水先期而來，諸書皆稱虛中有熱，為太過，為氣之盈，多以四物湯加芩、連、阿膠之類治之，以為血中有熱，熱清而血不妄動，經自如常。予謂不盡屬熱，多有元氣太虛，血稍存注，力不能載，故先期而下。其人定見面白無神，少氣懶言，稍有勞動，心惕氣喘，脈細而微，亦或浮空。
此等法當溫固元氣為主，不得妄以芩連四物治之。果系可服芩連四物者，人必精神健旺，多暴怒，抑鬱，言語、起居、動靜一切有神，如此分處，用藥庶不錯誤。
白話文：
（經期提早來，像是十七八九天，或是二十四五天就來，都屬於這種情況。）
關於經期提早來，許多醫書都說是體內虛弱卻有熱，屬於太過，是氣太旺盛的表現，大多用四物湯加上黃芩、黃連、阿膠之類的藥物來治療，認為是血中有熱，把熱清除了，血就不會亂動，經期自然會恢復正常。
我認為不完全是體內有熱的緣故，很多是因為元氣太過虛弱，血勉強存在，身體沒有力量承載，所以才會提早下來。這種人一定看起來臉色蒼白沒有精神，說話有氣無力，稍微勞動一下，就會心悸氣喘，脈象細微，有時還會感覺脈搏浮動空虛。
這種情況應該以溫補元氣為主，不可以亂用黃芩、黃連、四物湯來治療。如果真的是適合服用黃芩、黃連、四物湯的人，那他一定精神健旺，容易暴怒、憂鬱，說話、起居、動作、靜止都很有精神。像這樣區分清楚，用藥才不會出錯。
5. 經水後期而至
（或三十七八日，，四五十日，及兩三月者是也。）
按經水後期而至，諸書稱為虛中有寒，為不及，為氣之縮，多以桂、附之類加入四物湯治之，以為血中有寒，寒得溫而散，血自流通，經即如常。予謂不盡屬寒。其中多有暗泄處，不可不知。暗泄者何？其人或常自汗不止，或夜多盜汗，或常流鼻血，或偶吐血，或多泄水，或飲食減少。如此之人，切不可照常通經、趕經法施治，當審其病而調之。
如其人當經期將至，前四五日，常自汗出者，是氣機上浮而不下降，汗出即血出也，察其是衛陽不固者固之，如耆附湯、建中湯是也。察其系內有熱伏，熱蒸於外，而汗出者，宜涼之，如益元散、生地四物之類治之。
若是盜汗，察其系陰盛隔陽於外，陽氣不得潛藏，氣機上浮，故盜汗出，法宜收納，如封髓丹、潛陽丹之類。察其系血分有熱，熱蒸於外，盜汗亦作，法宜清潤，如雞子黃連湯之類。
若是鼻血、吐血，審是火旺，逼血外行，自有火形可徵，法宜清涼，如桃仁、地黃、犀角湯之類。審是陽虛不能鎮納陰氣，陰血上僭外越，自有陽虛病情可考，不得即為倒經，而妄用通經涼血止血之方，惟有扶陽抑陰，溫中固土為準，如甘草乾薑湯、潛陽、建中等湯。
若是時常泄水，飲食減少，多由元氣下泄，陰血暗耗，法宜溫中收固。況飲食減少，生化機微，天真之液不能如常流注，學者須知，切切不可見其經之後至，而即以通套等法施之。
其中尚有外感寒邪，閉束營衛氣機，亦能使經期後至。可按六經提綱治之。更有經期將至，偶食生冷，或洗冷水，亦能使經期後至，須當細問明白，切不可粗心。
白話文：
月經延後才來（有時是三十七八天、四五十天，甚至兩三個月才來一次）。
關於月經延後才來，許多醫書都說是體內虛弱且有寒氣，是身體機能不足，氣機收縮的表現。大多會用桂枝、附子等藥材加入四物湯來治療，認為是血液中有寒氣，只要用溫熱的藥物驅散寒氣，讓血液循環順暢，月經自然就會恢復正常。但我認為這並不完全是寒氣所致。其中有很多是屬於「暗泄」的情況，這是我們必須要知道的。「暗泄」是什麼呢？就是這個人可能常常流汗不止，或是晚上容易盜汗，或是經常流鼻血，或是偶爾會吐血，或是常常腹瀉，或是食慾不佳。像這種情況的人，絕對不能用一般通經、催經的方法來治療，應該要詳細診斷病情，再加以調理。
如果這個人在月經快來之前四五天，常常會自己流汗，這是氣機向上浮動而無法下降，流汗就是血氣外泄的表現。要觀察是屬於衛陽不固的情況，就要用藥固衛陽，像是耆附湯、建中湯之類的藥方。如果觀察是體內有熱伏藏，熱氣向外蒸發導致流汗，就應該用寒涼的藥物來治療，像是益元散、生地四物湯等。
如果是盜汗，就要觀察是不是陰氣過盛，阻隔陽氣在外，導致陽氣無法潛藏，氣機上浮，才會出現盜汗。這時就要用收斂的藥物，像是封髓丹、潛陽丹之類的藥方。如果觀察是血液中有熱，熱氣向外蒸發導致盜汗，就應該用清熱滋潤的藥物來治療，像是雞子黃連湯之類的藥方。
如果是流鼻血、吐血，要仔細判斷是不是火氣太旺，逼迫血液向外流出，一定會有火氣旺盛的跡象可以觀察。這時就應該用清涼的藥物來治療，像是桃仁、地黃、犀角湯之類的藥方。如果是陽氣虛弱，無法鎮攝陰氣，導致陰血上衝外溢，一定會有陽氣虛弱的症狀可以參考。這時就不能當作是經血逆流，而隨意使用通經、涼血、止血的藥方，應該要扶助陽氣，抑制陰氣，溫補中焦，固攝脾土為原則，像是甘草乾薑湯、潛陽湯、建中湯等。
如果常常腹瀉，食慾不佳，大多是因為元氣向下泄漏，陰血暗中耗損。這時就應該用溫補中焦，收斂固攝的方法來治療。而且食慾不佳，身體產生精微物質的能力也會減弱，身體的精華津液就無法正常輸布，這一點學習中醫的人一定要知道。絕對不可以只看到月經延後就用一般通經的藥物來治療。
還有一些情況是因為外感寒邪，寒邪閉塞營衛氣機，也會使月經延後。這可以按照六經辨證的原則來治療。另外，也有可能是在月經快來的時候，偶爾吃了生冷的食物，或是洗了冷水，也會導致月經延後。這些都要仔細詢問清楚，絕對不能粗心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