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燈續焰》~ 陳序
陳序
1. 陳序
武林城之東偏，曩有賢者出於其間，曰紹隆王先生。其為人也。樸遫遲重，人莫知之。敝冠穿履，參紹覺師。師心知其賢。已而得道，遂發靈蘭金匱之藏，盡其術，皆解驗之。其治病也，劃然無疑難矣。先生沒而道大行。潘翁鄧林，乃其大弟子也，以故城東有潘氏之學。數年以來，翁道日隆，望日重，而翁必嗛然曰：嘻！此吾王先生之教也。
著脈及證數萬言，啜葉者眾，而翁必退然曰：嘻！此吾王先生之教也。人以此賢潘氏，求為弟子者惟恐後。僕觀自古師弟之間，蓋難言之。自馬融大儒，不能不疑其弟子康成；而呂步舒，或不知其師書。況夫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女無美惡，入宮見妒。美好者，不祥之器。
秦太醫李醯之事，豈必不見於門下哉？而翁終身不忘其師，諸弟子事翁益謹。取黃帝、扁鵲脈書，及近世來諸名家，條分縷析，講習不倦。翁之所以教弟子，如王先生之於翁；而弟子之事翁，一如翁之所以事王先生，可不謂難耶？夫翁生平誠長者，其神術若長桑陽慶，固不待言；乃諸子以魁傑之才，丘園之秀，厭棄章句，敝屣功名，而心切向往，如七十子之事孔子。此非翁之道德殊妙，能致是哉？僕於是尤有感焉。
士處斯世而全性命，亦極難耳。以譙玄之術數而難免，以李業之志節而難免，以左慈之幻術而難免，以霍原之教授而難免。翁與弟子，治其方書，與物無害，與人無爭，亦可謂高蹈君子，質有其文矣。此尤僕所慨嘆以為不可及者。歲在執徐，翁春秋六十，適醫燈一書告竣。僕樂得而讀之。
其網羅群有，剖析毫芒，至矣；而猶不敢自名一家，比於詮註。翁學之富，技之精，志之謙，此豈末學淺術所能測其堂奧哉。間者蔣子介眉屬予言，因遂述其師弟源流之義，以為翁壽，即以為此書之序。然則翁之所以壽世者，其又在是也夫。
四明陳朝輔燮五氏謹序於西泠之不繫舟。
白話文：
在武林城東側的地方，曾經出了一位賢者，名叫紹隆王先生。他為人樸實且行事穩重，外表低調，頭戴破舊的帽子，腳穿磨損的鞋子，去拜訪紹覺師。紹覺師一眼就看出他的賢能。後來，王先生得道，開始公開靈蘭金匱的藏書，分享其中的醫術，並且所有的技巧都經過了驗證。他治病時，手法高超，從無疑難雜症。王先生過世後，他的醫術卻廣泛傳播。潘翁鄧林，是他的首席大弟子，因此在城東形成了潘氏醫學。多年以來，潘翁的醫術越來越受人敬仰，然而他總是謙虛地說：「這都是我師父王先生教我的。」
他寫了幾萬字關於脈診和病證的著作，許多人因此受益，但潘翁總是謙遜地表示：「這都是我師父王先生教我的。」人們因為此而尊敬潘氏，想成為他弟子的人紛至沓來。我觀察自古以來師徒之間的關係，往往複雜難言。像馬融這樣的大學者，也曾懷疑過自己的弟子康成；而呂步舒，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老師的著作。無論是才華橫溢還是平庸無奇，進入朝廷都會受到嫉妒；無論是美麗動人還是平凡無奇，進入宮廷都會受到妒忌。美好的事物，往往是招惹禍端的工具。
秦國太醫李醯的故事，難道就不會在我們當中發生嗎？然而，潘翁終身不忘師恩，弟子們侍奉他也愈發謹慎。他們研究黃帝、扁鵲的脈書，以及近世以來各名家的著作，條分縷析，學習從不倦怠。潘翁教育弟子的方式，就像王先生對待他一樣；而弟子們侍奉潘翁，也如同潘翁侍奉王先生，這豈不是難能可貴？潘翁一生誠實正直，他的醫術堪比長桑陽慶，這一點毋庸置疑；而弟子們以傑出的才華，優秀的品質，放棄功名利祿，一心向學，就像孔子的七十位弟子一樣。這如果不是潘翁的道德和才能獨特非凡，怎麼可能做到呢？我對此深有感觸。
在這個世界生存並保全性命，實在非常困難。像譙玄那樣精通術數，卻仍難免災難；像李業那樣堅守節操，卻仍難逃厄運；像左慈那樣掌握幻術，卻仍無法倖免；像霍原那樣從事教學，卻仍不免於難。潘翁和他的弟子們，專注於醫術的研究，不傷害他人，不與人爭鬥，可謂高尚的君子，內在品質與外在表現相得益彰。這更是我感慨不已，認為自己遠不及的地方。今年是執徐年，潘翁六十歲，正好完成了一本醫書。我很開心能閱讀到它。
該書內容廣泛，分析細緻入微，達到了極高的境界；然而，潘翁仍然不敢自稱一家之言，只是作為注釋解釋。潘翁的學識淵博，技術精湛，態度謙遜，這豈是那些學識淺薄之人所能理解的。最近，蔣子介眉請我寫些話，因此我便敘述了師徒之間的淵源，以此祝賀潘翁壽辰，同時也為這本書作序。由此可見，潘翁之所以能夠延續生命，就在於此書的價值。
四明陳朝輔燮五氏在西泠的不繫舟上謹慎地寫下了這篇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