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卷首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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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卷首 (2)

1. 章序

成之從曹師遊也,於今十七年矣。師以經方治病,幾於數見不鮮。成之心好之,故每遇重證,往往以師為法,即當時有曹派醫生之目,予亦弗之辯也。蓋觀師方治,往往如己所欲出,故於師之驗案,亦若不甚珍惜,竊謂取法其意足矣,安用此瑣瑣者為若必匯而錄之,仲景原書固自在也。

姜君佐景自近三年中,始遊師門下,乃輯師驗案及己所效用之經方,解說而詳述之,名曰《經方實驗錄》,其意適與成之相反,此何說歟?成之所以不錄驗案而但師其意者,為一身之學術計也;今姜君廣搜驗案,使天下人知經方之有實用者,為全國之學術計也。然則獨善其身何如兼善天下之為廣博哉。

然,後嘆予向日之所見為拘墟,不免對姜君而益滋慚恧也。

丙子重九日,同學章成之序

白話文:

我跟隨曹老師學習醫術,至今已經十七年了。老師用經方治病,屢見奇效。我內心很喜歡這種方式,所以每當遇到棘手的重病,往往就以老師的方法為準則,當時甚至有人稱我為曹派醫生,我也沒有辯解。因為我觀察老師的處方用藥,常常覺得正合我意,所以對於老師的成功案例,也好像不太珍惜,我認為只要學習到其中的精髓就足夠了,何必一定要把這些瑣碎的案例彙集起來記錄呢?《傷寒論》等經典醫書不是都已經有了嗎?

姜佐景先生在近三年才開始跟隨老師學習,他卻把老師的成功案例,以及他自己學習後有效使用的經方,加以解釋並詳細敘述,寫成了《經方實驗錄》這本書。他的想法和我恰恰相反,這是為什麼呢?我不記錄案例而只學習老師的精髓,是為了我個人的醫術進步著想;現在姜先生廣泛收集案例,讓天下人都知道經方的實用性,是為了全國的醫學發展著想。那麼,只顧自己好,又怎麼比得上兼顧天下的廣闊胸襟呢?

然而,我後來感嘆自己過去的見解太過狹隘,難免對姜先生感到更加慚愧了。

丙子年重陽節,同學章成之作序

2. 邵序

復古不已終必達於本,凡事盡然。今夫長沙之術,體實而用玄,事有徵驗。乃時,師倒植轉尊葉吳,新學無識,猥邵歐美,盜憎主人,雜然同辭,夏璜楚玉,視同糞土,此所謂以二缶鐘惑也,可不大哀乎。予自辛未,先人患痰飲,輾轉誤治,以至不起。恨市醫害道,始閉戶殫精鑽究《傷寒》大論,發憤寢饋,蒐購註疏,殆遍旁及諸家醫案,密慄比勘,稍稍出所學為人診病,時獲奇效。

嘗治壯夫痰厥,半夏重用至二兩;治小兒吐蛔,赭石重用至二兩四錢;又治小兒頭面如焚而下利不止,用《金匱》麥門冬湯;治婦人血瘀脈伏如狂,用《傷寒論》桃核承氣湯;治婦人崩漏,師《內經》藘茹烏鰂丸意,用張氏固沖湯出入損益;陽明燥結兼結胸,則任大承氣合大陷胸湯;痰飲則用苓桂朮甘湯、苓甘五味姜辛半夏湯、小青龍加石膏湯;瘧則用白虎湯加半夏;婦人病後脈弱,則用真武湯加薯蕷,其茯苓、半夏皆重至二兩,石膏、薯蕷皆重至四兩,附子重至五錢,服後瞑眩者達半日許。每任重劑,見者咋舌,然皆覆杯取效。

余乃亟嘆經方功用之神奇,豈金元諸家與夫吳下派所能夢見萬一者。今年春,以文字因緣得交姜子佐景,而經方大家曹公穎甫者,姜子問業師也,二人者曾為拙著《傷寒論新詮》捐序。茲《經方實驗錄》將行世,則師案而弟子編者,載之空言固不如見諸行事之為深切著明矣。

間如神志恍惚以闕上蒸熱,用大承氣;小兒脈微細,但欲寐,舍四逆而取麻附甘草,幾於入虢望色,神妙欲到秋毫之顛矣。又如腸癰病,數千年所不經見,西方醫所無奈何;大陷胸證,惲鐵樵疑莫能明;葶藶瀉肺湯,張錫純希見著錄,此書皆歷歷詳之,非夫黃中通理,獨造幽奧者,能乎斟其淑靜,味其奇侅,可以遣東西下士之鄙,執而尋仲師墜緒於微茫,雖達於本,不難矣。

其視東洞、丹波、湯本何如哉,彼徒掇拾歐美皮毛,與夫冀得為葉吳之後世者,將皆奪魄焉。所愧者,「郢人能堊漫其鼻端若蠅翼,吾斫之未能運斤成風」,佛頭著糞,餘數有譏矣。

柔兆困敦辜月,浙婺邵餐芝序

白話文:

回歸根本是必然的道理,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現在說到長沙(指《傷寒論》)的醫術,它的理論扎實而應用深奧,療效確實。但是現在的庸醫,顛倒醫理,把吳氏的學說奉為圭臬,那些新學的醫生沒有見識,盲目崇拜歐美,像盜賊一樣憎恨真正的主人,大家說著相同的話,把古人的寶貴醫學遺產視為糞土,這真是所謂的「用兩個破瓦罐來混淆視聽」,令人感到非常悲哀啊!

我從辛未年開始,因為先人患痰飲病,輾轉被誤治,以致過世。痛恨那些庸醫害人,所以開始閉門鑽研《傷寒論》,發憤圖強,蒐集各種註解,幾乎讀遍了,也研究了各家的醫案,仔細對比考證,慢慢將所學用於替人看病,時常獲得奇效。

我曾經治好壯年男子痰厥,半夏用到二兩;治好小孩吐蛔蟲,赭石用到二兩四錢;也曾治好小孩頭面發燙,但又拉肚子不止的病症,用《金匱要略》的麥門冬湯;治好婦女血瘀脈搏微弱像發狂一樣,用《傷寒論》的桃核承氣湯;治好婦女崩漏,依照《內經》藘茹烏鰂丸的意旨,用張氏的固沖湯加減;陽明燥熱便秘兼有結胸,就用大承氣湯合併大陷胸湯;痰飲就用苓桂朮甘湯、苓甘五味姜辛半夏湯、小青龍加石膏湯;瘧疾就用白虎湯加半夏;婦女病後脈搏虛弱,就用真武湯加山藥,其中的茯苓、半夏都用到二兩,石膏、山藥都用到四兩,附子用到五錢,服藥後會產生瞑眩反應,大概持續半天左右。每次使用重劑,看到的人都驚訝,但都很快就見效。

我因此深深感嘆經方的神奇功效,這絕不是金元時期的醫家以及吳下學派所能想像的萬分之一。今年春天,因為文字的緣分結識了姜子佐景,而經方大家曹公穎甫,是姜子的老師,他們兩位都曾經為我的拙作《傷寒論新詮》寫序。現在《經方實驗錄》即將出版,是由老師的醫案,由弟子整理編寫而成,這種實際的案例絕對比空談更有說服力。

有時候,遇到神智恍惚,是因為上焦有熱,就用大承氣湯;遇到小孩脈搏細微,只想睡覺,就捨棄四逆湯而改用麻黃附子甘草湯,幾乎到了一看氣色就知道病情的程度,神妙得快要達到毫釐不差的境界了。又像是腸癰這種病,幾千年來都很少見,西醫也束手無策;大陷胸證,連惲鐵樵也疑惑無法理解;葶藶瀉肺湯,連張錫純都很少看到記載,這些在這本書中都有詳細說明,如果不是通曉醫理,獨到深入的人,怎麼能做出如此精闢的分析,品味其中的奧妙,就能夠消除東西兩邊庸醫的鄙視,抓住線索,尋找仲景醫學失傳的精髓,即使回歸本源也不困難了。

與日本的東洞、丹波、湯本相比,又如何呢?他們只是撿拾歐美的皮毛,以及那些想要成為葉吳後代的庸醫,終將會感到震驚失色的。我所感到慚愧的是,「郢地的人可以在鼻尖上塗白,像蒼蠅翅膀一樣薄,我卻不能像庖丁解牛一樣運用自如」,就像在佛像頭上潑糞,我經常遭到譏諷啊。

柔兆困敦辜月,浙婺邵餐芝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