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法祖》~ 卷上 (10)
卷上 (10)
1. 風寒辨惑第四
麻黃湯主之。此不冠傷寒,又不言惡寒,又云傷寒脈浮,自汗出,微惡寒。合觀之,又不得以有汗非傷寒矣。
今人但據桂枝條之中風自汗,而不究傷寒亦有自汗出者;強以麻黃症為無汗之傷寒,而不究中風最多無汗者;謂傷寒脈浮緊,中風脈浮緩,而不知傷寒亦有浮緩,中風亦有浮緊者;知三陽脈浮,三陰脈沉,而不知三陰皆有浮脈,三陽亦有沉脈者;總是據一條之說,不理會全書耳。
當知:麻黃湯、大青龍湯,治中風之重劑;桂枝湯、葛根湯,治中風之輕劑。傷寒可通用之,非主治傷寒之劑也。
世皆推桂枝湯為中風主劑,而不敢以大青龍為中風之劑者,是惑於中風見寒、傷寒見風之謬;不敢以麻黃湯為中風之劑者,是泥於有汗為中風、無汗為傷寒之謬也。
風為陽邪,因四時之氣而變遷,且一日亦具四時之氣,而運更有郁復淫勝之不同;故有麻黃、桂枝、葛根、青龍等法。當知四時俱有中風、傷寒,不得拘春傷於風、冬傷於寒之一說也。
太陽經多中風方。麻黃附子細辛、真武、附子、茱萸、白通、四逆、通脈等湯是也。
中風諸方可移治傷寒;傷寒諸方不可治中風者,寒可溫而風不可以熱治也。
風為陽邪,故中風者,在少陰每多陽症;寒為陰邪,故傷寒者,雖在太陽每多陰症。太陽經多中風症,陽從陽也;少陰經多傷寒症,陰從陰也。
夫風者,善行而數變;故脈症皆不可拘。自變者觀之,其症:或自汗鼻鳴,或無汗而喘,或不汗出而煩躁,或下利嘔逆,或渴欲飲水,或往來寒熱,或口舌咽乾,或短氣腹滿,鼻乾嗜臥,或目赤耳聾,胸滿而煩,或四肢煩疼,種種不同。其脈:或浮緩,或浮緊,或弦而浮大,或陽微陰澀,或陽微陰浮,亦種種不同。
自不變也觀之,惟浮是中風之主脈,惡風是中風之定症。蓋風脈變態不常,而浮為真體;風症變幻多端,而惡風其真情也。仲景廣設諸方,以曲盡常變耳。
夫寒之傷人也有三:早晚霧露、四時風雨、冬春霜雪,此天之寒氣也;幽居曠室、磚地土堦、大江深澤、邃谷名山,地之寒氣也;好飲寒泉、喜食生冷、酷嗜瓜果、誤服冷藥,人之寒氣也。此義最淺,傷寒諸書莫之或及,而以冬寒春溫、時疫之症掩之。何不求致病之因,而歸時令之變耶?
夫寒固為冬氣,三時豈必無寒?第寒有輕重,傷亦有輕重,不拘定於冬。溫固為春氣,而三時亦病溫;且溫隨時而發者多,因冬月傷寒所致者少,不可謂必然之道也。即冬時病溫,亦因其人陰虛而發,豈冬時之暖氣即有毒以傷人乎?
若時行疫氣,正天地溫熱之毒;如涼風一起,疫即自散,豈遇寒而反重耶?疫與寒,為風馬牛不相及。何得以寒冠時行之疫?若為暴寒所折而病,即是三時之傷寒,勿得忘以疫名之矣。
謂三四月陽氣尚弱為寒折而病熱輕;五六月陽氣已盛為寒折而病熱重;七八月陽氣已衰為寒折而病熱微。此叔和之莫須有也。
夫病寒病熱,當審其人陰陽之盛衰,不得拘天時之寒熱;天氣之寒熱以傷人,必因其人陰陽之多少、元氣之虛實為輕重。
白話文:
《風寒辨惑第四》
麻黃湯主治的病症,雖未明言屬傷寒,也沒提惡寒症狀,但另處提及「傷寒脈浮、自汗出、微惡寒」時,綜合來看便知不能單憑有汗就排除傷寒。
時人只知桂枝湯條文中風會自汗,卻不探究傷寒同樣可能自汗;硬說麻黃湯證對應無汗的傷寒症,卻不考察中風多數其實無汗;認定傷寒脈必浮緊、中風脈必浮緩,卻不知傷寒亦有浮緩脈、中風亦有浮緊脈;知曉三陽脈多浮、三陰脈多沈,卻忽略三陰亦有浮脈、三陽亦有沈脈——這都是死守單一條文而不通覽全書所致。
應當明白:麻黃湯、大青龍湯實為治中風的重劑;桂枝湯、葛根湯則是治中風的輕劑。這些方可兼治傷寒,但並非主治傷寒的專方。世人只認桂枝湯為中風主劑,卻不敢將大青龍湯歸為中風劑,是受「中風見寒象、傷寒見風象」謬論所惑;不敢定麻黃湯為中風劑,則是拘泥「有汗屬中風、無汗屬傷寒」的誤解。
風屬陽邪,會隨四季氣候而變化,甚至一日內也有四時之氣的變化,氣運更有郁積、反復、過盛等差異,故而衍生麻黃、桂枝、葛根、青龍等治法。須知四季皆可能發中風與傷寒,不可局限於「春傷於風、冬傷於寒」之說。
太陽經多見中風方劑,如麻黃附子細辛湯、真武湯、附子湯、茱萸湯、白通湯、四逆湯、通脈湯等。中風諸方可借治傷寒,但傷寒諸方不可治中風——因寒邪可溫散,風邪卻忌用熱治。
風為陽邪,故中風者在少陰經多見陽症;寒為陰邪,故傷寒者在太陽經反多見陰症。太陽經多中風症,是陽邪趨陽位;少陰經多傷寒症,是陰邪趨陰位。風邪善行多變,故脈症皆無定式。從變化觀之:其症可見自汗鼻鳴、無汗而喘、不汗煩躁、下利嘔吐、渴欲飲水、寒熱往來、口咽乾燥、氣短腹滿、鼻乾嗜臥、目赤耳聾、胸滿心煩、四肢疼痛等百變症狀;其脈或浮緩、浮緊、弦而浮大、陽微陰澀、陽微陰浮等各異形態。
從不變本質觀之,唯「浮脈」是中風主脈,「惡風」是中風定症。風脈雖變化無常,但浮象是其本態;風症雖幻化多端,畏風才是其真貌。仲景廣設諸方,正是為窮盡常變之道。
寒邪傷人分三類:晨昏霧露、四季風雨、冬春霜雪,此屬天之寒;陰冷居所、濕地深澤、幽谷高山,此屬地之寒;貪飲涼泉、嗜食生冷、過啖瓜果、誤服寒藥,此屬人之寒。此理極淺顯,卻鮮見傷寒書籍提及,反以冬寒春溫、時疫情形掩蓋。為何不究致病真因而歸咎時令變化?
寒雖為冬令主氣,其餘三季豈無寒氣?不過寒有輕重,傷亦有深淺,不獨限於冬季。溫病雖多見於春季,但三季皆可發溫病;且溫病多隨時氣引發,真因冬日傷寒所致的反而少,不可視為必然規律。即便冬季發溫病,實因患者陰虛所致,豈是冬暖氣候自帶毒性能傷人?
所謂時行疫氣,實為天地溫熱之毒。涼風一起疫氣自散,豈有遇寒反加重之理?疫病與寒邪本不相干,怎能冠「寒」字於時疫之上?若因驟寒致病,實屬三季傷寒,不可妄稱疫病。
所謂「三四月陽氣尚弱被寒折則熱症輕,五六月陽氣盛被寒折則熱症重,七八月陽氣衰被寒折則熱症微」之說,實屬叔和臆測。判斷寒症熱症,當察患者陰陽盛衰,不可拘泥天時寒熱。天候寒熱傷人,必結合患者陰陽偏頗、元氣虛實而定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