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溯源集》~ 卷之三 (4)

回本書目錄

卷之三 (4)

1. 結胸心下痞發源總論

焉有可下之理?斯言之謬,亦已甚矣!不思仲景原因不可下而曰反下,兼善豈反忘之耶?

又曰:「仲景所謂陰陽者,指表裡而言也。病在表,當汗而反下之,因作結胸;病在裡,尚未入腑而輒下之,因作痞。」此論尤為乖謬。病已在裡,即攻下之,已不為逆,且病既入里,而云尚未入腑,豈所謂腑者,又在裡之裡乎?

又以風邪入里為結胸,寒邪入里為痞,然則太陽中風,下利嘔逆,其人漐漐汗出,而至於心下痞硬者,非風邪入里之痞乎?傷寒六七日,結胸熱實,心下痛,按之石硬者,非寒邪入里之結胸乎?及傷寒中風,醫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數十行,穀不化,腹中雷鳴,心下痞硬而滿者,非或風或寒而偏作心下痞者乎?

又傷寒五六日,嘔而發熱,柴胡證具,而以他藥下之,必蒸蒸而振,心下滿而硬痛者為結胸,但滿而不痛者為痞。此又非寒邪入里而能結能痞者乎?更以此較之,則兼善之說,果合仲景發於陽發於陰之義乎?

因思方喻兩家之說,得非兼善為之前導乎?是以不言熱入之故,仲景確有深意。如成氏以發於陰而反下之,謂表中陰邪入里,結於心下為痞。豈知陽氣既虛,陰邪自足成痞,況尚有惡寒發熱表裡皆實之痞具在,則此注已屬荒唐。而方氏又謂不言熱入,欲人同推也。喻氏復不察仲景之意,不辨方氏之訛,遂誤信同推之說而竟推之曰:「二證皆由下早,皆是熱入,省文以見意也。」持論若此,不幾乎淄澠不辨,菽麥不分矣?以盲引盲之誚,可獨加諸前輩耶?

是故讀仲景書而不能得仲景之旨,其不為盲者鮮矣!此節疑義,所以為千古未明之案者,以仲景難言而未之詳言也。然反復尋繹其文,亦既言之矣,但道無不秘,未易顯言,欲令後之學者,從妙悟中求之而已。蓋以聞道之所得者猶淺,悟道之所得者彌深耳。故曰:「若能尋余所集,思過半矣。」

白話文:

怎麼會有可以用攻下藥治療的道理呢?這種說法實在是錯得太離譜了。不考慮張仲景說不能用攻下藥的原因,反而說是因為用錯了攻下藥,難道兼善(指某位醫家)會忘記這個根本原因嗎?還有,又說張仲景所說的陰陽,是指表裡而言,病在表應該用發汗的,卻反而用攻下藥,所以形成結胸;病在裡,還沒到腑就用攻下藥,所以形成痞。這種說法尤其荒謬。病已經在裡了,就用攻下藥,也不算逆治,而且病既然已經入裡,怎麼又說還沒到腑呢?難道所謂的腑,還在「裡」的裡面嗎?又把風邪入裡當作結胸,寒邪入裡當作痞,那麼太陽中風,出現下利、嘔吐、汗出不止,以至於心下痞硬的人,難道不是風邪入裡造成的痞嗎?傷寒六七天,出現結胸、發熱、心下痛,按下去硬如石頭的人,難道不是寒邪入裡造成的結胸嗎?以及傷寒中風,醫生反而用攻下藥,結果病人一天拉肚子數十次,拉出來的都是沒消化的食物,腹中雷鳴,心下痞硬而脹滿,難道不是因為風邪或寒邪,偏向於形成心下痞嗎?還有傷寒五六天,出現嘔吐、發熱,符合柴胡證,卻用了其他攻下藥,一定會發冷發抖,心下滿悶而且硬痛,形成結胸;只是滿悶不痛,則是痞。這難道不是寒邪入裡,造成結胸或痞嗎?更用這些情況來比較,那麼兼善的說法,真的符合張仲景說的發於陽或發於陰的道理嗎?因此我認為方氏和喻氏兩家的說法,難道不是兼善在前面引導的嗎?所以他們都不說熱邪入侵的原因。張仲景確實有深意。例如成氏認為從陰經發病卻反而用攻下藥,說成是表證的陰邪入裡,結在心下形成痞。哪裡知道陽氣既然虛弱,陰邪自然會造成痞,更何況還有怕冷、發熱,表裡都有病實的痞的症狀存在,這種註解已經很荒唐了。而方氏又說不說熱邪入裡,是想要讓人們自己去推論。喻氏又不仔細研究張仲景的意思,不分辨方氏的錯誤,就誤信了「自己推論」的說法,並推論說這兩種病都是因為太早用攻下藥,都是熱邪入侵造成的,這是為了省文才這樣說的。這種論點,簡直是把黑白混淆,把稻穀和豆子分不清了。把「以盲引盲」的譏諷,難道只能加在之前的醫家身上嗎?因此讀張仲景的書,卻不能理解張仲景的用意,那他們不成為盲人的可能性就很少了。這一段的疑義,之所以成為千古未明的案例,是因為張仲景難以明確說明,而沒有詳細解釋。然而反覆研究他的文章,他其實已經說了。只是道理不能說得太明白,不容易顯露出來,希望後世的學者,能從深入領悟中尋求答案。因為聽到道理所得到的只是淺顯的,而領悟道理所得到的才是深刻的。所以說,如果能夠仔細研究我所整理的內容,就已經了解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