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溯源集》~ 卷之八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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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 (3)

1. 太陰傷寒

故口渴而多煩躁。若不全篇體會,徒博註釋之名,其精微之蘊,不能闡發者多矣。其論如此,乍讀之,若頓開生面,創闢一新,陳腐皆去,特然傑出,仲景久晦之旨,一旦為光天化日矣。既而思之,喻氏之言,即成注也。成注云:「自利而渴者屬少陰,為寒在下焦;自利不渴者屬太陰,為寒在中焦,與四逆等湯以溫其臟。」此雖三家之說,實兩家言也。及推仲景原文,細繹六經之旨,方氏固謬,而成氏之說亦非。喻氏雖痛斥方注,然其立說,更不能無誤謬也。

夫方注云:「自利不渴為濕勝,太陰濕土,故曰有寒,四逆輩皆能燠土燥濕,故曰溫之。」仲景以自利不渴為臟寒,方注偏以自利不渴為濕勝。仲景以四逆輩為溫,方注偏以四逆輩為燥濕。豈後人之智慮過於前人,注者之識見勝於作者耶?是以謂之不能無過也。成氏以自利不渴屬太陰,為寒在中焦,其論未始不正。其自利而渴者屬少陰,為寒在下焦,其義何居?試問少陰篇之渴證有幾?遍閱少陰篇中,止渴證二條而已。其一則曰:「五六日自利而渴者,屬少陰也,虛故引水自救,小便色白者,以下焦虛有寒,不能制水,故令色白,此非真渴也。」其二則曰:「下利六七日,咳而嘔渴,心煩不得眠,此因陰寒在下,地氣不升,氣液不得上騰而渴,天氣不降,肺氣不得下行而壅塞咳嘔,故以豬苓湯滲利下焦,上通肺氣而已,初非熱邪作渴也。」其外四十餘條,皆無渴證,豈可以自利而渴為少陰之定旨乎?況云自利而渴者屬少陰,為寒在下焦,既云寒矣,何渴之有?恐其義未通,不足為定論也。

尚論以太陰屬濕土,熱邪入而蒸動其濕,故不渴而多發黃,若濕熱發黃,其說則可。如傷寒發汗已,身目為黃,以寒濕在裡不解故也,以為不可下,而於寒濕中求之者,豈亦熱邪蒸動耶?況成注原云自利而渴者屬少陰,為寒在下焦,而喻氏遂因其說而變其詞曰:「少陰屬腎水,熱邪入而消耗其水,故口渴而多煩躁。」不知下文小便色白,下焦虛有寒,熱邪何來?煩躁安在?而作此議論耶?在成氏則但閱太陰篇,有自利不渴者屬太陰句,及閱少陰篇,見有五六日自利而渴者屬少陰句,並不體會全篇,通解下文,貿貿焉援筆定論,其於學術,可謂疏矣。雖不應臧否前哲,奈所關者大,所慮者深,故不能無辨耳。

傷寒脈浮而緩,手足自溫者,系在太陰。太陰當發身黃,若小便自利者,不能發黃,至七八日雖暴煩,下利日十餘行,必自止,以脾家實,穢腐當去故也。

傷寒之脈浮緊,中風之脈浮緩,皆太陽證也。今以傷寒而脈見浮緩,豈風寒並感耶?若果如太陽下篇大青龍湯條下之脈浮而緩,為風寒並受,則當有表證矣。此以邪在太陰,緩為脾之本脈,因邪入陰經,故無發熱等證也。手足自溫者,脾主四肢也。以手足而言自溫,則知不發熱矣。

白話文:

所以口渴又多煩躁。如果不能完整理解全部內容,只是追求註釋的名聲,那麼其中精微的道理,就無法闡發清楚了。這樣的論述,乍看之下好像開啟了全新的局面,開創了新的見解,把陳舊的觀念都拋棄了,顯得非常傑出,讓張仲景長期被埋沒的精髓,一下子重見光明。然而,仔細思考,喻氏的言論,其實也只是注釋而已。註釋說:「拉肚子又口渴的,屬於少陰病,因為寒邪在下焦;拉肚子但不口渴的,屬於太陰病,因為寒邪在中焦,所以要用四逆湯等藥方來溫暖臟腑。」這雖然是三種說法,實際上是兩家的觀點。再推敲張仲景的原文,仔細分析六經的意義,發現方氏的觀點是錯誤的,而成氏的說法也不正確。喻氏雖然嚴厲批評方氏的註解,但他的觀點,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錯誤。

方氏註解說:「拉肚子不口渴,是因為體內濕氣太重,太陰為濕土,所以說是體內有寒,用四逆湯等藥方都能夠溫暖脾土,乾燥濕氣,所以說要溫補。」張仲景認為拉肚子不口渴是臟腑虛寒,而方氏卻偏偏認為拉肚子不口渴是濕氣太重。張仲景認為四逆湯等藥方是溫補,而方氏卻偏偏認為四逆湯等藥方是燥濕。難道後人的智慧超過前人,注釋者的見識勝過作者嗎?所以說這些觀點不能沒有錯誤。成氏認為拉肚子不口渴是屬於太陰病,因為寒邪在中焦,這個觀點並非不正確。但他認為拉肚子又口渴是屬於少陰病,因為寒邪在下焦,這個道理在哪裡呢?試問少陰病篇裡有幾種口渴的症狀?翻遍少陰篇,只有兩條關於口渴的症狀。其中一條說:「病了五六天,拉肚子又口渴,屬於少陰病,這是因為虛弱,所以要喝水來解救,小便顏色發白,是因為下焦虛寒,不能控制水液,所以小便顏色發白。這不是真正的口渴。」另一條說:「拉肚子六七天,咳嗽又嘔吐又口渴,心煩而睡不著,這是因為陰寒在下,地氣不能上升,體內的水液無法向上輸佈,所以口渴,天氣不能下降,肺氣不能向下運行而阻塞導致咳嗽嘔吐。所以要用豬苓湯來滲利下焦,使肺氣通暢,這並非是熱邪引起的口渴。」除了這兩條,其他四十多條都沒有口渴的症狀。怎麼可以把拉肚子又口渴當作少陰病的定論呢?何況說「拉肚子又口渴是屬於少陰病,因為寒邪在下焦」,既然說是寒邪了,怎麼會口渴呢?恐怕這個道理沒有說通,不足以為定論。

還有人認為太陰屬濕土,熱邪入侵,蒸動了體內的濕氣,所以不會口渴,但會多發黃疸。如果是濕熱導致發黃,這個說法還說得過去。例如傷寒病發汗後,身體和眼睛發黃,是因為寒濕在體內沒有解除,所以認為不可以攻下,而是從寒濕方面來治療。難道這也是熱邪蒸動造成的嗎?而且成氏的原話是:「拉肚子又口渴是屬於少陰病,因為寒邪在下焦」,而喻氏就根據這個說法,改變了說法,認為「少陰屬腎水,熱邪入侵,消耗了體內的水液,所以口渴又多煩躁。」他不知道下文說「小便顏色發白,下焦虛寒」,熱邪從何而來?煩躁從何而來?而做出這樣的議論。成氏只是看了太陰篇,有「拉肚子不口渴是屬於太陰病」這句話,以及看了少陰篇,有「病了五六天,拉肚子又口渴,屬於少陰病」這句話,並沒有理解全部內容,通徹理解下文,就貿然下筆定論,這在學術上來說,實在是太疏忽了。雖然不應該批評前人的學問,但是這關係重大,我所擔憂的事情也深遠,所以不能不加以辯解。

傷寒的脈象是浮而緩,手腳自己是溫暖的,這屬於太陰病。太陰病應該發黃疸。如果小便順暢,就不能發黃疸。到了七八天,即使出現非常煩躁,拉肚子一天十幾次,也一定會自己停止,因為脾胃的功能已經恢復正常,體內的污穢腐敗之物應當排泄出去的緣故。

傷寒的脈象是浮而緊,中風的脈象是浮而緩,都屬於太陽病。現在傷寒的脈象出現浮而緩,難道是同時感受了風邪和寒邪嗎?如果真的像太陽下篇大青龍湯條文下所說的「脈浮而緩,是同時感受了風邪和寒邪」,那應該有表證才對。這是因為邪氣在太陰經,緩脈是脾胃的正常脈象,因為邪氣進入了陰經,所以沒有發熱等表證。手腳自己是溫暖的,因為脾主管四肢。說手腳自己是溫暖的,就知道沒有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