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溯源集》~ 卷之六 (13)
卷之六 (13)
1. 中風脾約
固屬誤謬,而約束津液,不得四布之論,尤背經旨,何也?脾氣既弱,豈反能約束胃中之津液邪?況津液既不得四布,豈能但輸膀胱?太陰陽明論云:「四肢皆稟氣於胃,而不得至經,必因於脾,乃得稟也。」今脾病不能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稟水穀氣,氣日以衰,以此推之,則胃中之津液,必待脾氣散精,而後津液通行。
若云脾弱而不能為胃行其津液則可,若云胃強脾弱而約束津液則不可。曾不知津液本在胃中,脾氣既弱,豈胃強而反自為約束乎?條辨亦云:胃強則脾弱,脾弱則不能為胃行其津液以四布,使得偏滲膀胱而為小便數,致大便乾而為胃實,猶反被胃家約束而受制,故曰脾約。方論雖與成氏無異,然偏滲膀胱之說,尤屬不經。
不思經文本云:「脾氣散精,上歸於肺,然後能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既云脾弱不能為胃行其津液以四布,又云使得偏滲膀胱而為小便數,然則偏滲之路,又何途之從,而能使小便數邪?
尚論因反被胃家約束而受制之說,故設門人問云:「以胃強脾弱,不能為胃行其津液,一如懦夫受悍妻之約束乎?」喻氏答云:「仲景但云胃強,未說脾弱,所謂胃強,正因脾之強而強。蓋約者,省約也。脾氣過強,將三五日所受之谷,省約為一二彈丸而出,是脾氣過燥,故令大腸之津液日漸乾枯,所以大便為難也。豈脾弱不能約束胃中之水,反能約束胃中之谷邪?若必傳會前人,而以脾約為脾弱,將指殺妻之吳起為懦夫乎?」
觀前人議論,大約雷同,而喻氏獨能立異,似乎識見不同,然其實皆非也。其但云胃強,未說脾弱二句,最為精當。若云胃強,正因脾之強而強,遂云脾氣過強,又太過之詞也。不知仲景但云胃氣強,亦未云脾氣過強,但云亡津液,胃中乾燥,亦未云脾氣過燥,凡此之類,悉非仲景之旨,皆過情之論也。
夫脾約原非脾弱,所以仲景不責之脾,但責之胃,故獨云趺陽脈浮而澀,浮則胃氣強,澀則小便數,即上文浮為陽,芤為陰,浮芤相搏,胃氣生熱之義也。蓋趺陽,胃脈也。所謂浮者,非邪氣在表之浮也,以趺陽之胗,但主胃氣,不主表邪故也。
所以浮則為胃中之陽邪有餘,芤則為胃中之陰液不足,浮芤之脈,並見於趺陽一部,使陰陽偏勝偏枯,失亢害承製之道,所以胃氣生熱,故曰胃氣強。謂之強者,非胃陽之真氣強,乃熱邪在胃而強也。澀則小便數者,胃不能藏津,脾不得散精,胃中枯燥,水精不得四布,故不能下輸膀胱,故小便短促而頻數也。
數則胃中之津液愈竭而陰氣大虧,所以趺陽脈澀,然非因脈澀而致小便數也,小便數則脈澀矣。此仲景倒用之文,後學惑焉,故不能解耳。惟不能解,所以止曉麻仁丸之一條,有其脾為約四字,便獨認為脾約,此外更不知有脾約矣。不思仲景云太陽陽明者,脾約是也,以一句而總該太陽陽明一篇之義,其旨甚廣,豈獨指浮澀相搏之一證乎?若推脾約之義,胃氣非必真強,脾亦何弱有?但因汗吐下,
白話文:
這段話實在是誤解了,說脾臟約束了體內的津液,使津液無法正常輸布的說法,尤其違背了經典的旨意。這是為什麼呢?脾氣虛弱時,怎麼可能反而約束胃中的津液呢?況且,津液若無法正常輸布,怎麼可能只輸送到膀胱呢?《太陰陽明論》說:「四肢的氣都從胃中取得,但不能直接到達經絡,必須經過脾臟的轉化,才能被利用。」現在脾臟生病,不能為胃運送津液,四肢就無法獲得水穀之氣,氣會日益衰弱。由此推論,胃中的津液必須等待脾氣的散發和精微物質的轉化,才能正常運行。說脾臟虛弱,無法為胃運送津液是可以的,但說胃氣強,脾氣虛弱反而約束津液就說不通了。難道不知道津液本來就在胃中嗎?脾氣虛弱,怎麼會是胃氣強反而自我約束呢?《條辨》也說「胃氣強則脾氣弱,脾氣弱就不能為胃運送津液以四散,使得津液偏滲到膀胱而導致小便頻數,造成大便乾燥,也就是胃實。」
這就像反而被胃的約束而受制一樣,所以叫做「脾約」。雖然這樣的論點和成氏的觀點沒什麼不同,但是說津液偏滲到膀胱的說法,尤其不符合醫理。沒有考慮到經典明明說脾氣散發精微物質,向上歸於肺,然後才能夠通調水道,向下輸送到膀胱,使水精布散全身。既然說脾虛無法為胃運送津液以四散,又說使得津液偏滲到膀胱而導致小便頻數,那麼這偏滲的途徑又是如何呢?又如何能導致小便頻數呢?
還有人討論說,脾臟反被胃約束而受制,所以有學生問:「胃氣強,脾氣虛弱,不能為胃運送津液,就像懦弱的丈夫受制於悍妻一樣嗎?」喻氏回答說:「張仲景只說胃氣強,沒有說脾氣弱。所謂的胃氣強,正是因為脾氣強而導致的。所謂的『約』,是指收縮和減少。脾氣過於強盛,將三五天所吸收的穀物,收縮減少成一兩個丸子排出,這是因為脾氣太燥熱,導致大腸的津液日益乾枯,所以大便困難。難道是脾臟虛弱不能約束胃中的水分,反而能夠約束胃中的穀物嗎?如果一定要牽強附會前人的說法,認為脾約是脾虛,那就好像把殺妻的吳起說成懦夫一樣了。」觀察前人的議論,大致雷同,而喻氏獨樹一幟,似乎見識不同,但其實都錯了。他只說「胃氣強,沒有說脾氣弱」這兩句話,最為精當。若說「胃氣強,正是因為脾氣強而強」,就過於牽強了。不知道張仲景只說胃氣強,也沒有說脾氣過強,只說津液不足,胃中乾燥,也沒有說脾氣過於燥熱。凡此種種,都違背了張仲景的本意,都是過分的論述。脾約本來就不是脾虛,所以張仲景不責怪脾臟,只責怪胃。所以才單獨說「趺陽脈浮而澀,浮則胃氣強,澀則小便頻數。」也就是上文說的「浮為陽,芤為陰,浮芤相搏,胃氣生熱」的意思。趺陽是胃的脈,所謂「浮」不是邪氣在表的浮,因為趺陽的脈只主胃氣,不主表邪。所以脈浮是胃中陽邪有餘,脈芤是胃中陰液不足。浮和芤的脈象同時出現在趺陽這個部位,使得陰陽偏勝偏枯,失去了陰陽相互制約的平衡,所以胃氣生熱。因此說胃氣強,所謂的強,不是胃陽的真氣強,而是熱邪在胃而強。脈澀導致小便頻數,是因為胃不能儲藏津液,脾不能散發精微物質,胃中枯燥,水精無法四散,所以不能下輸膀胱,因此小便短少而頻繁。小便頻數,胃中的津液就更加枯竭,陰氣就會大虧,所以趺陽脈澀。然而並不是因為脈澀才導致小便頻數,而是小便頻數才導致脈澀。這是張仲景倒用文法,後學不理解,所以無法解釋。正因為不理解,所以只懂得麻仁丸的條文中,有「脾為約」這四個字,就單獨認為是脾約,除此之外,就不知道什麼是脾約了。沒有想到張仲景說的「太陽陽明者,脾約是也」,是用一句話總括了太陽陽明篇的含義,其旨意非常廣泛,豈止是指浮澀相搏這個症狀呢?如果推究脾約的意義,胃氣不一定真的強,脾臟也未必虛弱。只是因為汗吐下等原因造成津液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