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溯源集》~ 卷之五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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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五 (6)

1. 痓濕暍三證

以致失其真旨,且又於病字上著疑,不知傷寒固當稱病,而冬傷於寒,尤為病之內因,乃病之根柢也。總之,根氣一傷,凡遇外邪皆可成病,但隨其時令之或風、或寒、或溫、或暑、或濕耳,非預有蘊蓄之邪,待時而變也。蓋因根本先虛,猶開門揖盜,凡盜皆可入,更無他說也。迨仲景氏出,而盡推風寒溫暑之證,羅列其正病、變病之條,精處其立法、立方之治,而總名之曰《傷寒論》。然但名之曰《傷寒論》,而不曰《中風溫暑論》者,蓋以風寒溫暑濕邪,皆時令之客氣,外入之邪耳。唯經文冬傷於寒,為四氣之一,乃人身本元受病之根源,一氣受傷,便為風寒溫暑之內因,故以為名。

觀長沙命名之意,則經旨已自躍然顯露矣。所以其自序云:「撰用素問九卷。」良不誣也。然《傷寒論》中並無一字涉及內經者,亦並無即病與不即病之說。乃叔和見不及此,妄作《傷寒序例》,偏引冬傷於寒,春必溫病二句,以為立說之張本,究不能解其所以然之故,而謂傷於四時之氣,皆能為病。以傷寒為毒者,以其最成殺厲之氣也;中而即病者,名曰傷寒。又不能解所以春必病溫之故,見熱論有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後夏至日者為病暑,即更造為一說,云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殊不知《玉機真藏論》云:「風寒之客於人,使人毫毛畢直,皮膚閉而為熱,當是之時,可汗而發也。」風寒之中人,如此之速,豈有寒毒而能安然久處於肌膚之中,半年三月,自冬徂春,而始變溫,自冬至夏,方變暑病者乎?此說一行,以後諸賢,無有不受其牢籠、墮其陷阱,致始終不能自振。如唐王太僕之經注,即以叔和此說,一字不改,引為陰陽應象論中冬傷於寒之註腳,又以暑病認為熱病,更添蛇足而謂之晚發,遂使天下後世,皆靡然從之,以為經義本然如此,毫不察其出自叔和之謬。至於傳習既久,漸漬日深,渾然不見真偽之跡,蔓衍相延,馴至無書不有,無論不然。即後之著作家繼踵而出,鮮有不蹈其轍而躡其跡者;更後之學者,又見前輩皆宗之,雖或有才智過人者,亦不敢輕議是非,皆死守於範圍之中,受其束縛,無敢少逾其軌度。諸賢之中,雖以王安道之智,而溯洄集中,亦以即病、不即病之說,不厭不倦,亹亹言之。此無他,亦以未明內經四氣之旨耳。所以集中有四氣所傷論一篇,千言萬語,始終不得其義,宛如蠅入紙窗,非不努力嚮明飛撲,無奈尚隔一層,且又不知退尋別路,故亦死墮叔和彀中,而莫之知也。當時叔和立說之時,設有問奇之士,試問其冬傷於寒之寒毒,既可藏於肌膚,其春風、夏暑、秋濕之傷,當又藏於何地?而既傷之後,皆必遙隔一令然後發病耶?側聆其訓,必議論一新,有大可聽者矣。又云欲候知四時正氣為病,及時行疫氣之法,皆當按鬥歷占之。豈知四時太過不及之乖氣,方能中人為病。既云正氣,豈反為病耶?況其占候之法,舍卻內經六元正紀、五常政大論,以及六微旨與至真要諸篇之陰陽至理,其六氣司天在泉歲運之太過不及,

白話文:

導致無法了解真正的意義。而且又在「病」這個字上產生疑惑。不知道傷寒本來就應該稱作病,而冬天受寒,更是疾病的內在原因,是疾病的根本。總而言之,人體的根本元氣一旦受損,凡是遇到外來的邪氣,都可能成為疾病,只是隨著當時的季節,表現為風、寒、溫、暑、濕等不同而已。並不是預先就潛藏著邪氣,等待時機才發病。這是因為根本元氣先虛弱了,就像打開門迎接盜賊一樣,任何盜賊都可以進入,沒有其他原因。直到張仲景出現,

他將風、寒、溫、暑等證候都詳細地分析,列舉了它們的正常病症和變化病症,精確地制定了治療的原則和方劑,並將這些統稱為《傷寒論》。然而之所以只稱為《傷寒論》,而不稱為《中風溫暑論》,是因為風、寒、溫、暑、濕這些邪氣,都只是時令的客氣,是外來的邪氣。只有經文中所說的「冬天受寒」,是四季之氣中的一種,是人體元氣受損的根源。一旦元氣受損,就會成為風、寒、溫、暑等疾病的內在原因,所以才以此為書名。

從張仲景命名的用意來看,經文的含義已經很明顯了。所以他在序言中說,撰寫時參考了《素問》九卷,這句話一點也不假。然而,《傷寒論》中並沒有一個字提到《內經》,也沒有提到立即發病或不立即發病的說法。而王叔和沒有看到這一點,妄自編寫了《傷寒序例》,片面地引用「冬天受寒,春天必定發溫病」這兩句話,作為他立論的基礎,卻不能解釋其中的原因,反而認為受到四季之氣的傷害,

都能導致疾病,並認為傷寒最容易形成致命的邪氣。認為感染後立即發病的,就叫做傷寒。又不能解釋為什麼春天一定會發溫病,看到《熱論》中說夏至之前發病的稱為溫病,夏至之後發病的稱為暑病,就又創造出一種說法,認為不立即發病的,是寒邪潛藏在肌膚中,到了春天就轉變成溫病,到了夏天就轉變成暑病。殊不知《玉機真藏論》中說:「風寒侵襲人體,會使人的汗毛豎立,皮膚閉塞而發熱,在這個時候,可以發汗來解決。」風寒侵襲人體,如此迅速,怎麼可能會有寒邪能夠安穩地潛藏在肌膚中,經過半年或三個月,從冬天到春天,才轉變成溫病,從冬天到夏天,才轉變成暑病呢?這種說法一出現,後來的學者,沒有不被它束縛,落入陷阱,導致始終不能振作。例如唐代王太僕的《經注》,就直接採用了王叔和的這種說法,一個字也沒有改,

把它當作《陰陽應象論》中「冬天受寒」的註解,又把暑病當成熱病,更加多此一舉地說成是「晚發」,於是使得天下後世的人,都跟著他這麼認為,以為經文的本意就是如此,完全沒有察覺到這是出自王叔和的謬誤。至於這種錯誤的觀念,經過長時間的傳習,逐漸深入人心,完全看不到真假虛實的痕跡,蔓延開來,以至於每本書都有這種說法,無論是否正確。即使是後來的作者,也是一個接著一個地沿用這種說法,很少有人不走他的老路,不踏他的腳印。

更後來的學者,又看到前輩都遵循這種說法,即使有人才智過人,也不敢輕易評論是非,都死守在這種範圍之內,受到它的束縛,不敢稍越雷池一步。各位賢者之中,即使以王安道的聰明才智,在《溯洄集》中,也以立即發病和不立即發病的說法,不厭其煩地重複論述,這沒有其他原因,也是因為沒有明白《內經》中四時之氣的含義而已。所以《溯洄集》中有《四氣所傷論》一篇,

千言萬語,始終沒有抓住要義,就像蒼蠅飛入紙窗,不是不努力地朝著光明飛撲,無奈中間還隔著一層紙,而且又不知道退回去尋找其他出路,所以也死死地被王叔和的理論所束縛,而沒有察覺。當時王叔和在提出這種說法的時候,如果有好奇的人,試問他「冬天受寒」的寒毒,既然可以潛藏在肌膚中,那麼春天、夏天、秋天受到的風、暑、濕的傷害,又會潛藏在什麼地方呢?而且既然受到傷害,都要經過遙遠的一個季節才發病嗎?

側耳傾聽他的解釋,必定會出現一番全新的見解,有許多值得聽取的道理了。他又說,要了解四時正氣致病,以及施用當時流行的疫病防治方法,都要依照曆法來推算。卻不知道四時之氣太過或不及的乖戾之氣,才能夠侵入人體致病。既然說是正氣,又怎麼會反而成為病邪呢?況且他所說的推算方法,捨棄了《內經》中《六元正紀大論》、《五常政大論》,以及《六微旨》、《至真要》等篇的陰陽至理,還有六氣司天在泉歲運的太過和不及等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