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溯源集》~ 卷之五 (5)
卷之五 (5)
1. 傷寒論無發癍說(附)
夫癍黃,皆時疫之氣。其發越之候,遲速不齊:有六七日而出者;有十日半月而出者;更有寒熱頭痛,表證既解之後,重複發熱而出者;有始終不得出而死者。此等或可委之於用藥之誤。
至有才見發熱,並未服藥,不二三日而斑點即見者,豈亦誤用麻黃、桂枝辛熱之藥而然邪?亦有春秋並無天時之大熱,及隆冬盡遇嚴冽之寒天,而亦發者,豈亦夏月天氣大熱而然邪?
若云玄府開,則已汗自出;脈洪大,則已屬陽明,又非玄府緊閉、脈浮緊可汗之寒邪表症矣。而云正宜發汗,則仲景之法已亂,六經之序已淆。且不論傷寒、中風、溫暑,又不分寒熱虛實而概加諸藥,使後人顛倒錯亂,其可謂之活人書乎?全生集乎?
總由卒病論六卷遺亡,無癍證之明文可徵耳。二書盛行於世,令人視桂枝、麻黃兩湯為鴆毒,坐視人之夭枉而莫之敢用者,非此說入人之深,漸漬日久之害乎!
白話文:
所謂的斑疹和黃疸,都是時疫之氣造成的。它們出現的時間有快有慢,有的在六七天出現,有的在十天半個月才出現,甚至有的是在寒熱、頭痛等表證已經解除後,又重新發熱才出現。也有的人從頭到尾都沒出現斑疹就死了。這些情況或許可以歸咎於用藥的錯誤。但有些人剛開始發燒,還沒吃藥,兩三天就出現斑點,難道也是因為誤用了麻黃、桂枝這些辛溫發散的藥物嗎?
而且,有時在春秋兩季,並非天氣特別炎熱,甚至在嚴寒的冬天也會出現斑疹,難道也是因為夏天天氣炎熱的緣故嗎?如果說是毛孔打開導致的,那麼應該是已經汗出,脈象洪大,屬於陽明證,而非毛孔緊閉、脈浮緊,可以發汗的寒邪表證了。如果說這時候還應該發汗,那就把張仲景的治療方法搞亂了,也把六經的次序弄混了。並且不論是傷寒、中風、溫病、暑病,又不區分寒熱虛實,一概都用相同的藥物,這樣會使後人更加顛倒錯亂。
這樣還能稱得上是救人的書嗎?還能稱得上是保全生命的著作嗎?這一切都是因為《卒病論》六卷遺失,沒有關於斑疹的明確記載可以考證。而現今市面上這兩本書盛行,讓人們把桂枝湯和麻黃湯當作毒藥,眼睜睜看著人們枉死,卻不敢用這些藥物,難道不是因為這種說法深入人心、日積月累造成的禍害嗎?
2. 痓濕暍三證
王叔和云:傷寒所致太陽痓、濕、暍三種,宜應別論,以為與傷寒相似,故此見之。
痓、濕、暍三種,既非傷寒中風,自應別論,然仍屬太陽,當附於太陽篇後。但叔和發語即曰傷寒所致,此四字已欠明白。夫痓病本太陽經中風傷寒之變,或可云傷寒所致;若濕乃外感雨露地氣水濕之邪,雖非寒邪之可比,以氣屬寒濕之邪,猶可云傷寒所致;暍則為夏令暑邪之所感,即內經熱論篇所謂後夏至日者為病暑是也,豈可亦以為傷寒所致乎!
然亦毋怪其有是說也。叔和若明內經冬傷於寒之旨,而曰傷寒所致則可;若不明內經冬傷於寒之義,但以仲景論中寒傷營之傷寒二字,指曰傷寒所致則不可。何也?仲景之所謂傷寒,以風寒暑濕之外邪所傷,故曰傷寒;內經之冬傷於寒則不然,蓋以天地四時之冬令,比人身之腎為冬臟。奈何不解經旨,妄以內經冬傷於寒句,竟作傷寒二字解之!不知內經之冬傷於寒,寒乃北方坎水,玄冥司藏之正氣,為三冬伏蟄閉藏陽氣之胞胎,必閉之堅固,藏之縝密,待陽氣完足,至春而透地,出自東震而為長子,雷出地奮,布其少陽之生氣,而後發生萬物。故冬藏之氣,在易則為潛龍勿用,而為龍蛇之蟄;在詩則塞向墐戶,婦子入室之時;在禮則曰天地不通,閉塞而成冬,土事毋作,慎毋發蓋,以固而閉地氣沮泄,是謂發天地之房,諸蟄皆死,民必疾疫。在天地則為三冬,乃一陽初復之候;在人則為兩腎,兩腎者,人身之冬臟,兩腎之中,為真陽伏蟄閉藏之處。所以冬令之寒水受傷,藏陽不密,不惟水不能生木,而使春令少陽之生氣衰微,人身之真陽損泄,則透發三焦之少陽不布,致衛外之陽氣不密,腠理疏張,不能捍禦外邪,所以冬令之寒邪入之,則為傷寒;春令之風邪中之,則為中風;春盡氣暖之時,溫邪襲之而為溫病;春夏之交,風邪溫氣並至,感之而為風溫;至盛暑流行,夏令暑熱之邪犯之,則為暑病;霧露雨水,地氣汗液之邪著之,即為濕病。
故素問陰陽應象論云:冬傷於寒,春必溫病;春傷於風,夏生飧泄;夏傷於暑,秋必痎瘧;秋傷於濕,冬生咳嗽。蓋四時五行之氣,遞相生旺,則邪不能犯;若一氣受傷而無生息之功,則後令氣衰而必病矣。義詳陰陽應象論注中,此不具載。然陰陽應象論中,但有春溫而無夏暑,故又於熱論篇尾補出雲: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後夏至日者為病暑。即此觀之,後人之以冬傷於寒句,誤認為傷寒者,皆惑於凡病傷寒而成溫之一語也。豈知上古立言者,已於前卷生氣通天論及陰陽應象論中,先疏明其義矣,至熱論篇中,但約而言之,故略而不詳也,不意後人不理前說,但認定此句,擬議揣度,勉強立言。
白話文:
王叔和認為,傷寒導致的太陽痓、濕、暍三種病症,應該分別論述。因為它們與傷寒相似,所以才這樣記述。
痓、濕、暍三種病症,既不是傷寒也不是中風,理應單獨論述,但它們都屬於太陽經病,因此應該放在太陽篇之後。然而,叔和一開始就說「傷寒所致」這四個字不夠清晰。痓病本是太陽經中風或傷寒的變化,或許可以說是傷寒所致。濕邪是外感雨露、地氣、水濕之邪,雖然不能與寒邪相比,但因其性質屬寒濕之邪,也可以說是傷寒所致。暍則是由夏季暑邪所引起的,也就是《內經·熱論》篇中所說的「後夏至日者為病暑」。這怎麼還能說是傷寒所致呢?但也不能奇怪會有這種說法。
如果叔和理解《內經》「冬傷於寒」的涵義,而說「傷寒所致」,那就可以接受。如果他不理解《內經》「冬傷於寒」的意義,僅僅根據仲景論中寒傷營的「傷寒」二字,就說「傷寒所致」,那就是錯誤的了。為什麼呢?仲景所說的傷寒,是指風寒暑濕等外邪所致的疾病,所以稱為傷寒。《內經》的「冬傷於寒」則不同,它以天地四時的冬季,比喻人體的腎臟為冬季的臟腑。
不明白經文含義,就妄將《內經》「冬傷於寒」一句解釋為傷寒二字,這是錯誤的。《內經》的「冬傷於寒」,指的寒是北方的坎水,玄冥主宰收藏的正氣,是三冬伏藏閉藏陽氣的根本,必須堅固地閉藏,縝密地收藏,待陽氣充足,到春天才能透出地面,由東方震卦而出,為長子,雷聲震地,發布少陽的生機,然後萬物才能生長。所以冬季收藏的氣,在《易經》中是「潛龍勿用」,是龍蛇蟄伏的狀態;在《詩經》中是「塞向墐戶,婦子入室」的時節;在《禮記》中是「天地不通,閉塞而成冬,土事毋作,慎毋發蓋,以固而閉」的狀態。地氣洩漏,就是打開了天地之門,所有蟄伏的動物都會死亡,人民就會生病流行疫病。在天地而言是三冬,是冬天陽氣初生的時候;在人體而言是兩腎,兩腎是人體冬季的臟腑,兩腎之中是真陽伏藏閉藏的地方。所以冬季寒水受傷,陽氣收藏不密,不僅水不能生木,而且使春天少陽的生機衰微,人體的真陽損耗洩漏,就會導致三焦的少陽之氣不能布散,使衛外陽氣不足,腠理疏鬆,不能抵禦外邪。所以,冬季寒邪入侵則為傷寒;春季風邪侵襲則為中風;春季將盡天氣溫暖時,溫邪襲擊則為溫病;春夏之交,風邪溫邪同時侵襲則為風溫;盛夏暑邪流行時,夏令暑熱之邪侵犯則為暑病;霧露雨水、地氣汗液等邪氣侵犯則為濕病。
所以《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說:「冬傷於寒,春必溫病;春傷於風,夏生飧泄;夏傷於暑,秋必痎瘧;秋傷於濕,冬生咳嗽。」這是因為四時五行之氣相互生旺,邪氣就不能侵犯。如果一種氣受傷而沒有生息的功能,則後面的氣就會衰弱而導致疾病。詳情請參考《陰陽應象大論》的註釋,這裡就不詳細記載了。但是《陰陽應象大論》中只有春溫而沒有夏暑,所以在《熱論》篇末又補充說:「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後夏至日者為病暑。」由此可見,後人把「冬傷於寒」一句誤認為傷寒,都是誤解了「凡病傷寒而成溫者」這句話。哪裡知道上古立言者,已經在前卷《生氣通天論》和《陰陽應象大論》中,先闡明了其意義,到了《熱論》篇中,只是簡略地說一下,所以沒有詳細說明。沒想到後人不理解之前的說法,只抓住這句話,憑空臆測,勉強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