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卿子傷寒論》~ 卷六 (10)

1. 辨厥陰病脈證並治第十二

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飢而不欲食，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

邪傳厥陰，則熱已深也。邪自太陽，傳至太陰，則腹滿而嗌乾，未成渴也。邪至少陰者，口燥舌乾而渴，未成消也。至厥陰成消渴者，熱甚，能消水故也。飲水多而小便少者，謂之消渴。木生於火，肝氣通心，厥陰客熱，氣上撞心，心中疼熱。傷寒六七日，厥陰受病之時，為傳經盡。

則當入腑。胃虛客熱，飢不欲食。蛔在胃中，無食則動，聞食嗅而出，得食吐蛔。此熱在厥陰經也。若便下之，虛其胃氣，厥陰木邪相乘，必吐下不止。

張卿子云：「素問陰證三條，皆指傳邪，故云已滿三日可下而已。」仲景三陰首條，皆言病氣，所謂傷寒本自寒下也。太陰、少陰易明，唯厥陰條，種種似熱，故成氏注為熱已深。不知太陽篇中，微熱消渴者五苓散則桂術也。又氣上衝胸，身為振振搖，則大虛也。厥陰寒疝，亦氣上衝心。

又膈中陽氣微，心中飢而煩。《平脈篇》云：「氣微者心內飢，飢而不欲食也。」又胃中冷則吐蛔；《脾胃論》虛勞，則熱氣熏胸中；又《雜病》心中疼熱，多成膈氣，宜吳茱萸湯。蓋皆以不能化熱成陰。玩「下之利不止」一句，爽然矣。成注「未渴而渴消」，渴分淺深，故云「渴而至消為熱甚」。試玩少陰渴本文云：

「虛故引水自救。」何曾較太陰不渴為浸熱耶？嘗見厥陰消渴數證，舌盡紅赤、厥冷、脈微、渴甚，服白虎、黃連等湯，皆不救。

厥陰中風，脈微浮，為欲愈；不浮，為未愈。

經曰：「陰病見陽脈而生。」浮者，陽也。厥陰中風，脈微浮，為邪氣還表向汗之時，故云欲愈。

厥陰病欲解時，從醜至卯上。

厥陰木也，王於卯，醜寅向王，故為解時。

厥陰病，渴欲飲水者，少少與之愈。

邪至厥陰，為傳經盡，欲汗之時，渴欲得水者，少少與之，胃氣得潤則愈。

諸四逆厥者，不可下之；虛家亦然。

下之，是為重虛。《金匱玉函》曰：「虛者十補，勿一瀉之。」

傷寒先厥，後發熱，而利者必自止；見厥，復利。

陰氣勝，則厥逆而利；陽氣復，則發熱，利必自止；見厥，則陰氣還勝而復利也。

張兼善云：「三陰傷寒，太陰為始，則手足溫；少陰則手足清；厥陰則手足厥逆。然病至厥陰，乃陰之極也，故反有發熱之理。蓋陽極則陰生，陰極則陽生，此陰陽推蕩，必然之理也。」《易》云：「窮則變。」「窮」者，至極之謂也。陽至極而生陰，故陽病有厥冷之證；陰至極而生陽，則厥逆者有發熱之條。凡言「厥深熱亦深」者，乃事之極而變之常。《經》曰：「亢則害，承乃制也。」

傷寒始發熱六日，厥反九日，而利。凡厥利者，當不能食，今反能食者，恐為「除中」。食以索餅，不發熱者，知胃氣尚在，必愈。恐暴熱來，出而復去也。後三日脈之，其熱續在者，期之旦日夜半愈。所以然者，本發熱六日，厥反九日，復發熱三日，並前六日，亦為九日，與厥相應。

白話文：

辨厥陰病脈證並治第十二

厥陰病的症狀：口渴多飲，感覺有氣向上衝擊心臟，心窩部灼熱疼痛，雖然感到飢餓卻不想吃東西，勉強進食後會吐出蛔蟲。若誤用瀉下法，會導致腹瀉不止。

病邪傳入厥陰時，表示熱邪已深入體內。病邪從太陽經傳至太陰經時，會出現腹脹和咽喉乾燥，但尚未形成明顯口渴；傳至少陰經時，則口舌乾燥而渴，但未達到消渴的程度；到了厥陰經形成消渴，是因為熱邪極盛，消耗體內水分所致。喝水多但小便少的情況，稱為消渴。肝屬木而生於火，肝氣與心相通，厥陰經受外熱侵擾，導致氣上衝心，心窩灼熱疼痛。傷寒病發六七日，正是厥陰經受病的階段，此時傳經過程結束，病邪應進入臟腑。

胃氣虛弱又受熱邪影響，患者雖餓卻不想進食。蛔蟲寄生在胃中，無食物時會躁動，聞到食物氣味便上竄，進食後可能吐出蛔蟲。這是熱邪在厥陰經的表現。若誤用瀉下法，會使胃氣更虛，厥陰肝木之邪趁虛侵犯，導致嘔吐腹瀉不止。

張卿子認為，《素問》中提到的陰證三條皆指外邪傳變，故說病滿三日可用下法治療。張仲景論述三陰病時，首條皆強調病氣本身，即「傷寒本自寒下」。太陰、少陰病較易理解，唯獨厥陰病症狀看似熱證，因此成無己註解為「熱已深」。但太陽病篇中，微熱消渴者用五苓散（含桂枝、白朮）；氣上衝胸、身體顫抖者屬大虛證；厥陰寒疝也有氣上衝心的表現。

若膈中陽氣微弱，會感到飢餓卻心煩；《平脈篇》提到「氣虛者雖餓卻不想食」；胃寒則吐蛔蟲；《脾胃論》指出虛勞者熱氣熏胸；《雜病》中「心中疼熱」多屬膈氣病，宜用吳茱萸湯。這些皆因陽氣無法化熱而轉陰。細究「下之利不止」一句，便能明白。成無己註解「未渴而渴消」，將口渴分深淺，認為「渴至消是熱極」。但少陰病原文說「因虛故引水自救」，並未比較太陰不渴是否熱更甚。臨床常見厥陰消渴患者舌紅赤、四肢冰冷、脈微、極渴，用白虎湯、黃連湯等均無效。

厥陰中風若脈微浮，表示將痊癒；不浮則未癒。經典雲：「陰病見陽脈者生。」浮脈屬陽，厥陰中風脈微浮，是邪氣外散將汗解的徵兆，故稱欲愈。

厥陰病緩解時段為醜時至卯時（凌晨1至7時）。厥陰屬木，旺於卯時，醜寅時接近旺時，故為病解之時。

厥陰病患者若口渴想喝水，少量給予可助痊癒。病邪傳至厥陰經，為傳經完畢將汗解之際，口渴時少量飲水能滋潤胃氣而愈。

凡四肢逆冷者不可用瀉下法，體虛者亦然。瀉下會加重虛損。《金匱玉函》雲：「虛者宜十補，不可一瀉。」

傷寒病先四肢冰冷，後發熱且腹瀉者，腹瀉會自止；若再出現四肢冰冷，腹瀉又會復發。陰氣盛則四肢冷而腹瀉；陽氣恢復則發熱，腹瀉停止；若陰氣再度勝過陽氣，則腹瀉復發。

張兼善指出，三陰傷寒始於太陰（手足溫），至少陰（手足涼），至厥陰（手足冰冷）。但病至厥陰（陰之極）反而可能發熱，因「物極必反」：陽極生陰，陰極生陽。《易經》雲「窮則變」，「窮」即極致。陽病極致見厥冷，陰病極致反發熱。「厥深熱亦深」是極端狀態下的常態變化，如《內經》所言：「亢則害，承乃制。」

傷寒病初發熱六日，後四肢冷九日且腹瀉。通常四肢冷且腹瀉者應無法進食，若反而能食，需警惕「除中」（胃氣將絕）。可試給麵食，若未突然發熱，表示胃氣尚存，可能痊癒；若出現短暫暴熱後消退，則非佳兆。三日後再診脈，若持續發熱，預期次日夜半病癒。因原本發熱六日、四肢冷九日，再加發熱三日，總計發熱九日與四肢冷九日相應，陰陽平衡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