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景傷寒補亡論》~ 卷一 (3)
卷一 (3)
1. 治法大要九問
問曰:傷寒治法之大要何如?仲景曰:凡傷寒之病,皆從風寒得之。始表中風寒,入里則不消矣。未有溫覆而當不消散者。不在證治。擬欲攻之,猶當先解表,乃可下之。若表已解而內不消,非大滿猶生寒熱,則病不除。若表已解而內不消,大滿大實,堅有燥屎,自可除下之。
雖四五日不能為禍也。若不宜下而便攻之,內虛熱入,協熱遂利,煩躁諸變,不可勝數。輕者困篤,重者必死矣。華元化曰:傷寒六日入胃,入胃乃可下也。若熱毒在外,未入於胃而先下之,其熱乘虛入胃,則爛胃也。其熱微者,則赤斑也;劇則黑斑也。雍曰:此論汗下之宜,即治法之大要也。
問曰:汗下失其宜何如?仲景曰:陽盛陰虛,汗之則死,下之則愈。陰盛陽虛,汗之則愈,下之則死。夫如是,則神丹安可以誤發?甘遂何可以妄攻?虛盛之治,相背千里;吉凶之機,應若影響,豈容易哉?況桂枝下咽,陽盛則斃;承氣入胃,陰盛乃亡。死生之要,在乎須臾。視身之盡,不暇計日。此陰陽虛實之交錯,其候至微;發汗吐下之相反,其禍至速也。
問曰:表裡或至於俱感,汗下不可以並行乎?仲景曰:凡兩感病俱作,治有先後。發表攻裡,本自不同。而執迷妄意者,乃云神丹甘遂,合而飲之,且解其表,又除其里。言巧似是,其理實違。夫智者之舉措也,常審以慎;愚者之動作也,必果而速。安危之變,豈可詭哉?
問曰:傷寒日滿自瘥之說果何如?雍曰:雖古名人亦有是論,惟張孫不取也。許仁則言:自心不全甄別,他醫難得精妙。與其誤療也,寧得任之。但能薄滋味,適寒溫,將理中冷暖,守過七日,此最為得計。其中事須服藥,不可徒然者,惟多日不大便,暫須一轉泄耳。雍謂此說固善。
然人感疾,輕重難同。幸而所感不重,證循常理,則有是說。假令感疾深重,變證不常,日滿則死矣。所以仲景言:時氣不和,便當早言;及在腠理,以時治之。孫真人言:勿令病氣自在,恣意攻人,拱手待斃也。豈許氏之言,與有病不治常得中醫之說,皆有激而云乎?
問曰:傷寒之初,不當用峻藥何如?雍曰:此可謂之良醫之言。常聞常器之為初學淺識者有是說矣。仲景之法,有是證則用是藥。今曰:桂枝證、麻黃證,是當用桂枝麻黃二湯也。然常人才學明識,不逮仲景,則有誤在其中,安敢盡用其藥?遇桂枝證,則必思桂枝之輕者而用之;
遇麻黃證,則必思麻黃之輕者而用之。蓋慮脈證有誤,須預為之防,得不失仲景大意可也。如因仲景之言,必盡用仲景之劑,不自量力周思,斷然無疑。所謂愚者動作果而速也,鮮不失矣!至如青龍、承氣、十棗、陷胸等湯,學淺者尤宜絕口。如其人醫道果精深,當一從仲景之言。
白話文:
治法大要九問
問:傷寒治療的大原則是什麼?
答:所有傷寒病都是因風寒引起。初期表證是風寒外襲,深入內裡則不消散。沒有溫暖覆蓋而能自行消散的病,不在辨證論治的範圍內。想要攻邪,必須先解表,然後才能攻下。如果表證已解而裡證不消,且非大便不通而是寒熱往復,則病症無法去除。如果表證已解而裡證不消,大便不通且堅硬乾燥,就可以使用攻下之法。即使四五天不治療也不會造成大禍。如果本不適合攻下卻強行攻下,則會導致內虛熱邪入侵,出現煩躁、泄瀉等各種變化,輕則虛弱困倦,重則必死無疑。華元化說:傷寒病六日後入胃,入胃後才能攻下。如果熱毒仍在體表,尚未入胃就先攻下,則熱邪乘虛而入胃,會導致胃潰爛;熱邪輕則出現紅斑,重則出現黑斑。雍氏說:這段論述闡明了汗法和下法的應用,也就是治療的大原則。
問:汗法和下法運用失當的後果是什麼?
答:陽盛陰虛,用汗法則死,用下法則愈;陰盛陽虛,用汗法則愈,用下法則死。因此,神丹、甘遂等峻藥怎麼能隨意使用呢?虛實盛衰的治療方法,南轅北轍,吉凶禍福,如同影隨形,豈能輕易為之?何況桂枝湯服用不當,陽盛者服之則死;承氣湯入胃,陰盛者服之則亡。死生的關鍵,就在一瞬間,生命垂危,哪有時間等待?陰陽虛實的交錯變化,其徵候非常微妙,發汗、吐下方法運用相反,其禍害來得非常迅速。
問:表裡俱感,汗法和下法能否同時使用?
答:凡是表裡雙感同時發病,治療需有先後順序,先發表後攻裡,本就不同。那些執迷不悟的人,卻說神丹、甘遂可以一起服用,既能解表又能攻裡,話語看似巧妙,實際上違背了道理。聰明人的做法,總是謹慎小心;愚蠢人的行為,總是魯莽衝動。安危的轉變,豈能輕易玩弄?
問:傷寒病自然痊癒的說法如何?
答:雖然古代名醫也有這種說法,但張仲景和孫思邈並不認同。許仁則認為,如果不能完全準確地辨別病情,其他醫生很難做到精妙治療。与其誤治,不如放任自愈。只需飲食清淡,調和寒溫,適當調整冷暖,堅持七天以上,這是最好的辦法。期間需要服藥,不可完全不服用藥物,只是如果很多天沒有大便,可以暫時服用瀉藥。雍氏認為這種說法很好,然而,人患病的輕重程度不一,如果病邪較輕,病情按常理發展,則有這種可能。但如果病邪嚴重,病情變化莫測,等到七天後可能已經死亡了。所以,張仲景說時氣不和,就應該及早治療,及時在邪氣尚未深入肌膚時治療。孫真人說不要讓病邪恣意發展,任其攻伐人體,坐以待斃。許氏的說法和“有病不治也能痊癒”的中醫理論,都帶有誇大的成分。
問:傷寒初期不應使用峻猛藥物的原因是什麼?
答:這可以說是良醫的論斷。經常聽說一些初學淺識者有這種說法。張仲景的方法是,有這種證候就用這種藥物。例如桂枝證就用桂枝湯,麻黃證就用麻黃湯。但是,一般人的醫術和見識不如張仲景,所以其中會有錯誤。怎敢完全照搬他的藥方?遇到桂枝證,就要考慮使用劑量較輕的桂枝湯;遇到麻黃證,就要考慮使用劑量較輕的麻黃湯。這是因為考慮到脈證可能判斷有誤,需要預先防範,以免違背張仲景的本意即可。如果按照張仲景的說法,就一定使用張仲景的劑量,而不衡量自身能力,不周密思考,就斷然下結論,這就是愚蠢者魯莽衝動的行為,很少有不失敗的。至於青龍湯、承氣湯、十棗湯、陷胸湯等,初學者更應該避免使用。如果醫術確實精湛,才可以完全遵從張仲景的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