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

《類經圖翼》~ 類經附翼卷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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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經附翼卷二 (3)

1. 一律生五音

十二律各就其宮以起四聲,而後六十律之聲備,非以黃鐘定為宮,太簇定為商,姑洗定為角,林鐘定為徵,南宮定為羽也。如黃鐘屬子,子有五焉:甲子徵,丙子羽,戊子宮,庚子角,壬子商,此黃鐘五聲也。大呂亦有五焉:乙丑、丁丑、己丑、辛丑、癸丑,五音亦如之。余律自寅至亥皆然。

朱子曰:律凡十二,各以本律為宮而生四律,如黃鐘為宮,則太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鐘為徵,南呂為羽,是黃鐘一宮之聲也。若林鐘為宮,則南呂為商,應鐘為角,太簇為徵,姑洗為羽,是林鐘一宮之聲也。(夫五音長短之序,則宮商角徵羽;五時相生之序,則宮徵商羽角。

故黃鐘之宮作而林鐘之徵應,大呂之宮作而夷則之徵應,天然妙合,不假人為,所謂同聲相應者也。)

白話文:

一律生五音

十二個律呂,每個律呂都作為宮音,由此產生四個其他音,這樣六十個律呂的聲音就都齊全了。並不是說一定要黃鐘定為宮,太簇定為商,姑洗定為角,林鐘定為徵,南呂定為羽。例如黃鐘屬子,子年有五個天干:甲子為徵,丙子為羽,戊子為宮,庚子為角,壬子為商,這就是黃鐘的五個音。大呂也同樣有五個音:乙丑、丁丑、己丑、辛丑、癸丑,其五音也和黃鐘相同。其他律呂從寅年到亥年都依此類推。

朱熹說:十二律,每個律呂都以自身為宮音而產生其他四個音。例如黃鐘為宮,則太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鐘為徵,南呂為羽,這就是黃鐘宮音的完整音階。如果林鐘為宮,則南呂為商,應鐘為角,太簇為徵,姑洗為羽,這就是林鐘宮音的完整音階。(五音的長短順序是:宮、商、角、徵、羽;五時相生的順序是:宮、徵、商、羽、角。

所以,黃鐘作宮音時,林鐘的徵音會相應;大呂作宮音時,夷則的徵音會相應。這是自然巧妙的契合,並非人為的,這就是所謂的「同聲相應」。

2. 律呂夫妻母子

黃鐘,乾之初九;下生林鐘,為坤之初六。林鐘上生太簇,為乾之九二;太簇下生南呂,坤之六二。南呂上生姑洗,乾之九三;姑洗下生應鐘,坤之六三。應鐘上生蕤賓,乾之九四;蕤賓下生大呂,坤之六四。大呂上生夷則,乾之九五;夷則下生夾鍾,坤之六五。夾鐘上生無射,乾之上九;無射下生仲呂,坤之上六。

如初九生初六,一陽一陰也,是為同位,同位者象夫妻。初六生九二,一陰二陽也,是為異位,異位者象母子。所謂律娶妻而呂生子也。

白話文:

黃鐘代表天乾的初九,往下產生林鐘,代表地坤的初六。林鐘往上產生太簇,代表天乾的九二;太簇往下產生南呂,代表地坤的六二。以此類推,南呂往上產生姑洗(乾之九三),姑洗往下產生應鐘(坤之六三);應鐘往上產生蕤賓(乾之九四),蕤賓往下產生大呂(坤之六四);大呂往上產生夷則(乾之九五),夷則往下產生夾鍾(坤之六五);夾鍾往上產生無射(乾之上九),無射往下產生仲呂(坤之上六)。

如同初九產生初六,一陽一陰,這是同一位置的關係,比喻為夫妻。初六產生九二,一陰二陽,這是不同位置的關係,比喻為母子。所以說,律(指乾卦)娶妻(坤卦),而呂(指坤卦)生子(乾卦)。

3. 聲音翻切

邵子曰:律感呂而聲生,呂感律而音生。故聲為律,律為陽,律有闢翕;音為呂,呂為陰,呂有唱和。律隨天而變,呂隨地而化。闢隨陽而出,翕隨陰而入;唱隨剛而上,和隨柔而下。然後律呂隨聲音,宮徵羽角之道,各得其正矣。伊川先生曰:一闢一翕而平上去入備,一唱一和而開發收閉備;平上去入備而萬聲生,開發收閉備而萬音生。

故康節以二百六十四字母,總括律呂聲音之數,其內用一百五十二字括音,一百十二字括聲,音與聲互相翻切,各得一萬七千二十四音聲。音為母,聲為韻;音分唇舌牙齒喉,聲分平上去入;音辨開發收閉,聲別內外八轉,而音聲之道盡之矣。

白話文:

邵雍說:律和呂互相影響而產生聲音。所以,聲來自律,律屬陽,律有開合的變化;音來自呂,呂屬陰,呂有唱和的變化。律隨著天而變化,呂隨著地而變化。開合隨著陽氣的盛衰而出現,唱和隨著陰氣的消長而變化。然後,律呂隨著聲音的變化,宮、徵、羽、角的音律,各自達到正確的狀態。

程顥說:一次開合的變化,就包含了平、上、去、入四聲;一次唱和的變化,就包含了開發、收閉的過程;平、上、去、入四聲齊備,就產生了萬千種聲音;開發、收閉的過程齊備,就產生了萬千種音調。

因此,邵雍用二百六十四個字母,概括了律呂聲音的數量,其中一百五十二個字用來概括音,一百十二個字用來概括聲,音和聲互相配合,各產生一萬七千二十四種音聲。音是本,聲是韻;音分唇、舌、牙、齒、喉五音,聲分平、上、去、入四聲;音區分開發、收閉,聲區分內外八轉,這樣就將音聲的道理都說明清楚了。

4. 候氣辨疑

候氣之說,古之所無,埋管飛灰以候十二月之氣,不經之談也,學者感之久矣,自宋元以來,諸儒皆未嘗辨論,近賴本朝二三儒臣,漸得辨明,今採其略,以解後世之疑,或有不無少補者。按王氏家藏集曰:天地之氣,有升有降。天氣降,地氣升,則達而為陽;天氣升,地氣降,則閉而為陰。

時之寒暑,其氣也,日之進退,其機也,氣無微不入者也,達即不可御矣,豈拘拘於九寸之間哉?豈膠固留滯於方寸之差而月餘始達以應耶?若曰夏至以前陽律應,冬至以前陰律應,是一歲之中,陰陽皆上升而不下降矣,天下古今,安有是理?故曰謬幽之說也。又按劉氏樂經元義曰:六律為陽,陽數九而始於子,故黃鐘象陽,以次而短,至無射而極;六呂為陰,陰數六而始於未,故林鐘象陰,以次而短,至仲呂而極。此十二律取象取義於十二月之微旨也。

後世既不識月令肇造之原,又不識聖王造律簡易之心,遂以十二律為神物,真可以通天地而合神明。及考其法,皆極為不通,然後知其非聖人之制也。夫一歲之氣,有升有降,天氣上升,地氣下降,閉塞而為陰。

秋冬之事也,升者上,降者下,埋管於地,將誰候乎?天氣下降,地氣上升,暢達而為陽,春夏之事也,氤氳兩間,發育萬物,地下無氣不可候矣,氣無微而不入者也,十二管飛則皆飛,不飛則皆不飛。

若曰冬至動黃鐘,夏至動蕤賓,其餘皆以辰位應動不爽,是氣為有知,擇管而入,管為有知,擇氣而施,天下古今有是理乎?其說始於張蒼定律,推五勝之法,京房劉歆又傅會以五行幽謬之術,大叛於先王之教也。又按何氏樂律管見曰:律呂本為正五音而設,候氣其用之一端耳。

或問:古有十二律管候氣之法,其理何如?曰:此相傳之訛也。候氣止用黃鐘之管,候子月冬至之氣,余月則否。何以知之?蓋古法佔候,恆在歲始,冬至蓋陽生之始也,氣在地中,且無形可見,故以黃鐘之管候之。當冬至之日,氣至灰飛,則氣節相應,是為和平;若氣至灰飛在冬至之前,或在其後,則為太過不及,於是乎有占,與冬至登臺望雲物以占吉凶,蓋同一意也。

若謂余月皆候,則丑月陽氣未出地中,候之猶可;寅月以後,陽月已出地上,又何候乎?況午月以後,陽氣皆自上降下,又安有飛灰之理?然則謂十二月皆以律管候氣者非也,其為相傳之謬無疑矣。

鄭世子曰:候氣之說,六經不載,即鄒衍吹律生黍,京房吹律知姓,亦無吹灰之說。或謂始於蔡邕,然邕月令章句,但云律,率也,率公之管也,截竹為管謂之律。律者,清濁之率法也。聲之清濁,以律長短為制,亦為按月奏樂言也。前漢志言律甚詳,但云律呂唱和,以育生成化,歌奏用焉而已,初無吹灰之說。

吹灰之說,其始於後漢乎?光武以讖興,命解經從讖,漢儒遵時制,不得不然也。隋唐以後,疏家遞相祖述,而遂為定論矣。按後漢、晉、隋志所載候氣之法,各有異同。既云以木為案,加律其上;又云埋之,上與地平;又云置於案上而以土埋之,上平於地。此置律有淺深高下,其說不一也。

既云以葭莩灰抑其內端,氣至者灰去;又云以竹莩灰實律中,以羅⿰車韋復律口,氣至吹灰動⿰車韋,而有小動、大動、不動三說;又云灰飛沖素散出於外,而氣應有早晚,灰飛有多少。其說又不一也。總似道聽途說,而未嘗試驗耳。又如後齊信都芳,埋輪扇以測二十四氣,尤為虛誕。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儒家以格物窮理為要務,乃被無稽之辭欺惑千載而未能覺,則格物致知之學安在哉?(率音律,率之正體,約數也。)

白話文:

候氣辨疑

關於候氣的說法,古代並不存在。用埋管飛灰的方法來推測十二個月的氣候,純屬無稽之談,學者們早就感到疑惑了。從宋元以來,許多儒者都沒有對此進行辨析,直到近來,朝廷中的一些儒臣才逐步弄清楚了真相。現在我摘錄一些要點,來解答後世的疑惑,希望能略盡棉薄之力。

據《王氏家藏集》記載:天地之氣,有上升的,也有下降的。天氣下降,地氣上升,就通達而成為陽氣;天氣上升,地氣下降,就閉塞而成為陰氣。

季節的寒暑,是氣的變化;晝夜的長短,是氣的機制。氣無孔不入,通達之後就無法阻擋,怎麼會侷限於短短九寸的管子裡呢?怎麼會膠著停滯在方寸之間,一個多月才通達應驗呢?如果說夏至以前陽氣應驗,冬至以前陰氣應驗,那麼一年之中,陰陽都只上升而不下降,天下古今,哪有這種道理?所以說,這是荒謬的說法。

又據《劉氏樂經元義》記載:六律代表陽氣,陽數九而始於子(十一月),所以黃鐘代表陽氣,依次遞減,到無射而達到極點;六呂代表陰氣,陰數六而始於未(六月),所以林鐘代表陰氣,依次遞減,到仲呂而達到極點。這十二律的象徵意義和內涵,都體現在十二個月的氣候變化之中。

後世的人既不了解月令的起源,也不了解聖王制定律呂的簡潔意圖,便將十二律視為神奇之物,認為它可以溝通天地,感應神明。但仔細研究其方法,就會發現極其不通,於是才知道它並非聖人所制。一年之氣,有升有降,天氣上升,地氣下降,閉塞而為陰,這是秋冬的事情;天氣下降,地氣上升,通達而為陽,這是春夏的事情,氣息充盈天地之間,孕育萬物,地下哪有不可探測的氣呢?氣無孔不入,十二根管子一起飛,那就都飛;不飛,那就都不飛。

如果說冬至應黃鐘,夏至應蕤賓,其餘月份也都能準確應驗,那就意味著氣是有知覺的,會選擇管子進入;管子也是有知覺的,會選擇氣來感應,天下古今有這種道理嗎?這種說法始於張蒼制定律法,推演五勝之術,京房、劉歆又用五行這種荒謬的學說來附會,大大背離了先王的教誨。又據《何氏樂律管見》記載:律呂本是為了調整五音而設,候氣只是其中一種用途而已。

有人問:古代有十二律管候氣的方法,其道理是什麼?答:這是相傳的錯誤說法。候氣只用黃鐘之管,來推測子月(十一月)冬至的氣候,其他月份則不用。怎麼知道的呢?因為古代的占卜,通常在歲首進行,冬至是陽氣開始生成的時節,氣在地下,而且無形無狀,所以用黃鐘之管來探測。冬至那天,氣到灰飛,則氣候應驗,表示和平;如果氣到灰飛在冬至之前或之後,則表示過度或不足,於是便有了占卜,這與冬至登高望雲物來占卜吉凶,道理是一樣的。

如果說每個月份都要候氣,那麼丑月(十二月)陽氣還未出地,候氣還勉強可以;寅月(一月)以後,陽氣已出地面,又何必候氣呢?況且午月(五月)以後,陽氣都是從上往下降,又哪來的飛灰之理呢?所以說,認為十二月都用律管候氣,是錯誤的,這是相傳的謬誤,毫無疑問。

鄭世子說:候氣的說法,六經中沒有記載,即使是鄒衍吹律生黍,京房吹律知姓,也沒有吹灰的說法。有人說始於蔡邕,但邕的《月令章句》只說律是率,率是公的管子,截竹為管叫做律。律是清濁音律的法則,聲音的清濁,以律的長短來確定,也是指按月奏樂的意思。前漢的史書記載律呂很詳細,但只是說律呂唱和,用來培養生機和變化,歌唱演奏用而已,一開始並沒有吹灰的說法。

吹灰的說法,始於後漢嗎?光武帝用讖緯興起,命令解經者從讖緯入手,漢儒遵從當時的制度,不得不如此。隋唐以後,注釋家互相沿襲,就成了定論。按後漢、晉、隋的史書所載候氣的方法,各有不同。有的說用木頭做案子,把律管放在上面;有的說埋在地裡,與地面齊平;有的說放在案子上用土埋起來,與地面齊平。這些放置律管的方法,深度、高度不一,說法也不同。

有的說用蘆葦灰壓在律管內端,氣到灰就飛;有的說用竹管灰裝滿律管,用羅車韋覆蓋律管口,氣到灰飛就動羅車韋,有小動、大動、不動三種情況;有的說灰飛沖破素帛散到外面,氣的應驗有早有晚,灰飛的多少也不同。這些說法都不一樣,總像是道聽途說,並沒有經過驗證。像後齊的信都芳,用埋輪扇來測量二十四氣,更是虛誕之說。

孟子說:完全相信書本,還不如不讀書。儒家以格物窮理為重要任務,卻被這些無稽之談迷惑了上千年而沒有覺察,那麼格物致知的學問在哪裡呢?(率音律,率的本意,約數也。)